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在爾虞我詐的家族鬥争誕生的魏聞早已被剝奪了屬于孩童的稚嫩,小小年紀便學會了隐藏自我、構建心裏世界。
他出生時生母就離世了,連母親的一面也沒有見過。父親情人無數,膝下子女也數不勝數。
為了在家族中活下去,小魏聞學會做子嗣中最柔弱無力的小孩,經常被大一點的孩子欺負,他不還手,只嚎啕大哭,像個徹底的廢物。
于是兄長們逐漸把他遺忘,只與同樣強大的彼此鬥争。
小魏聞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成長,表面純良,心思卻比任何人也深沉。
他與旁人虛與委蛇慣了,甚至有些時候連自己都快看不清了,唯一刻在心裏的執念就是——成為魏家家主,洗淨恥辱,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在家族争鬥最激烈時,魏聞還是在兄長面前露了餡,最終撕破了臉。
不過那時他距離成年都還有好些歲數,在一衆兄長面前只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
無人庇護的魏聞寡不敵衆,只好暫時性逃離家族,螳螂捕蟬,而他就做那只黃雀。
于是,他誤打誤撞地跑到了一個小溪邊,那裏原野碧綠、花香四溢。
不遠處有幾間小木屋,不過據說是發生了兇殺案,然後人都搬走了,只留下空蕩蕩的房子,任由它們荒廢。
魏聞避開兇屋,住了另一間房。
度過了幾天清冷日,習慣孤獨的他某日夜間醒來,竟出奇地聽到外邊傳來聲響。
這麽晚了,是原來的房主回來了,還是有小偷?
警惕起見,魏聞在房間裏拿了根木棍,然後悄悄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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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在黑暗裏,發現不遠處有一道光。他眯了眯眼,半天才看見那是一個只有幾歲的小孩舉着手電筒,正往樓上照着什麽。
那棟樓上竟也站着一個同歲的小男孩,同樣孤零零地站在天臺邊緣。
他記得,那棟樓就是發生過命案的兇宅。
據說是一個男人家暴妻子,把妻子逼得上吊了,然後男人也坐牢了。
最後家裏就只剩下了一個小孩。
魏聞想了下,先前家族宴席上,兄長們把這件民間事當作笑談說起,他稍微留意了一些。
這事情最讓人唏噓的是,女人自殺時,孩子被堵住了嘴扔在一旁流幹了淚,而男人卻在一旁大笑。
好荒誕的一幕。
……
月光如水傾瀉而盡,風同時從三人身邊刮過,屋頂的小孩又向外邊走了一步,似乎下一秒整個人就将懸空。
樓下的小孩在沉寂了好一陣子後才開口。
魏聞已經知道屋頂的小孩就是那個悲慘事件的“幸存者”,猜想此刻這小孩大概是想跳樓,一了百了吧。
至于場上另一個人,興許是對方一個善良的朋友。
……朋友。
魏聞低頭輕笑了下。
他覺得屋頂那個小孩也不算很倒黴,至少還有一個關心的朋友。
他呢。
什麽都沒有。
魏聞繼續擡眼望着那棟樓,樓上樓下,相隔距離不算遠,但不幸運的話,還是能摔死一個未成年的。
他開始編想,下場戲應該是朋友間的勸慰,然後成功營救了吧。
甚至他已經把樓下小孩即将要說的話都想清楚了,無非是“你別跳”“未來還有很多可能”“老師說……”……什麽之類的。
事實上,他似乎想錯了。
——“你摔死了會很醜的,會吓着我的。”
居然還有這麽勸人的。
真是個新鮮事。
魏聞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對家族之外的事情産生好奇心。
接下來,屋頂那人也不動了。
這就動搖了?
這句話有什麽特別涵義嗎?
那時的魏聞并沒有理清頭緒。
也是在很久以後,他才漸漸明白,真正救贖楚潮安的也許不是那句無厘頭的話。
而是月光之下,突然出現在眼前如天使般的小孩,純潔又美麗。
只一眼,便不想再錯過。
……
後來,魏聞經常看到這兩個小孩走在一起,時常在溪邊抓魚、嬉戲。
偶爾他會跟着兩個人一起離開,去外邊的街上,他在人潮喧湧中皺眉,又擡頭忙着去抓即将不見的一抹影子。
魏聞跟了兩個小孩一路,直到他們突然加速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
“你為什麽一直跟着我們?”
魏聞走進巷子,就被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男孩攔下來了。
“我……”魏聞有些苦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因為很感興趣所以跟蹤?
這樣會被當作變态吧。
“你是想吃我的糖葫蘆嗎?”
漂亮小男孩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魏聞這才發現自己走神時視線一直停在對方手上的糖葫蘆上。
看來是被誤解了。
不過也正好。
将錯就錯吧。
魏聞點了點頭。
面前的人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轉頭看向另一個人同齡小孩:“安安,我們再給他買一個糖葫蘆吧。”
被叫做“安安”的小孩卻有些冷漠又警惕地盯了一眼突然出現的人,似乎在确認對方沒有危險後,才同意了。
幾分鐘後——
三人各拿着一串糖葫蘆,有些晃眼地走在大街上。街上人來人往,幾個矮小的身影擠在一起。
“哥哥你多大呀?”
意識到那個漂亮小男孩是在問自己,魏聞稍稍停頓了一下回答:“16。”
“我8歲,剛好是我兩倍。”小男孩露出小梨渦淺淺地笑了下。
之後,兩人交談了好些時間。
他們彼此知道了姓名。
小方遙笑盈盈地道:“哥哥你長得真好看呀。”
少年魏聞愣了下,正要說些什麽時,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另一個小孩開口了,眼神很淡,語氣也有些冰冷:“你還要跟着我們多久?”
“安安,怎麽了嗎?”小方遙咬着小手指,有些呆然地看着身邊的楚潮安。
叫“楚潮安”的小孩說話也很直白,“我不喜歡他。”
魏聞有些發怒,但想到楚潮安的身世,也就沒去追究。
畢竟,他只是對那個叫方遙的小孩感到好奇,其他什麽的都無所謂。
于是,魏聞調頭看向方遙,演技精湛地做了個委屈的表情:“你也不喜歡我嗎?”
“啊?”
方遙睜大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被這個問題難到了。
他一邊看了看楚潮安,一邊又看了看魏聞,一個是摯友,一個是很合眼緣的少年。
方遙快速轉動大腦,卻依舊很難搜尋出話術來應對,只好癟着小嘴,有些為難地說:“我覺得你們都很好啊。”
魏聞擡眼,表情愉悅。
楚潮安則偏過頭,一副生氣的表情,跟自己重要的東西被搶走了一樣。
小孩子的占有欲似乎挺強的。
當時魏聞是這樣認為的。
他觀察了一番,這個叫楚潮安的小孩有些複雜,不太好對付,不過幸好那個叫方遙的漂亮男孩,看起來良善又有些容易受騙。
雖然只是個小孩子,不過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單純的快樂。
……
後來的幾天,魏聞頻繁地找方遙一起玩,還給他帶了些有趣的小玩具作禮物。
他們像是跨越了年齡洪河,相談甚歡。
魏聞當時甚至想陪小方遙一起長大,但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家族。
他出國了。
多年後回歸祖國,他煥然一新,幾乎蛻變,站在群星之巅。
國內冗雜的業務使他幾乎要把小方遙遺忘,但酒吧那次偶遇,再度喚醒他的記憶。
如今他看起來擁有了很多,但內心總有一個地方有些落空空的。
直到遇見成年後的方遙,長得愈發驚豔,漂亮得恰似嬌花。
重逢第一眼,魏聞大概率知道自己還缺了點什麽。
——一個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可惜啊,魏聞還記得他,他卻把自己遺忘了。
忘得一幹二淨。
就像一個在記憶裏偶然出現的過客,有人早早遺忘,有人刻骨銘心。
……
……
昏暗的房間裏,魏聞抱在懷裏的人已經睡熟,他用手拂去少年臉頰上淩亂的碎發,視線卻在觸及少年脖頸後一處不太明顯的紅痕時停住了。
——是誰,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