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方遙醒來時,魏聞又不見了。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楚潮安在找他嗎?
方遙仰躺在床上,伸手遮住眼,頭頂的白熾燈明亮又刺眼,打落在纏着他腳踝上的銀鏈上。
他閉了閉眼,半晌,猛地睜開。
魏聞的助理照例端來食物,放在床邊不久前才添上的桌上,随後準備離開。
方遙在助理來之前,把腦袋埋進了被窩,直到耳邊傳來動靜,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小腦袋。
他用濕漉漉的嗓音喊道:“哥哥,我好疼。”眼尾泛紅,看起來委屈極了。
年輕的助理表面微凝,張了張嘴,但沒有發出聲音。
方遙是在獨自逃跑實在無轍之後,最終選擇向他人求助。
見方法有效,他故意加重了語氣,像頭受傷的小鹿,眼角噙着淚,哭哭唧唧地說:“我腳好疼啊,能不能不要栓着我。”
助理将視線落在方遙那截腳踝處,其實被裹了軟毛的鐵鏈已經不再對肌膚有任何傷害了,但他還是對那被漂亮少年故意摩擦出的鮮紅痕跡有些動容。
于是,他點了點頭,正要動作時,又停頓幾秒,囑托道:“我可以幫你暫時松開,但你不能逃跑。”
方遙乖順地點了點頭。
等到助理幫他松開腳上的束縛後,方遙果真乖順地卧在床上,只象征性地扭動了幾下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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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走後,方遙這才緩緩下了床。
他走到門邊,發現門竟然沒上鎖。
這助理也是個實誠人,還真不怕他跑。
不過方遙猜他應該是忘了,畢竟此之前他一直被拴在床上,除了魏聞離開偶爾會給房間上個鎖外。
今日不跑,更待何日。
方遙一把掀開門,趕緊跑了出去。
昨晚魏聞說今天有應酬,會很忙,應該不會一直看監控,所以他有充沛的時間逃跑。
外邊的天是暗色,月光瀑布般傾瀉而下,方遙走在空曠的路上,伸手擁抱了一下晚風。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下一秒,路的另一邊響起一道閃光燈,他與車窗裏的魏聞打了個照面。
方遙:“……”
他看着魏聞在車裏對他做了個口型,似乎在說:“這麽快就想我了,還自己跑出來了。”
想你個der。
方遙拔腿就跑。
大路走不通了。
他不得已換一條路走。
于是他跑到了住宅後的湖邊,他記得繞過這個湖,也是一條大路,那條路的人稍微多一些,打個車不成問題。
方遙這樣想,于是借着幽微的月光,沿着湖一路小跑。
魏聞開了一段路程的車,直到車開不進來後,才下車也追了過來。
兩人你追我趕,始終保持着一定距離。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他們的影子,一長一短,分別與水裏的月光交織纏綿。
這還是方遙第一次感受到年輕的力量。
魏聞追不上他!
頃刻,身後的男人似乎也發現了這件事,于是扯大嗓音吼道:“方遙,為什麽不能是我?”
方遙也大聲回複:“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剎那間,四周的聲音像是都消失了般,簡直安靜極了。
“你以前,喜歡過我?”
這句話魏聞說得不大聲,但方遙依稀聽到了些,還是做了回複:
“上輩子可能喜歡過吧,也可能是在夢裏。”
“——我不允許你喜歡別人!”
魏聞有些狼狽地朝前方那個即将不見的身影吼道:“如果你肯和我在一起,我會給你自由的。”
方遙不再說話。
就在他即将跑出湖時,驀地,他腳下一滑,接着重心不穩地朝一邊倒去。
“啪嗒——”一聲,他摔進了湖。
湖水瞬間淹沒鼻腔,暈厥與窒息感漫上大腦。
方遙往下墜,雙眼被湖水浸泡,視線逐漸模糊。
“啪嗒——”又是一聲。
有人也跳進了湖。
是魏聞?
方遙已經睜不開眼了,僅用上最後一絲意識感覺到,似乎有人吻住了他,在往他嘴裏渡氣。
……
……
幾天後,醫院。
方遙從潔白的房間裏醒來,刺鼻的消毒水味漫上鼻尖。
頭頂的燈光亮得刺眼,他眯了眯眸。少頃,門口進來一個人。
模樣看起來比以前還憔悴了些。
“安安?”
方遙眨巴着眼睛,望着走過來的人,小小聲地喊了句。
楚潮安坐到方遙床邊,眼眸裏往日的溫柔此刻已經變得很淡
不知道為什麽,方遙總有種錯覺,他感覺才幾天不見,面前的這個人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方遙軟了嗓音,又喊了聲:“安安?”
半晌,楚潮安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方遙伸出手指拉了拉楚潮安的衣角,“你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開心?”
楚潮安神情露出一絲驚訝,“很明顯嗎?”
方遙卻道:“你在生氣嗎?”
“嗯。”
沒想過他回答這麽直白,方遙有些語塞,半天才有些不自然地開口:“生我的氣?”
楚潮安明顯有些愣住,随即搖了搖頭,“不,我只是氣自己沒有保護好你。”
方遙眼睫顫了顫,“我沒有受傷。”
楚潮安垂下眼,語氣十分自責:“我找過你,但他把你藏得太好,沒有一絲痕跡。”
“沒關系啦。”方遙露出個大方的笑容,“我們現在又在一起啦。”
聽完這句話,楚潮安顯得更為失落,“可是你以後還是會離開的。”
“嗯?”
楚潮安:“你會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的。”
“可是安安也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呀。”方遙仰着腦袋,在楚潮安面前他永遠是個天真的小孩,“你是我很重要的親人,我是不會忘記安安的。”
“親人”二字被深刻地印在楚潮安記憶裏,這句話他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聽過。
高考後的同學聚會上,方遙喝醉了酒,楚潮安将他抱回去。路上,他大膽地詢問了他們彼此的關系,喝醉了的少年迷迷糊糊但又認真地說:“安安,我們會是一輩子的親人的……我只有你了。”
可是,楚潮安卻很想打破這樣的關系。
但那時的他沒有能力。
方遙好說歹說也是個落魄小少爺,但楚潮安不一樣,他只是個不幸家庭的幸存者。
他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這樣的家庭環境讓楚潮安比一般的孩童思想早熟,就在他想要把自己扼殺在稚童時期時,方遙出現了。
像個小天使一樣,将他救贖。
起初,小楚潮安确實答應了小方遙,做彼此唯一的親人。
但後來,這份感情變質了。
尤其得知方遙喜歡男孩子時。
不過中學時代方遙就展現出自己有些花癡的性格,表現得水性楊花。
于是楚潮安就覺得暫時隐藏自己的心思,說謊自己是直男,讓方遙可以大膽依賴自己。
而方遙總說自己是笨蛋,實際是個很聰明的人,就是懶了點,不然也不會考上A大。
楚潮安卻花了好大功夫才走藝術渠道,進了和方遙一樣的大學。
大學之後,楚潮安開始拼命賺錢,就是為了拉近和方遙的差距。
他需要變得更加強大,給方遙足夠安全感,一是讓方遙可以放心依靠他,二是為了不讓其他人搶走。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方遙失蹤以後,楚潮安用能用的關系找遍了他,卻一點消息都摸不着。
如今這個市區勢力最強大的就只有魏聞,而恰好方遙失蹤那些天,魏聞開始救濟方家。
種種跡象,讓楚潮安懷疑到了魏聞頭上,但雙方實力懸殊,他只能一點一點地摸索。
終于,他找到了方遙可能出現的地方。
沿着線索,他摸到了魏聞別墅後的湖。
那天是晚上,但他還是清楚地看見了月光下的那個熟悉的輪廓。
可心情還沒來得及舒緩一下,那個人影似乎是踩滑了,一眨眼就摔進了湖裏。
心一下子又被狠狠提了起來。
楚潮安毫不猶豫地沖過去,在方遙的落水點跳下。
把人救上來時,魏聞打的報警電話醫院裏的人也來了。
方遙被送上支架,楚潮安給了魏聞一拳。
魏聞沒還手。
……
方遙沉睡的這些天,幾個男人一直守在外面,除了蘇易辰偶爾被父母喊回去,魏聞因為公司業務不得已離開。
最後只剩下楚潮安、餘烈和許子航一直守在醫院裏,從頭到尾沒離開醫院一步。
其間,餘烈多次要和來探望的魏聞打在一起,許子航在一旁勸架,楚潮安冷眼旁觀。
現在,方遙醒來了。
楚潮安不希望有人吵到他的遙遙,先行支開了其他人,然後一個人進了病房。
眼下,燈光朦胧地落在兩人身上,房間裏相望的兩人紛紛陷入了沉默。
“你想吃點什麽嗎?”
楚潮安打破沉寂。
方遙想了一下,然後說:“想吃蛋糕。”
“好。”
楚潮安離開後,方遙莫名如釋重負。
結果門剛關上沒幾分鐘,又有人進來了。
這麽快?
方遙以為是楚潮安回來了,擡頭卻和紅着眼眶的許子航打了個照面。
像是被誰欺負了一樣。
怎麽比他還喜歡哭。
方遙一時間有些無措,誰叫他是小學弟呢。
算了,不計較了。
“你有什麽事情嗎?”
方遙說得禮貌。
許子航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吸了下通紅的鼻子,“我們、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