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鬧
鬧
在衛生院見了秦深之後,彭萊後面幾天就再沒見過秦深了。
彭萊有些納悶,她和秦深住得不遠,卻一直沒機會碰面,她篤定是秦深在躲着自己。
彭萊再次見到秦深是在林華叔兒子阿斌的婚禮上面。
阿斌結婚,宴請全村吃席,在家門口的大院子擺了幾十桌,熱鬧得像過年。
彭萊也跟着永華阿公來參加婚禮,和大夥一塊吃席。
她本來是要穿新旗袍的,但一想今天是別人婚禮,穿旗袍不太好,于是穿了那身定制款的倒大袖套裝。
荔肉白織錦暗紋倒大袖上衣正好合身,下裙長及腳後跟,這一水上身恰似民國江南水鄉的溫婉千金,就明豔的容貌也仿佛變得清麗秀美起來。
走路間在環珮叮鈴聲響,是她脖子上戴了一條背雲纓絡,胸前的纓絡是玉髓祥雲如意佩環,下墜着梨白珠穗,身後的背雲垂落玉珠長流蘇。
她那及腰的柔順長發梳作半紮發,用一根玫瑰木簪挽着,整體格外溫柔嬌美。
來吃席的村民不論男女老少都被彭萊吸引了目光,包括秦深。
在他們村裏從來沒有一個人會打扮成這個樣子,只有彭萊。
自從彭萊來了紅湖村,村裏人常說村裏來了一個天天穿旗袍的女人,像電視上的人一樣,更有人調侃,說她是民國穿越來了。
林華叔樂呵呵地上前迎接永華阿公,還誇彭萊好看,說永華阿公的外甥孫女比村花來喜還好看。
彭萊只是微微而笑。
她有些熱,展開手中檀木扇子扇風。
旁邊一大叔笑說:“小女娃,你穿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新娘子呢。”
彭萊嬌笑:“如果我是新娘子就不穿成這樣了。”
這時,一道陰沉的目光落在彭萊身上。
彭萊餘光察覺,眼神微凜,只見陳有財盯着自己。
彭萊記得這個陳有財。
她來紅湖村第一天,這個陳有財就騎着車從彭萊身邊經過,伸手摸了一聲彭萊的屁股,當時就被彭萊揍了一頓。
陳有財現在這樣盯着彭萊,估計還記着上回的事。
彭萊優雅地扇着扇子,眼神卻淡漠無常:“今天是人家婚禮,我不想濺人家喜堂一地血,識相的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你……”陳有財勃然大怒。
彭萊合上扇子,冷聲道:“滾!”
“你他媽……”陳有財擰拳沖着彭萊。
下一秒,秦深握住了陳有財的手腕。
陳有財甩開秦深:“又是你小子,你他媽想死呀!”
秦深:“不能打人,打人不對。”
這話逗笑彭萊。
這時,陳富貴走過來,見彭萊,秦深,陳有財一行人站在一角,針鋒相對。他過去拉開陳有財,說:“別惹那女人,那女人很厲害的!”
陳有財不服氣:“就一臭婆娘有什麽了不起的!”
陳富貴害了聲,說:“真的少惹她,我聽我爹說這女人是中海富豪的女兒,富二代,家裏很有錢的,要是得罪了她,她會整死我們的。”
陳有財臉色掠過一絲愕然。
陳富貴繼續說:“前一陣三嬸的事兒你知道吧,三嬸兒子拘留,村長廣播,三嬸病情加重,這全部都是這個女人搞的。這女人比毒蛇還毒,咱們別惹!”
陳有財不自覺看向彭萊,只見彭萊站在秦深身邊,笑得嬌柔美豔。他心裏頓時想到四個字,“蛇蠍美人”
陳有財不禁一哆嗦,被陳富貴拉着就跑。
彭萊看在眼裏,輕蔑地笑了出聲。
她看不起這種欺軟怕硬的男人,不僅慫且沒用。
秦深見人走了,也要走,彭萊卻拉住了他。
“你這幾天為什麽一直躲着我?還沒氣消?”彭萊拽着他問。
秦深:“我這幾天有事。”
“真的嗎?”
“嗯。”他點頭。
彭萊勉強相信了:“那你還生我氣嗎?”
“什麽?”
彭萊看着他的眼睛:“我問你還生不生我的氣?”
秦深低頭:“我早就沒生氣了。”
彭萊眼睛一亮:“你沒騙我?”
秦深沒說話。
彭萊一下子心情輕松起來。
“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我這身衣服好看嗎?”彭萊在秦深面前轉了一圈,旋轉間裙擺也随之轉動像朵綻放的花。
秦深記得這身衣服,是他拆的快遞。
當時拆快遞時只是單純覺得衣服好看,現在彭萊穿在身上,已經不僅僅是好看可以形容的了,更像是彭萊的容貌和身材賦予這身衣服靈魂。
如今眼前的彭萊就像民國影視劇裏的絕色千金,驕縱明豔,燦若玫瑰。
秦深總是想多看幾眼這樣的彭萊,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看,一直是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去看。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這樣,彭萊是例外,唯一的例外。
“阿深哥……”
有人喊秦深,是女人的聲音。
彭萊不禁循聲看過去,就見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紮着高高馬尾的年輕女人小跑過來。
她長着圓圓的鵝蛋臉,五官說不上精致,但眼睛很大很亮,睫毛很長,她的皮膚在農村裏算白皙的了,而且頭發烏黑濃密,長得幹淨清秀。
她一過來緊緊抱住秦深的手臂,笑得燦爛:“阿深哥,好久不見呀,你好變帥了,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個月都好想你呀!”
秦深被抱着手臂有些不自在,抽出自己的手,說:“你回來了呀。”
“對呀,今天剛到的,一到家就來阿斌哥的婚禮了。”
旁邊的彭萊笑吟吟地看着略顯局促的秦深,幹咳了幾聲,擡了擡下巴,說:“阿深哥,不介紹一下?”
連衣裙女人才發現旁邊有一個衣着民國複古的古典美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秦深:“她叫來喜,村長的女兒。”
彭萊挑了挑眉:“原來你就是村花來喜呀。”
來喜雀躍笑起來:“你也聽說過我村花的名號呀。”
彭萊笑笑:“對呀,剛林華叔說的,說我比村花來喜還要好看,我才知道村花叫來喜。”
來喜臉色白了一瞬,笑容消失。
彭萊有些欠揍地說:“林華叔開玩笑嘛,別當真。”
來喜皮笑肉不笑。
三人說話間,外頭響起了鞭炮聲和禮炮聲,來吃席的紛紛掏出手機拍視頻。
新郎接了新娘回來了。
院子門口被圍得水洩不通,一派歡騰。
只有彭萊與秦深不動如山站在人群外。
彭萊說:來喜挺喜歡你的呀,一口一個阿深哥,叫得挺親熱。”
秦深:“她年紀小,習慣這樣叫了。”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來喜她喜歡你哦。”彭萊笑說。
“你別亂說。”
彭萊挑眉:“怎麽了?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秦深:“……”
彭萊心中了然地笑了笑:“我懂了,她一廂情願是吧。”
“……”
彭萊見秦深沒說話,一直回避這個話題也沒再追着他問。
不過她轉念一想,像秦深這樣長相身材的年輕男人,很難不讓女生心動,所以來喜她喜歡秦深這件事并不意外。
越多人喜歡秦深就越能說明她彭萊的眼光不錯。
……………
新郎接到了新娘回來,婚禮的酒席徹底開席。
各式各樣的菜接連上桌,一有新菜上桌,大家的筷子就往那盤新菜上夾,三兩下就夾空了。
秦深和彭萊坐在一塊,彭萊沒怎麽吃,這些菜都不是彭萊愛吃的,她也沒什麽胃口,秦深也沒怎麽吃,他像是一點都不餓,他只是時不時給弟弟陳子煜夾菜剝蝦。
坐隔壁桌的來喜吃到一半就端着碗坐到秦深旁邊。
秦深瞬間被兩個女人夾住,一個彭萊,一個來喜。
來喜:“阿深哥,幫我剝個蝦呗,我想吃蝦。”
秦深哦了聲,默默剝起了蝦。
剝完蝦,來喜又說:“阿深哥,我想要乳鴿,我夾不到,你幫我。”
秦深乖乖聽話。
彭萊看在眼裏只想笑,忽地心裏也起了玩心。
“阿深哥,我也要吃蝦,你要給我剝。”彭萊癟嘴說。
秦深:“……”
“阿深哥,給人家剝一個嘛,人家想吃。”
秦深嘆了口氣,夾了蝦來剝。
來喜有些不開心地瞪着彭萊,彭萊當沒看到,繼續說:“阿深哥,你要剝三只蝦給我。”
“……”
秦深依言剝了三只放到彭萊碗裏。
彭萊哎呀了聲:“有點多了呢,不如阿深哥幫我吃一個吧。”
說着,彭萊夾起一只剝好的蝦送到秦深嘴邊。
秦深:“我不用,你自己吃。”
彭萊撅嘴:“不管,就要吃,你不吃就是不喜歡我,就是讨厭我。”
秦深無語,只是吃了彭萊送到嘴邊的蝦。
彭萊得意挑眉:“阿深哥真好。”
來喜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阿深哥,你什麽時候和她關系那麽好了,我怎麽不知道,人家只是出去旅游了幾個月,又不是去了幾年。”
彭萊害了聲,說:“有些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在一夜之間發生的,沒有什麽道理規律好講。”
來喜:“……”
只見來喜哼了聲,抱着碗回去自己原來那桌了。
彭萊淡笑搖頭。
秦深看着彭萊碗裏的蝦,都涼了:“怎麽不吃。”
彭萊将碗裏的蝦全部夾到秦深的碗裏:“我海鮮過敏。”
秦深恍然明了,于是說:“你幹嘛和來喜置氣,她就那樣的小性子。”
彭萊笑笑:“我才沒和她置氣,我逗她玩呢。”
說完,彭萊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你慢慢吃,我到處走走。”
彭萊離了席,在擺酒席的前院繞到後院。
後院也擺了幾桌,彭萊見後院也有人在吃席,就想原路返回,卻聽到有女生的聲音。
隐隐約約聽到女生說不要不要,随即又聽到男人的淫.蕩笑和語氣下流的說話聲。
“看看內衣是什麽顏色的。”
“你那麽厲害你脫她內褲呀!”
“太沒用了吧你們,一個女的都搞不定。”
彭萊覺得不對勁兒,問了邊上吃席的大叔:“裏面在幹嘛。”
大叔吃得滿嘴是油:“大家和伴娘鬧着玩而已,喜慶嘛,鬧鬧大家都開心!”
彭萊愣怔,這不是婚鬧嗎,
不對,應該是猥亵吧,甚至可以說是強.奸!
彭萊大腦瞬間炸開,她二話就抄手邊的啤酒瓶,氣勢洶洶地往後院房間裏去,一腳踹開房門。
只見新郎被扒光,只剩一條內褲,被綁在椅子上,臉上用油彩筆畫滿全身,新娘被噴得全身都是泡沫傻傻在一邊看着,而伴娘被幾個大男人按在床上強吻,撕扯衣服,哭喊得聲音嘶啞。
當下彭萊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握得酒瓶,不由分說地往強吻伴娘那個男人的後腦勺砸下去。
玻璃迸裂,鮮血直流。
彭萊握着酒瓶口,把鋒利那一面指着所有人:“都他媽停止你們的行為,再繼續的你們試試!”
“哥!”
來喜尖叫了一聲,沖過來扶起被酒瓶砸得頭破血流的男人。
來喜瞪着彭萊:“是你砸的我哥?”
彭萊:“是我砸的怎麽了,他活該!”
“你……”來喜氣急!
這一鬧,房間裏的所有人都驚愕住。
彭萊發現房間裏還有陳富貴,陳有財。
彭萊陡然怒火上頭,抓起桌子上面果盤裏的水果,砸向陳富貴和陳有財。
他們一個被蘋果砸中,一個被桃子砸中。
“又有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人渣敗類什麽時候死呀,每天那麽多人死怎麽不見你們去死呀?你們只知道對女人動手動腳,你們還會什麽,你們活在這個世上難道不是浪費資源嗎?”
彭萊将那兩個賤男痛罵一番後,轉頭将桌子上的東西上面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果盤酒杯燭臺什麽的通通掀翻在地,弄出極大的動靜。
“你們不是要鬧麽,我他媽陪你們鬧,大家一起砸了這裏,這樣更熱鬧不是嗎?”
後院聲響太大,村長和林華叔夫婦紛紛趕過來,其他吃席的村民阿聞聲過來看戲吃瓜。
來喜哭着說:“爸,這個女人砸破了我哥的頭,流了好多血。”
被砸的男人叫苦連天:“爸,我要打救護車電話。”
彭萊反感地翻了個白眼。
村長看着房間一片狼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村長兒子來福說:“爸,今天阿斌結婚,大家鬧鬧婚而已,一塊在這裏玩,這個瘋女人就進來砸了我。”
彭萊冷笑:“放你媽的屁,鬧你媽的婚呀,你他媽明明是猥亵伴娘,是強.奸!”
彭萊指着在場所有人:“你們敢說你們不是在猥亵伴娘?那麽多男的欺負一個女的,有這麽鬧的嗎?而且為什麽要婚鬧,婚鬧文明嗎?不是建設新農村嗎,這就是新農村的特色?婚鬧特色?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違法的事情?脫光了新郎五花大綁,猥亵伴娘,真他媽行呀你們村子的特色!”
這番話擲地有聲,在場所有人不敢吱聲。
村長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賠着笑:“可能大家玩過火了,沒惡意的。”
“過火?我覺得這就是蓄意為之,別拿這些當借口,女性的身體從來都不是婚鬧的玩物,我告訴你們,只要違背當事人的意願,任何對其身體的侮辱都是一種侵犯,作為一個女性,我不可能配合你們完成這出名為婚鬧實質是猥亵的惡俗游戲!”
說完這話,彭萊将手中破碎的半個酒瓶往地上砸去,随後轉身要走。
她一回頭就看到秦深。
秦深目光深沉地凝望着,沒說話。
“讓開。”彭萊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