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
番外
四年前,電影《警探聯盟》一經上映,票房和口碑便扶搖直上,遠遠超出投資方的預期,最終斬獲四億票房,算是當年的小爆款電影。
電影下映後,《警探聯盟》導演王平生,包下市內某高檔KTV,組織劇組主創一起小聚。同時,他還和助理必強調,無論如何,江行必須要到場。
彼時,江行23歲,剛從影視學院畢業,是個新的不能再新的演員,拍過幾部電視劇,和兩三部票房平平的電影。小小的走紅,靠的還是王平生的《警探聯盟》。
其實《警探聯盟》能爆紅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資本大力砸錢宣傳、同期電影質量不行、原劇劇本借鑒了國外某片子、演員全員表現在線等等,導演功力只是其中一個很小的因素。
但王平生卻飄了,逢人就吹是自己的本事,他打算再拍幾部片子,複制《警探聯盟》的拍攝模式。
在男演員的選擇上,他看出江行的潛力,自然而然打起了江行的主意。
他自诩自己是江行的領路人,私下和江行談了好幾次,想用極低的價格,将江行簽成自己旗下的禦用男演員。這樣,就算他的片子火不起來,他還能把江行介紹給其他劇組,吃江行的片酬分成。
江行是後來才知道《警探聯盟》有抄襲元素。并且在他在和王平生合作時,他見識過王平生不入流的導戲水平,了解王平生的尿性。加上一旦簽給王平生,他以後就沒有選片的自由,完全要被王平生牽着鼻子走。
所以,他不想再和王平生合作,明裏暗裏地婉拒過王平生多次。
但畢竟是王平生的片子讓江行火了,他也不方便将話說得太直白。也得給王平生面子,所以他還是去了KTV,只是躲在角落喝悶酒。
那段時間他心情不好。一是他被王平生纏上,二是他家裏不太平。
他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在他演戲後,父母可能覺得他能到賺錢,賺錢還很輕松,便慢慢疲懶下來,一天也不上班,就很街坊鄰居打牌賭博吹牛,沒錢就伸手問他要。
江行拍戲很忙,沒空想這些事兒,只是勸誡兩句,就給他們轉了錢。
後來父母胃口越來越大,江行也盡量滿足,從沒在錢上克扣過父母。只是這次,父母直接說是看上一套房,伸手就是500萬。
他哪來的這麽多錢?他賬上林林總總加起來,還不到一百萬。他一說不給,父母便立刻和他翻臉,說他是白眼狼、沒良心,扣門,活該一輩子都火不起來,什麽難聽的詞都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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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傷人的。
KTV裏,燈光糜糜。
王導穿過人群,坐在江行身邊,再一次催他簽約。
江行給他敬酒,皮笑肉不笑,“哥,今天不是說好來玩的麽,怎麽還談起公事了?”
“小江,你今兒平了哥的心事,哥才能放開了玩,是不是?”王導喝了口酒,不依不饒。
江行和打太極,“為我這樣小人物煩心,實在不值得。”
王導還笑,“你怎麽能是小人物呢,老哥我可把你看得很重啊。”
“就為了您這句話,我不得再敬您一杯?”江行拿起杯子喝完酒,仰頭的瞬間,他的眸底有一閃而過的不耐煩。
王導湊近,“我可真把你當兄弟,那老弟你給哥說句實話,咱倆那事兒,怎麽說?”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這個話題,江行轉着酒杯,耐着性子道,“您不管問我多少次,我都是那個答案。”
“江行!”王導将酒杯砸在桌上。
周圍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KTV裏一時只剩音樂聲。
有個老油條場務,平時和江行、王導都玩的挺好,知道這倆人私的事兒,他,一邊招呼着大家繼續玩,一邊摸到兩人身邊,幫兩人倒滿酒。
知道這人是來解圍的,江行和他碰了下杯,順杆下了。
王導“哼”了聲。
場務嘿嘿笑着,摟着王導,勸着和,“王哥,出來玩呢,您這兒臭着個臉,大家誰敢放開玩呀?”
王導仍在氣頭上,“小李你說,我怎麽就養出來這麽個白眼狼?”
“白眼狼”三字一出,江行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父母詛咒他的話,他眸色一沉,起身就想離開。
場務一把按住江行,皺眉同他小聲耳語,“坐下!你以後還想不想拍戲了?”
王平生雖然是個三流導演,但也是圈裏的老人了。
他要搞跨一個新人演員,就跟玩一樣。
江行按住怒火,坐回位上。
場務給王導倒滿酒,堆笑着唱起紅臉,“王導,小江他畢竟才畢業,年齡小,看不懂您的良苦用心是正常的,您和他置什麽氣,值不值當?”
王導冷哼一聲,瞥了眼江行。
場務給江行使眼色。
江行拿起酒杯,一口悶了,看都沒看王導一眼。
王導面色更臭。
場務在桌下用腿碰碰江行,暗中提點着他,同時,再次給他滿上酒,“小江,快去敬王導一杯,感謝他大人不記你小人過。”
不想讓場務為難,江行勾起酒杯,站起身,躬腰碰了下王導的杯子,不得不壓下脾氣,伏小做低,“我自罰三杯。”
王導沒說話。
江行一口氣喝完三杯酒,擡手擦去唇角酒漬,俯視着王導。
盡管江行嘴上示弱,但他的氣場又很足,哪有認慫的意思?王導被他看得心底發毛,冷哼一聲,離開角落,走向包間中央。
場務小聲交代江行,“王平生就那麽個人,你招他幹嘛?你不想在圈裏混了?要我說你就簽給他,不然他能讓你連戲都沒法演,你一個新人有什麽辦法?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着,他轉頭,又換上了副笑臉,小跑到王平生身邊,谄媚道,“王導,玩點?”
王平生揮手,“你安排就成。”
場務點頭,轉身離開,沒一會兒,他帶着個穿制服的男生,進入包廂,把男生帶到王平生身邊。
王平生油膩的肥臉上露出色眯眯的笑,他讓男生坐在他身邊,又給男生滿上酒,把酒杯推到男生嘴邊。
江行靠在沙發上,看向對面被灌酒的男生。
昏暗燈光下,男生半眯着眼仰頭喝酒,有酒水順着他唇邊滾下,在他纖長的脖頸上,落下一串水珠,最後停在他不斷吞咽滾動的喉結尖尖上。
江行收回視線,拿起酒杯,悶頭喝酒。
王平生的淫威,混合着父母要錢時的詛咒,混混沌沌地盤旋在他的腦海裏。
操。
包廂吵鬧一片。
陸止坐在王平生身邊不斷喝酒。他胃裏火辣一片,也能感覺到王平生不斷伸出的鹹豬手。
他皺了下眉,向外側移了移,盡量避開鹹豬手。
沒辦法。
他爹媽意外離世,之前欠下的債務,自然轉移到他頭上。
他才剛高考完,催債的天天上門,他哪兒來的錢還,只能出來陪酒。
他做的是陪酒,但不出臺,也不陪-睡,他剛剛給王平生說過。
“再來一杯。”王導又遞上來酒。
陸止神情未變,拿起酒杯,繼續喝,只是他餘光掃到王平生摸出一包粉末,悄悄灑進下一杯酒裏。
王平生再要遞酒時,陸止沒有接。
這是他第一天出來陪酒,很多事還不知道怎麽處理。
王導摸着他的臉,輕佻問他,“寶貝兒,怎麽了?”
陸止心裏升出一陣惡心,本能抗拒他的接近。
就在這時,他看到有道高大身影離開包間,目測是向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陸止胃裏湧上嘔意,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對着王導道,“我想去個洗手間。”
他在王導面前,擋住王導眼前的光。
王導眯了眯眼。
眼前少年穿着KTV統一制服,長腿細腰,眉眼精致,皮膚細白,兩頰泛紅,他越是不茍言笑,就越是能激發人的征服欲。
“行,早去早回,哥哥等會帶你去個好地方。”王導拍了下陸止的屁股,笑的猥瑣又惡心。
陸止右手緊攥成拳,卻又硬生生地忍下。他看了眼王導一眼,轉身離開包間,踉踉跄跄地走向洗手間。
洗手間內。
江行倚在後牆上抽煙。
冷不丁地,洗手間門被推開,剛剛陪王導喝酒的少年沖了進來,抱着垃圾桶就是一陣幹嘔。
江行吐了個煙圈,看向男生。
男生吐完,摸索着走到洗手臺前,背對着江行,用水使勁沖了把臉。然後,他微微弓腰,雙手撐在洗漱臺上,冷眼看着面前的鏡子,任他發絲上纏着水珠,一縷一縷的從額邊滾下。
莫名其妙地,兩人就隔着鏡子,對視上了。
更奇怪的是,誰也沒有率先挪開視線。
之前在KTV包間裏,江行沒有看清男生全貌,直到這會兒,他才發現男生面容青澀,一看就一小屁孩。
江行換了個站姿,懶散地跟沒長骨頭似的,“多大了?”
可能是喝了酒,腦子亂成漿糊,陸止沒有瞞他,脫口而出,“十八。”
“才上大學?”江行腦內算了下少年的年齡,有點居委會大媽上身,“怎麽就做了這行?”
陸止低頭沒說話。
似乎察覺到了這個問題不妥,江行移開視線,繼續抽煙,也沒再多問。
“父母死了,家裏欠債,我沒錢還。”陸止突然擡頭,隔着鏡子,看向身後的江行。
江行沒反應過來,擡頭看他,“嗯?”
陸止又重複了遍。
江行低頭吐了個煙圈,像是聯想到什麽,他低頭笑了下,“生活可真他媽操蛋。”
這話很髒,江行也很少說髒的話,只是沒想到,陸止也跟着他低低罵了句,“這他媽操蛋的生活。”
罵完髒話,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樂了。
隔着鏡子兩人,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
江行勾着笑,懶懶問他,“欠了多錢?”
自父母出事後,陸止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片刻的放松。他轉身靠在洗手臺上,面對着江行,“連本帶利,九十八萬。”
兩人正面對視。
耀眼明亮的頂燈下,江行發現,男生眼型狹長,是很勾人的桃花眼,眼下還有顆淚痣。
江行半眯了下眼,“我卡裏錢加起來,剛好九十八萬。”
“什麽意思,你想替我還債?”可能是喝多了,陸止嘴裏也開始跑起火車。
“不行?”江行勾了勾唇角。
陸止垂頭,“随便你。”
兩人笑了會兒。
誰也沒把這話當真,至少陸止沒有。
過了會兒,洗手間外傳來王導油膩膩的聲音。
“小陸,你上完廁所了沒,快出來,哥哥還要帶你去個好地方呢。”
一堆人跟着哄笑,“去什麽好地方呀?王導怎麽不帶我?”
“自然是去成年人該去的地方呀。”
“呀,王導真是會玩兒。”
江行算是社會人,他知道門外等着男生的會是什麽。
他看到面前男生仰頭斂去笑意,換上了副冷冷面孔,眼看着就要出門。
一股莫名的少年氣血,沖上江行腦門,他滅了煙,上前兩步,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
陸止看他,“?”
江行歪頭輕嗤,玩世不恭,“打敗操蛋的唯一辦法,就是比他還操蛋。”
陸止皺眉,想拉住江行,讓他冷靜點。
江行卻已經拉開了洗手間的大門,拉着他的手,站在王導面前。
洗手間外,大家看着拉手的兩人,面面相觑,頓時啞言。
場務剛想上前說話,王導硬生生地按住場務,他看向江行,聲音冷硬如冰,“江行,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行舉了舉陸止的手腕,笑了,懶得再捧王平生的臭腳,“看不懂?”
王導面色黑如鍋底,“和我搶人是吧?”
江行笑得肆意張揚,“你終于學會用腦了。”
現場衆人如臨大敵,紛紛倒吸了口涼氣。
縱使陸止是第一天上班,他也察覺出不對。他蹙眉,竭力想從江行手下掙脫,他不想讓江行為了他,做出他以後會後悔的決定。
江行用力攥住陸止,不讓他亂動。
王導臉色已經沒法看了,但當着衆人面,還是要保持最後的尊嚴,“江行,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現在你公開跟我叫板,以後圈子你是別想混了,我他媽肯定會搞你,往死裏搞。”
江行點頭,意料之中,王平生還挺坦誠。
王導又說,“行,叫板這事兒說完,咱再說搶人這事兒。你今天想把我的人帶走,你總得給我個說法。”
“該的。”江行脊背挺直,拉着陸止,不肯放手。
王導說,“一瓶芝華士,喝完,你帶人走;喝不完,你把人給我留下,跪下給我認錯。”
芝華士是KTV裏一款高濃度的威士忌,足足700ML。
一瓶喝下去,任誰都受不了。
“你松...”陸止知道真喝下去人就廢了。
江行更加用力地按住他,同時打斷他的話。他沖着王導挑釁一笑,“誰喝不完誰孫子。”
周圍人覺得着玩的太大了,想上來勸和。
這次是王導攔住了他們,這個氣他必須得自己掙回來,“都閉嘴,是他自己答應和我賭的。”
沒人敢再說話,一夥人回到包廂。
這次KTV裏沒有放音樂,包廂內落針可聞。
劇組工作人員排成一排,坐在沙發上,王導位于中央。
桌上平放着一排的酒杯,服務生怯手怯腳地送來芝華士,打開後,将酒倒滿杯子。遠遠看上去,是一連串的黃色液體,架勢唬人。
江行和陸止,并肩站在桌子對面,和王導對視。
王導優哉游哉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行揚唇,二話沒說,一杯一杯地勾起桌上的酒,接二連三地往肚裏倒。
屋內只剩江行吞酒,和空酒杯掉落的聲音。
陸止擡眸看着江行。
江行喝酒很猛,臉上已經有了不正常的潮-紅。
縱使是這樣,他仍直勾勾地盯着王平生,以一種居高臨下,和他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姿态。
桌上堆着的玻璃酒杯,在燈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王平生抱胸冷冷看着江行。
沒有人敢出言阻攔。
有一瞬間,陸止矯情的覺得,江行正憑着一腔孤勇,帶他逃離這個操蛋的星球。
去他媽的父母離世,去他媽的債務,去他媽的追債人。
他懶得想了,至少今天,此刻,他不想再去想那些事兒。
他只想和眼前的男人一起往前跑。
陸止眨眼,心髒微不可查地跳了下。
他學着男人的樣子,彎腰勾起酒杯,擡頭狠狠灌進肚裏。
高濃度的威士忌下肚,五髒六腑都跟着灼燒,機體調動各個器官,本能地發出各種排斥反應,瘋狂提示主人停止灌酒行為。
陸止沒有停止,照樣拿酒喝酒。
迷迷糊糊中,他和江行對視,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笑意。
誰也不知道對方喝了多少。
但最後,桌上堆滿空酒杯,兩個人搖搖晃晃地依偎在一起,互相借力,才能保持站姿。
兩人肆意看着王導。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倆就跟有八百年默契似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一時間,一起對着王平生伸出大拇指,然後旋轉九十度,指尖向下,“垃圾。”
明明很幼稚的舉動,但卻讓這兩個成年人,哈哈大笑。
“人我帶走了,拜拜。”江行拉着陸止,搖搖擺擺地帶他離開包間。
陸止腦袋暈乎,跟在他身後,任他拖着走,唇角笑意未減。
兩人喝的不少,記不起來去做電梯,反倒是跌跌撞撞地滾進了安全通道。
厚重的安全通道鐵門被推開,兩人一起跌進黑暗,鐵門又“噗通”一聲關上,隔絕樓道光亮。
江行靠在牆上,陸止半壓在他身上。
兩人厚重的呼吸,若有若無地纏繞在一起。
彼此隔着黑暗對視。
陸止摸着江行的臉,慢慢踮腳,閉眼,貼上唇去。
江行摟住他的腰,低頭,方便更好接吻。
兩人都喝了酒,不知道接吻要張嘴,只不過是機械性地摩擦雙唇。
幹巴又無趣的一個吻。
但兩個人又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
想也不想的,兩人再次吻了上去。
不過這次,江行吻到一半,突然捂着胃部,滑坐在地上。
陸止忙打開手機手電筒,這才發現江行臉色難看的吓人,額上隐隐爆出青筋。
陸止皺眉,焦急撥通120。
江行再睜開眼時,天剛微微亮,他在醫院打吊針,周圍沒有人。
他對着天花板發呆,想到昨天的事兒。
昨天怼了王平生,他不後悔,這是遲早的事。
但他說,他要幫那個男生還債...
在KTV這種地方,每個陪酒,都能編出來一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凄慘故事。
那個男生現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江行啧了聲。
點滴快打完了,江行随手拔掉針頭,翻身下床,想去個洗手間。
可他剛一出門,就見昨天的男生,正蜷縮着躺在走廊的冰涼的長椅上。
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江行皺眉,叫住路過的護士,詢問情況,“他怎麽睡在這兒?”
護士解釋,“哦,昨天你倆喝醉來醫院,他說只管你,他自己坐着醒個酒就行,我猜他是想省錢吧。”
江行頓了下,謝過護士後,他走到長椅前,半蹲下身,盯着陸止看了會兒後,他拍了拍陸止的臉。
陸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江行又盯着他看了兩秒,而後說,“咱倆去領個證吧。”
兩人從民政局出來,手裏各拿一個小紅本。
江行把全部身家轉給陸止,讓他拿去還債。
江行說,之所以他要和陸止結婚,是因為他借給了陸止小一百萬,他害怕陸止賴賬偷逃,只能用婚姻關系綁住陸止,只有還完錢,兩人才能離婚,還陸止一個自由。
一個看似堅實不摧,卻漏洞百出的幌子。
但陸止還是答應了,當着江行的面,他用江行的錢還了父母欠下的爛賬。
時值八月,大學剛開學,從民政局出來,江行提出送陸止回學校。
兩人口袋都沒了錢,打不起車,只能坐公交車,晃回A大。
公交車最後一排的雙人座上,并排坐着兩個男生,兩人一路無言,像是陌生人。
只有結婚證,被兩人一左一右的塞進各自兜裏,隔着薄薄一層布料,緊密相貼。
江行送陸止到學校門口。
江行停腳,“說點什麽吧。”
陸止點頭,“好。”
“過兩天我就要進組了。”江行說。
陸止說,“你還有戲拍嗎,王平生他...”
“不用擔心我。”江行打斷他。
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
陸止想了想,仰頭看着江行,一字一句,“祝你早日成為影帝,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江行笑了下,他環顧四周,最後指着A大的牌子,看着陸止,認認真真,“祝你學業有成,會成為A大的驕傲。”
“好。”
“好。”
江行伸手,兩人淺淺擁抱。
擁抱結束,一人闊步進入A大,一人轉身紮入片場。
祝福兩字,說來容易,但要祝福成真,卻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
江行換了手機號,除了定期給父母打基礎生活費外,不再和父母聯系。他得罪了王平生,一度在圈子裏混不下去,只能撿別人不要的角色,一點點地往出熬。
陸止加速從父母雙亡的陰霾中走出。他高中成績一般,是有很強的運氣加持,才考上了A大。在高手如雲的A大裏,他的成績更是不值一提。加上他想早點還上江行的錢,他還要不停地出去打工。想要成為A大的驕傲,他要走路,還有很遠。
無數深夜。
江行連軸拍夜戲,整個人累到感覺随時能猝死,眼睛睜都睜不開。但他總會想起陸止對他的期望和祝福,休息五分鐘後,他又堅持回片場,陸止想讓他成為影帝。
陸止打完零工,騎着自行車,背着雅思單詞。在回A大的路上,他看着天上的月亮,耳邊總會若有若無地響起江行最後和他說的話,江行要讓他成為A大驕傲。
兩人都出現在對方最糟糕的歲月裏。
因為過的太糟糕,所以就算彼此喜歡,也只能爛在肚子裏。
只有努力調整姿态,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不用四年,江行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影帝,完完全全的票房保證。且他不僅在影視圈發展,在投資圈也有一定的建樹。王平生見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聲,“江哥”。
陸止連發五篇C刊,績點全校第一,正兒八經的大學霸,更是A大教授的心頭寵,直接保研,成為A大的驕傲,指日可待。
四年裏,兩人都忙成陀螺,除了陸止定期給江行還錢外,兩人很少聯系。
中間網友扒出兩人結婚,但因雙方實在沒什麽互動,加上影帝江行有時候的作品會自帶其他cp,其他cp更好嗑後,大家就也磕不下去江行和陸止,天天造謠兩人已離婚。
只有最親近的朋友,才知道這倆人心裏都裝着彼此。
但似乎...似乎就是單向暗戀。
從來沒見過對方出現在好友身邊。
也不知道這倆當初是怎麽結的婚?
四年後,兩人閑下來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重新建立聯系。
陸止看着江行的熒幕cp,不确定現在的江行,對他還有沒有意思。26歲的江行,會不會覺得他就一小屁孩。
江行也不知道,他貿然出現在陸止的18歲,18歲的陸止和22歲陸止,還會不會作出一樣的決定。22歲的陸止,會不會把26歲的他,當成變-态猥-瑣大叔。
就很煩。
每次兩人想互發消息,對話框零零散散打出一堆,怕打擾到對方現在生活,最後又只能稀裏糊塗地删除,什麽都不敢發。
一個轉頭去微博寫僅個人可見,可憐兮兮。
一個掉頭去找好友喝酒抱怨,委屈巴巴。
直到有天,《熱戀30天》的導演,找上江行。
江行從不上綜藝,但這次,他想到了陸止。
他讓節目組去聯系陸止。
陸止那邊收到邀請消息,是壓抑不住地興奮。
直接就答應了下來,哪怕他知道他的性子并不适合上綜藝。
雙方都确認沒問題,《熱戀30天》錄制被提上日程。
節目開拍前。
陸止想:他要認真追求一次江行。
江行想:他要認真追求一次陸止。
這就是你們追人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