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光，映在姜月的臉上。
她盯着天空，以及在後方位的中班樓。
今晚，她不能回去了……
*
綜合A樓的二樓，有一個超大的環形倉庫，裏面放着各種各樣游戲所用到的材料，除此之外，地上還放了許多桶裝的純淨水。
拿起貨架上的盆，夏冬給自己拆上水，一腦袋紮在裏面，洗幹淨臉上和身上的東西。
清清爽爽的擡頭後，
鼻子這才算是能聞到倉庫裏幹淨的氣息，再望一眼自己洗下來髒兮兮的黏液水，夏冬背過小朋友們，無聲的在角落裏幹嘔。
太惡心，太恐怖，
她太害怕了。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沖擊她的腦袋，一切都發生的十分突然。
要不是姜月……
夏冬後怕的擡頭，窗邊的姜月望着天空，嘴角勾起。
誰都知道小月老師是森林幼兒園裏脾氣最好的老師，
看起來十分的溫柔，沒什麽力氣。
Advertisement
可正是這樣個“溫柔、沒什麽力氣、不善于與人争辯”的人救下了她。
夏冬暗戳戳的打量着她，看姜月瘋狂砍怪物的時候，手又快又準，判斷迅速行動果斷。捏捏自己生疼的胳膊和發疼的掌心，心裏直嘆氣。
同樣都是老師，為什麽小月老師在危險來臨的時候，能爆發出那麽大的能量？
難道是因為她還不夠危險？
夕陽消失在雲層裏，随着月亮越爬越高，園所裏窸悉簌簌的動靜又起來。
還沒來得及放松的四個人害怕的往姜月身邊縮縮，被救下的三個孩子，直接坐在離姜月最近的地上。
就算白天再怎麽炎熱，晚上的地板上，還是透着一絲涼氣，根本不适合席地而坐。
會生病。
“寶寶們，不可以坐在地上哦。”扶起三個小孩子，安置在一旁的墊子上。看着眼中明顯有懼意的孩子們，姜月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揉揉他們的小腦袋。
沾滿灰塵的手帶着明顯的血污，原先好看圓圓的指甲，陷滿泥土，有些短短的指甲甚至都折開，露出指甲下的肉。
夏冬小聲的驚呼，連忙拿來醫藥箱，拆開新的盆，無聲的幫助姜月擦洗幹淨手上，臉頰，以及身上的污漬。
一盆濃厚的黏液水端到角落裏，順手拆開新的盆，再次倒上幹淨的水擦拭。
白日吞的止疼藥持續有效，明明已經不怎麽痛的夏冬，望着渾身是傷的姜月，反倒覺得自己身上的傷更痛了。
也是，她就抱個腕足，與怪物周旋的都是姜月。
擦拭完髒污，露出底下幹淨的白皙皮膚，被撞擊，被抽打，被砸開的血淋淋傷口，在這身白皮膚上更加明顯。
藥箱裏有消炎藥和繃帶，學過基本衛生學知識的夏冬，生疏的按照腦中的知識包紮。
醫用剪刀剪開看不出原樣的衣服，露出發黑發紫的後背。
夏冬倒吸一口涼氣，姜月不痛嗎？還是說止疼藥這麽管用？
擰開醫用箱的藥酒，簡單處理後。
夏冬起身去放置園服的貨架上，按照姜月的體型，選了一整套園服。
“謝謝。”姜月面不改色的穿上衣服，随後檢查夏冬身上的傷口。
因為摔打的夏冬身上也有幾處傷，
藥酒倒在手心，被繃帶纏繞住的十個手指頭一點都不影響她的速度，快速揉開藥酒後按在夏冬撞擊的傷痕上。
“嘶！”夏冬痛的只想逃離，按在傷口手溫熱有力，容不得她逃。
‘難怪怪物死的快，小月老師力氣太大了。’
‘怎麽回事，小月老師怎麽能這麽大力氣。’
‘吃菠菜了，她絕對背着我偷吃菠菜了。’
身上越痛，夏冬的腦回路跑的越遠，等到身上所有傷口包紮完成，她已經為姜月老師幻想出，一個外星人身份，三個隐姓埋名不同路子的絕世高手。
忍住身上的痛楚，姜月警惕的望着靠西側的窗戶。
大約是外面天剛剛暗下來，即使園所裏有些細碎的聲音，但距離綜合A樓相當的遠。
這棟樓的後側方是星星班所在的教學樓，前側方是直通校門口的塑膠路。
如果要處理這兩三盆的污水，最好的方法是抛向前側方。
她輕嘆口氣，她的抛物訓練一直不是最優，手上的水還很有重量，要是丢歪了，這盆可能會把怪物再次吸引到樓下。
如果不丢，放在這裏，姜月總覺得不安。
盯着空無一物的前側方，她的身體緊繃，手腕用力，塑料盆帶着污水穩穩，順着完美抛物線砸在遠處的地上。
“啪。”
外面的聲音，驚到正在想東想西的夏冬，也驚到疲憊的靠在一起的孩子們。
夏冬迅速起身換下破布衣服，将三個孩子護到身後。
姜月沖他們比個安靜的手勢。
砸在外面的盆，沒有吸引到任何怪物。
姜月又端起另一盆污水，重複。
“砰。”
“砰。”
“砰。”
換下的髒衣服同樣被丢出去。
接二連三的動作吸引到橙色大樓的怪物，黑漆漆的觸手伸長，在發出聲響的地方狠狠敲擊兩下。
沒有任何發現。
腕足拖拽着東西，拉進橙色大樓。
見狀，姜月關好窗戶，緩緩呼吸，沖着瑟瑟發抖的四人說：“別怕，一個好消息：目前A樓附近沒有任何怪物。”
夏冬是相信姜月的判斷，她連忙松口氣說道：“那我去隔壁倉庫拿點吃的。”
西側倉庫裏擺放都是幼兒園的材料，除了被門衛大叔意外放在這裏的幾桶水，再沒有任何吃的。
但是隔壁不同。
姜月攔住她，壓低聲音說：“我去，看好孩子，保持安靜。”
“好。”
腳步放緩，如同黑夜的貓咪，悄無聲息的走進隔壁倉庫。
琳琅滿目的各種零食點心，擺放在兩邊的貨架上，一摞摞的瓶裝礦泉水，堆積在角落。
拿上放在一邊的空紙箱，迅速裝上能補充能量的食物，随即關好門，回到隔壁。
夏冬和孩子們早就餓了，給孩子們拆開瓶子，先喝口水再打開食品袋子遞給孩子們。
按壓小面包後，将擠壓版面包塞進嘴裏，喝着水往下順，避免為了追求飽腹感而噎到。
吃飽喝足，三個孩子十分乖巧的将東西丢到一邊的垃圾桶，就像是冬日的小鴨子們，全部縮在夏冬身邊。
夏冬坐在墊子上，後背抵着牆，腦袋靠在姜月身上，
過了許久，
她心有餘悸的說：“小月老師，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姜月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
人吶，面對恐懼和負面情緒不一定會崩潰，如果在極度危險或傷心下，遇到的一點善意，都能促使淚流不止。
夏冬咬着自己的衣袖，眼眶瞬間紅了。
“他們死了，都死了！”
壓抑的哭腔斷斷續續從口中擠出。
“玩水區的水都是紅的。”是她們班其他人染紅的。
9月5日，是她們班出去玩水的好日子。
夏冬今年帶的是大班的小朋友，按照往常的日常，排好隊，從種植區的小路穿進去，走到玩水區。
校園安靜，可是玩水區很熱鬧，仿佛天生的活靶子。
她們班很多孩子都……
“我收到你的消息的時候，已經……遲了。”夏冬拼命的擦着眼角的淚，似乎在懊悔，平日裏那麽愛摸手機她，為什麽不能早點看手機。
看到消息的時候，夏冬讓小朋友安靜的，跟着她和李老師從沙區繞道綜合A樓。
因為她知道，綜合A樓應該是整個校園裏人最少的地方。
生病的小朋友都會提前請假，就算各班有幾個不舒服的，安排在隔離室，也不會有很多的人。
“可是，曹醫生，變成怪物了。”
全園一共三個保健醫生，其他兩個保健醫生一到周五就會請假，可以說這棟樓唯一的大人，估計就是曹醫生。
可曹醫生變成了怪物，夏冬她們還沒來得及躲避，已經損失很多。
“李老師比我還害怕，結果不知道為什麽，瞬間就變成半人半怪物的樣子。”
帶着哭腔的夏冬死死皺着眉，她想不明白。
姜月側目，
難道說，怪物的蛻變是因為害怕？
可是趙慧也害怕，從橙色樓，繞過種植區，再繞過塑膠路，再繞過一大片綠植，抵達中班樓的趙慧應該會更加害怕才是。
可她沒有變。
夏冬不知道姜月的思量，她壓着聲音接着說道：“後來的場景，你應該都看到了。”
“嗯，別怕，不一定是情緒造成。”姜月哄着夏冬穩住情緒，拿過擱置在一邊的外套，蓋在已經睡着的小朋友身上。
夏冬沒明白。
姜月自己都還沒弄懂的事情，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麽和她說清楚。于是她直接換個話題：“你有沒有覺得這三個孩子……”
“心理出了問題。”夏冬一臉苦笑，都是專業的老師，她當然看出來了：“在我們班，凡是能哭會叫的孩子都留在了玩水區。”
更有一批不謹慎，不愛聽指揮的淘氣孩子，留在了一樓。
夏冬摸着圍在身邊的唯一的女孩子說：“她叫馬嘉欣。”
姜月記得她，就是那個不小心抽泣的孩子，結果直接吸引了那只半人半怪物。
她說：“先活下來吧，活着才是唯一的希望。”
至于心理的問題，只能慢慢來。
“我還有一個好消息：日月同時出現在天空的時候，這些怪物不在分泌黏液，同時陷入僵硬。第一天的時間為16：45-17：15，今天的時間是17：10-17：40。”
“目前規律是半個小時，具體時間，要等到明天傍晚再次驗證。”
話雖如此，但夏冬眼睛亮了幾分：“是……”
“是可以擊殺最好的時機。”姜月肯定道：“但我們目前斧頭已經卷邊，身上也有傷，不太适合正面攻擊。”
橙色大樓的怪物只能等她下次，再次解決了。
“那你明天好好休息，等到日月同時出現的時候，我們再去尋找武器。”這個的确是好消息，夏冬想着，就算是最後實在沒辦法擊殺，也可以趁着這個時間，逃離這個幼兒園。
不得不說，姜月的腦子真靈活，那麽慌亂的打鬥下，還能注意到這些。
有了能離開這個鬼地方的盼頭，夏冬心裏的壓力少了不少，靠近姜月的大腿，她放心的入睡。
*
黑色如墨的黏液在地上蠕動，一層疊一層，往上翻湧。
蔓延，疊加。
被觸碰到的物體，染上斑斑點點的墨色，
感染，分析，同化，直至被瓦解。
*
直至清醒，姜月的身體都是緊緊繃住的。已經不太記得夢中發生了什麽的她，嘆口氣順手活動活動，松松身上的肌肉，身體各處依舊傳來疼痛，她的感覺阈限比較高，忍痛能力較好。
夏冬幫助孩子們換上新的園服後，壓低聲音和孩子們說着話。
難得安穩的睡了一覺，三個孩子精神狀态明顯好了不少，紛紛來到姜月面前，小聲的打招呼。
“小月老師好，我叫馬嘉欣，昨天謝謝老師的幫助。”
姜月笑眯眯的揉揉她的腦袋：“你好呀。”
“我，我，我。”一旁西瓜頭的男孩等不及的說：“小月老師你好，我叫天天，昨天真的太危險了，沒和老師打招呼，希望老師能原諒我的失禮。”
說完，還十分禮貌的鞠躬。
姜月：“額……你好你好。”
站在這兩孩子後面的男孩斯斯文文，低着頭說：“小月老師您好，我是許可。”
“你好。”
面對轉變如此之快的小朋友們，姜月第一次感到茫然。夏冬見狀，笑嘻嘻的說：“小月老師，別怕，我們班孩子都挺能說會道的，我今早和他們說過了，等過幾天，趁着日月同時挂在天上，直接開車走人。”
這危機四伏的破幼兒園，誰愛呆誰呆，她夏冬先跑為敬。
姜月：心态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