第41章 彙合
彙合
紅線攪繞着黑色的線，在牆壁上攀爬，占據整個天花板。又順着天花板上，緩緩垂落，觸碰蜂人怪的瞬間，紮進他們的身體，利用毛茸茸的身體，不斷的吸收分裂，在怪物的身體上開出一朵朵紅黑色的花。
花朵化成細線，按照來時的模樣，迅速回到姜月的身體內。
讓衆人手足無措，被迫逃竄的怪物，在眨眼之間消失幹淨。
除了肖凱。
“…吃…”
深陷在牆壁上的肖凱，艱難的拔下來，拎着手上被腐蝕嚴重的雙刃，嘴裏念念有詞：“別……吃……”
“別…別吃……”
笨拙的大腳，再次沖向肖醫生，跌跌撞撞。
像極了重新學會了說話一樣，肖凱始終重複着。
“別吃。”
“別吃。”
“別吃，快走！”
衆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怪物”，好像有自己的意識，嘴裏一直在念叨別吃。
可他的動作，又完全是怪物的模樣。
撲騰到他面前的肖凱，不停的在吞咽着口水，從牙縫中擠出字眼：“跑。”
Advertisement
從姜月身後攀爬出來的紅線，圍繞在他們周邊，虎視耽耽，盯着已經變成怪物的肖凱。
複眼望着目光所及的食物，垂涎欲滴。
好餓！
“別吃，跑。”
又是一只保留一絲意識的怪物？
紅線綁住肖凱，将他禁锢在自己眼前。
紅線綁住肖凱的那一刻，肖凱瘋狂掙紮着，卡頓的語言變得流暢：“發燒的會變成怪物，快跑！”
“叔叔，快跑！”
肖醫生錯愕的望着怪物，鏡片背後聚氣水霧，模糊着鏡片，促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的侄兒。
“別過去！”小陸抓住想要走到怪物面前的肖醫生：“這是怪物。”
不是你的侄兒！
肖醫生何嘗不知道，他嘴角下抿，說：“沒事，有小月老師在，他不會傷到我。”
摸着怪物不斷在蛻化的五官，肖醫生的心底五味雜全。
他知道，肖凱一定會變成怪物。
他的極力反對，并沒有讓肖凱放棄，甚至某種程度上，他可能在無形造成這樣的結果。
肖凱今年20歲，大二，按照大學的開學時間，肖凱怎麽都不可能出現在醫院裏。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肖凱也發燒了。
肖醫生的哥哥嫂子，活着的時候忙于研究所的工作，沒空管肖凱。
肖凱相當于是肖醫生看着長大的，往常肖凱生病，都會直接坐車來找肖醫生。
肖醫生在肖凱發燒的第一天，就開了強力退燒藥給他。
只不過，發燒帶來的現象過于的恐怖。
醫生是一個每天都會和死神打交道的職業，看慣悲傷和離別的肖醫生，也害怕侄兒會變成所謂的怪物模樣。
正當他不知道怎麽才好的時候，肖凱醒了。
他睜開了眼睛，一如既往，笑呵呵的沖着他來了一句，肖老頭，你皺着眉的樣子可醜了。
肖凱的發燒是靠着強力退燒藥強力壓下去，每隔24小時，在肖凱體溫起來的那一刻，他就會給他喂藥。
即使蹲在這地下二層，他也沒有停止。
一心只想保護大家的保護者，最終變成了醜陋的怪物。
何其殘忍。
複眼直愣豎着，人類的嘴巴，慢慢張大。
肖凱咬着舌尖，一字一頓：“肖老 頭，你哭的樣子更更醜。”
眼鏡上的霧氣厚的看不見肖凱的複眼，肖醫生摸着他逐漸長出短毛茸的臉，泣不成聲：“對不起，不要怪叔叔。”
好……好餓！
“吃！”
“吃！”
食欲再度回來，肖醫生收回手，慢慢退到姜月的身邊說：“麻煩你了，小月老師。”
“讓他痛快的走吧。”
“噗呲。”紅線繃直，将蜂人怪的頭顱勒斷，無盡的黑霧騰起，撲進牆壁。
姜月從口袋拿出強力退燒藥，遞到肖醫生的手上。
肖醫生默默握住藥物，糊住眼鏡的霧氣，久久不散。
擋在王俊皓和肥肥面前的花，被姜月撤回。
好幾天不見的姜月，蹲在孩子們的面前。
剛看到第一眼的肥肥，姜月臉上的笑容微微愣住：“肥肥你的眼睛？”
“是人參哥哥送給我的！”肥肥開心的笑着說：“小月老師，肥肥不痛了哦！”
人參哥哥？綠色的眼睛？
王俊皓紅色的眼睛，說是小精靈送的，王俊皓擁有特殊能力—火苗。
那肥肥……
心裏有了主意的姜月，臉上重新挂着溫柔的笑容，她說：“寶寶和肥肥有沒有吓到？”
“這幾天睡得怎麽樣？”
“吃飯如何？”
王俊皓鼻子一酸，撲到姜月的懷裏，抱着她的脖子，紅着眼睛說：“小月老師，你怎麽才回來！”
“小月老師出去找夏冬老師她們了。”姜月拍着王俊皓的後背，哄着：“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發生超級多的事情！”王俊皓悲從心中起：“我好累，我還好餓！”
哦不對！
王俊皓松開抱住姜月的脖子，拉住肥肥的手說：“是我們好累，是我們好餓，我們還好害怕！”
肥肥用着另一只手，拉住姜月的衣袖，說：“小月老師，你回來就好！”
姜月掏出口袋裏搜刮的零零散散的零食，放在孩子們面前說：“先吃點吧。”
幾天不見，孩子們明顯餓到了，臉頰上的肉瘦了許多。
姜月帶着孩子往肖醫生的房間走去，樓上的怪物被解決的時候，她找到了夏冬老師她們，既然已經找到了想找的人，肥肥和寶寶，也恢複成健康的模樣，這個地方，她自然不會待下去，她決定收拾東西，走人。
自己老師來了，王俊皓明顯活潑了很多，黏糊着姜月問：“小月老師，為什麽你去了這麽久？”
姜月邊整理小背包，邊回答：“因為我要去找夏冬老師的時候，遇到一些比較厲害的怪物，所以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打敗它們。”
肥肥小聲的詢問：“小月老師，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謝謝肥肥的關心。”姜月接過肥肥遞來的外套，疊好放進背包。
姜月的有問必答模式，顯然鼓舞了王俊皓，有數不清楚的問題，問姜月。
“小月老師，為什麽你的紅線上有黑色的線了？”
“小月老師，什麽叫道德綁架？”
“小月老師，我會不會一輩子都叫小禿頭？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哎！”
收拾東西的手停下來，姜月扭頭看向敞開的門口。
門外的那些人，壓着興奮的聲音，竊竊私語，讨論着如何讓“這麽厲害的老師”留下來，加入護衛隊，保護他們。
是這些人在道德綁架？
姜月佯裝簡單思考，詢問：“是有人讓寶寶做一些為難的事情嗎？”
王俊皓擰着眉，想了想說：“是，我那天要保護肥肥，他們問我怎麽不保護他們？”
蹲在兩位小蘿蔔頭的面前，姜月十分認真的說：“可是，本來就不應該由你保護他們。”
什麽？
王俊皓似乎有些驚：“我們是超級小分隊也不需要嗎？”
姜月最開始說的超級小分隊，只是想讓情緒低迷，害怕怪物的孩子們，能夠較快緩解情緒，或者更快适應這個世界。
連這麽小的孩子都要去适應這個世界，憑什麽這些大人還能理直氣壯的縮在孩子們的後面？
姜月即使這幾天不在，但猜也能猜出來，王俊皓和肥肥的食物，應該是王俊皓自己出去尋找的。
因為，寶寶有能力，年紀又很小，是最好用的人。
姜月十分肯定自己的觀點說：“是，就算我們是超級小分隊，也只能做力所能及的幫助。”
“寶寶和肥肥知道力所能及是什麽意思嗎？”
“知道！”奶聲奶氣的兩個小孩子晃着腦袋說：“就是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能做到事情，很危險的事情，要尋找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老師的幫助。”
這是森林幼兒園刻在骨子裏的行為習慣養成的核心宗旨，是每個森林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姜月誇贊，從包裏翻出小紅花，給兩位孩子的腦袋上貼上。
“怪物很危險，對孩子們來說，也很危險，寶寶有能力保護自己是好事情，在保護自己的同時，能夠保護下肥肥已經很棒了。”
“你已經在保護別人的時候，又有很多人需要保護，忙不過來，怎麽辦？”
王俊皓皺着眉，有點不太确定的說：“找老師和大人們幫忙？”
“說得很對。”來自老師的肯定讓兩個孩子腦洞大開。
“是因為我們還是小孩子？”
“是因為我們還沒有長大？”
姜月笑着說：“就算是超級小分隊，也需要隊友。”
這個隊友可以是姜月，也可以是肖凱。
她收好包裏的最後一樣東西，背好背包說：“你們還需要老師的保護，還需要大人的保護，所以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時候，要先想辦法保護自己。”
“當然，如果你能保護自己的時候，也能保護別人，那是最棒的。如果你在保護自己的時候，沒辦法保護別人，那就需要別人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身懷特殊能力的孩子們，是最好利用和吸附。
姜月既希望孩子們遇到危險能獨善其身，又不希望孩子們變成冷心冷血的人。
背好背包的三人剛走出房間門，早就等在一邊的小陸走過來，說：“小月老師，你接下來要去哪裏？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姜月臉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不能，我們要送小朋友們回家，應該不順路。”
被拒絕的小陸紅着臉說：“那能帶我走到醫院的外面嗎？”
“其實我想去找我姐姐來着，我姐姐在鹿山區，我真的……”
鹿山區？龍崗區的隔壁？
姜月靜靜的望着，正在哀求的小陸。
半晌，
她唇角勾起：“好，我會帶你走出去。”
小陸驚喜擡頭：“好的，謝謝小月老師！”
在慶幸從怪物手中活下來的人們，見姜月出來，紛紛激動：
“哎，這個小姑娘，你要去哪裏？”
“我們商量好了，護衛隊的隊長這個名額非你莫屬，以後我們都聽你的！”
“是啊，正好你有能力，我們有人。”
攔住姜月的人們，有人高興，有人激動。他們都看到姜月的厲害之處，有這麽厲害的人，完全可以庇護他們。
姜月側目，說：“這棟樓的怪物，死的死，跑的跑，你們可以自己尋找武器，保護自己。”
說完，就要離開。
最厲害的人要離開，擋在面前的人們，争紅着臉：“隊長，你怎麽能當上護衛隊隊長，就要抛棄我們？”
“是啊，小姑娘，你這樣可不厚道。”
王俊皓小手叉着腰說：“你們這是道德綁架小月老師，這是不可以的！”
“哎，寶寶話不能這麽說。”
掩藏在人群中，走出幾個看起來忠厚老實的人，默默攏緊身上的衣服說：“小月老師，外面怪物太厲害，我們手無寸鐵，要是沖出去，會立刻死的。”
“要是我們有能力，也不想仰人鼻息生存。”
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個，活着。
或是因為害怕，或是因為天性使然，從怪物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躲藏在肖凱的庇護下，可現在肖凱死了。
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期望/期盼姜月留下來。
姜月不會留下來，寶寶不會留下來。
“機會來了。”姜月打開大門，地下二層久久不散的寒氣，順着樓道流出去，屋子裏的溫度逐漸上升。
姜月指着空空蕩蕩的樓梯說：“趁着現在嘗試用自己的能力活着。”
“怪物永遠不能突然減少，‘保護者’只會越來越少。”
好自為之。
信號消失，但電還在，姜月帶着孩子直接乘着電梯前往五樓。
有氣無力的攤在床上躺着的程晨，在聽到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愣住，随後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手叉腰，沖着還躺屍的其他小朋友說：“小月老師回來了？”
“小月老師？！”
孩子們拉開房門，期盼許久的小月老師，正站在外面。
程晨率先撲向姜月的懷裏：“小月老師，我好想你！”
姜月半蹲着身體，抱住程晨，感受着明顯瘦了一圈的孩子，輕嘆：“小月老師也想你們。”
苒苒，玲娜緊随其後，擠開王俊皓和肥肥，抱住姜月的左右手。
“小月老師，嗚嗚嗚我們可算見到你了！”
海洋海浪慢跑一步，沒追上他們，只好和程晨一起，擠在姜月的懷裏。
天天耷拉着嘴角，跟着跑出來，抱住姜月的大腿哭着說：“小月老師，欣欣她——”
“天天。”夏冬蒼白着臉，十分虛弱的走了出來，沖着天天說：“小月老師已經知道了。”
早在孩子們還在睡覺的時候，姜月便敲開門，和夏冬進行簡單的碰面。
“欣欣，她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了，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
姜月摸着天天的腦袋，看向困惑的孩子們，選擇溫和的方式告知他們。
“祝她玩的開心。”王俊皓小聲的說着，默默的把小手合上。
“老師，你是生病了嗎？你是不是很痛？”一貫話少的肥肥，忽然從王俊皓的身後探出腦袋。
窩在姜月懷抱裏的小朋友們，紛紛回頭，你一句我一句的關心着。
“夏冬老師，你不是說你的傷口好了嗎？”
“夏冬老師，你是不是還很不舒服？”
夏冬感受背後火辣的疼痛感，故作堅強的說：“沒有，肥肥是好久沒有見到我——”
“沒有哦，這是人參哥哥告訴我的！”肥肥打斷夏冬老師的話，邁着小腿繞到夏冬的後面，軟乎乎的小手張開，亮晶晶的綠光在手心凝聚，按照肥肥的心意，輕輕的落在夏冬的身上。
“哇！”星星班其他的孩子震驚，玲娜更是抓住姜月的手，激動的問：“小月老師，肥肥變成小仙子了嗎？”
“肥肥有超能力了！”
沉浸在悲傷中天天，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淚水，瞪大眼睛說：“這是什麽力量？！”
王俊皓拍拍剛吃下去巧克力的肚子，大聲的說：“不是啦，肥肥這是人參哥哥送的禮物，就像我小精靈給我送的禮物一樣！”
什麽？！
程晨叉着腰的手慢慢放下來，滿眼羨慕：“真的好棒，我什麽時候也能有小精靈送禮物！”
不知道哎！
綠色的光芒鑽進夏冬的背後，一直都沉悶帶着火辣辣疼痛的傷口，感受到一陣清涼，等到這陣清涼結束，所有的疼痛都消失。
“我？我這是好了？”夏冬不敢相信，伸手撩開衣服。
猙獰的傷口愈合，變成一道道淡粉色的傷疤。
“肥肥，你這能力好強！”
肥肥害羞的笑着，緩慢的複述人參哥哥的話：“人參哥哥說，不用太崇拜他，他還可以幫忙治療房間裏的孩子。”
“房間裏面的是誰？”
“是許可。”同樣挨了好幾刀的許可，一直處于失血昏迷中。
肥肥的小手再次覆蓋在許可的身上，綠色光芒再度亮起，圍觀的小朋友們眼睛再度亮起。
“哇！”
“好漂亮的顏色！”
光芒消散，昏迷幾天的許可，睜開自己的眼睛。
“醒了醒了！”
“好耶！肥肥好棒！”
“寶寶也棒！”王俊皓不甘示弱的說：“寶寶現在有能力保護自己了！”
十分給面子的小朋友們，又紛紛給王俊皓鼓掌。
“王俊皓你也好棒！”
“我們也超級厲害！”
“咕~”
一陣肚子餓的聲音，在誇贊聲中響起。
程晨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說：“它有些餓了。”
孩子們都餓了，這都餓了多久了。
已經恢複健康的夏冬利落的收拾出最後的食物，放在他們的面前說：“吃完，我們就離開這裏！”
“好耶！”
一邊咬着食物的孩子們，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
姜月見狀，連忙說：“吃完東西，再收拾。”
忙活的小朋友們，拿着自己這幾天的搜刮的‘寶藏’紛紛坐回來。
夏冬搖着頭說：“還是小月老師你說話管用。”
玲娜刻意的表現自己，打開不知道從哪拿的本子，露出裏面一頁寫滿1-10的數字，亮給姜月看：“小月老師，你看，我寫的好不好？！”
“好！”姜月接過本子，笑着說：“讓小月老師看看，玲娜寫的哪裏比較好呢。”
黑白色條紋的頁面上，一面是玲娜稚嫩的筆畫。
另一面記錄着病例。
2025年9月4日， 姓名：薛泰 年齡：4歲 發燒/自愈
2025年9月4日， 姓名：白樂康 年齡：14歲 發燒/怪物
2025年9月4日， 姓名：李弋城 年齡10歲 發燒/自愈
姜月翻回封面，碩大的黑白字上印着肖昌慶的名字。
這是肖醫生的行醫記錄本？
一頁頁的黑白的名字不斷的翻動着，在無數兒童的名字裏，找到了小羊的信息。
2025年9月4日， 姓名：全羊 年齡：11歲 發燒/怪物。
所以，在市三醫院的94發燒事件，以十歲為分界線，超過十歲發燒的兒童，有極大概率會變成怪物？
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