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而是熱戀。◎
某次鐘馨饞嘴, 偷偷跟鐘靈遇參加集團酒會,回來的時候給宋婵到了很多甜點回來,宋婵當時就順口問了一嘴, 鐘馨奶奶,是怎樣的人。
鐘馨當時是這樣說的:“我奶奶這個人, 很保守,很傳統, 我每次在她面前都感到無比有壓力。她整天把脖子挺得很直, 站得很端正,後腦勺背心腳踝三點一線,然後就以這種姿态,冷冷淡淡地規訓,女孩不能這樣,女孩不能那樣。”
鐘馨當時的語氣神色歷歷在目, 讓宋婵差點一口氣沒能提上來。
她不負責任地猜一猜,難不成在那個時空裏, 她還面臨着艱難的婆媳問題嗎?
船槳攪動清波, 輕靈蕩漾着的水聲, 環繞在周圍,烏篷船上的小油燈,光色晦暗。
宋婵本想看看兩岸的風景, 卻捕捉到坐在船頭官意濃的身影。
換下紅衣的她, 此時身着一襲白色針織裙,其上沒有任何墜飾,簡單至極, 勾勒出窈窕身材, 讓宋婵看得失了神。
她的衣服都好漂亮, 氣質也如此之好,做女生就該像官意濃這樣精致。
宋婵正想着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官意濃,娴靜優雅的白羽孔雀,還是栖息樹梢的鳳尾蝶?官意濃眼梢一轉,看了過來,宋婵連忙低下頭,神色淡進漁燈陰影中,慌張将自己藏起來。
高婕和蔣歡卻很大方地跟官意濃說起話來。
相反,宋婵卻把自己掩飾得像個小配角。
如果不是鐘靈遇過來同她并肩而行,宋婵這一整晚或許都開不了口。
“睡醒了怎麽不給我發消息?”
“你怎麽知道我下午在睡覺?”
Advertisement
“我室友說的,他們說路上碰見你的室友,從你室友口中知道的。我想,既然你在睡覺,而我正好又要去看我母親,就不打電話喊醒你了。”
“我也是聽到你去看表演了,剛好聽說這表演很精彩,所以我也跟來了。”
“剛才你在劇院說過了。”
“哦,對。”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還好。”
“所以你知道我前兩次的心境了吧。”
看鐘靈遇神色輕松開着玩笑,宋婵也牽起嘴角,點了下頭,神色流露出一絲無奈。
鐘靈遇動作輕柔地握了握宋婵的肩頭,又放開,宋婵從中感受到安撫的意味。
她迎上鐘靈遇的目光,見他眸中溫光笑意:“我媽媽挑菜很好吃,你也嘗嘗。”
宋婵欣然應過。
她在這一瞬間,看到了鐘靈遇表露出的好心情。
這種開心由某種簡單天真的方式展現出來,讓宋婵看到了一個另一個鐘靈遇。
沒有那麽沉穩持重,更沒有之前無處不在的深思熟慮。
原來人無論何種年紀,在父母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已歷盡千帆的人,回頭又重新看到了年輕的媽媽,對于鐘靈遇而言,多麽珍貴難得。
宋婵想,如果她是鐘靈遇,一定要喜極而泣了。
于是想到這裏,宋婵便松了口氣。
她不是來應付誰的,只是陪着鐘靈遇,感受一段奇妙的旅程,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官意濃和鐘琪耘的婚姻,是門當戶對的結合,曲藝世家和百年商宦,各自都有其身後的底蘊。
官意濃選擇的餐廳反映了她的個性,圖雅不圖貴,客棧風情的江南院落,臨河而建。幾樣糕點,三款茗茶,各種秦腔小調,慵慢搖滾,從四面八方流水一樣鑽進耳朵裏。光是倚在憑欄處看過往的烏篷船,就能發一宿的呆。
宋婵和朋友吃飽了,坐在燈籠下面看下面表演皮影。
官意濃借口補妝,去樓下結賬。
鐘靈遇明白她的意圖,跟了下去。
“不是讓我請客嗎?”
官意濃已經将小票接過,對兒子笑彎眼睛,“剛才開玩笑的,有我在還讓你掏錢做什麽。”說完又調侃地拍拍他,“節省點,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談戀愛得大方些才對。”
鐘靈遇:“我不大方嗎?”
晚風吹拂柳條,挂滿燈籠的小路幽靜宜人。
“哪裏大方了,你點菜都不問問女孩兒的意思,光點自己愛吃的,成何體統。”
“那是因為我很了解她的喜好。”
“謬論,跟你爸一樣自以為是。”
鐘靈遇只是笑。
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棵桃花樹下。
官意濃忽然說:“鐘靈遇,我知道你為什麽喜歡那個姑娘。”
鐘靈遇兩輩子了,還是頭一次聽母親說這話,不免好奇:“你才見她沒超過兩個小時,都還不了解她呢。”
“可我了解你小子啊。”
“閣下有何高見。”
“她的确沒有跟我說幾句話,但你知道我當教授當慣了,有時候愛像個老師喋喋不休給人上課。當我分享起一些秦腔、戲劇的時候,我能看到她眼裏的光彩,這是一種極度追求美的野心。當然,不帶着功利心,這讓我看了,差點沒沒滔滔不絕講個一天一夜。”
“她的求知欲勾起了你的表達欲。”
“是吧。”
“宋婵呢,的确是你看到的這樣,不會輕易表達自己的想法,看似沒有什麽主見,随和又沉默,但其實她的目标感很強,也懂得取之有道。”
“我倒是沒你看得這麽深,只是我覺得如果她是我的學生,我會相當願意栽培她。”
“話說回來,這跟我喜歡她有什麽關聯嗎?”
“我喜歡的,你也喜歡不很正常嗎?”
“?”
“好吧,我開玩笑的。”
“能不能認真點說,我還蠻好奇的……”
官意濃輕咳兩聲,一本正經,“你和她的眼距寬度相近。”
“什麽?”
“有利于一見鐘情。”
“我怎麽會期待你的話啊。”
“難道不是一見鐘情嗎?我才不信有誰能跟你這種人日久生情。”
鐘靈遇想到什麽,心虛地看向旁邊,“或許你說對了一點……”
鐘靈遇的确沒有辦法和官意濃将這個問題探讨出一個結果。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也可以說是忘了。
對于他而言,愛宋婵這件事,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而愛上宋婵這件事,卻要去他從前的記憶找答案。
這之後,宋婵參加了一個小比賽,初次獨立和不熟悉的人組成小組,完成校園風采大片的素材拍攝和剪輯,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因而這幾日只是跟鐘靈遇在麻花藤上聯系,并未見面。
當她焦頭爛額,熬夜到三點,第二天趕着交作品又在宿舍剪了一天片子後,沒來得及閉一下眼,就被拉去參加社團聚餐。
學生會把“雅談居”整個租了下來,社員們直呼會長財力雄厚。
所謂“雅談居”,是一座位于河邊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仿古建築風格引許多風雅之人前來喝茶會客。
會員們聚在一起喝酒吃串,古鎮街小酒館的駐唱也被請來營造氛圍。為了讓大家玩得開心,還雇傭了服務生托盤來往,各色特調雞尾酒缤紛稀奇,西點小吃現場烘烤。
宋婵昏昏沉沉落座的時候,會長正在致辭,四下鴉雀無聲,宋婵朝前端望去,又一次看到了鐘靈遇。
說來他們這對小情侶真是有趣,次次都在別人的宴席上意外相遇,思及此,宋婵的眼裏頓時就有了笑意。
鐘靈遇也一同跟着笑了。
今夜,宋婵與鐘靈遇的接觸,或許就只是在席間短暫的目光交彙。
宋婵原本是沒打算喝酒的,但送上來的雞尾酒實在是色彩美麗,很是引人想嘗嘗這是什麽味道。
各種都嘗過一小口,很快她就覺得視野模糊,離開蔣歡和高婕,獨自在室外的小花園游蕩醒酒。
走到四合院深處的葡萄園時,宋婵被石頭絆了一下,有人從後面拉住她的胳膊。
“小心點。”
宋婵回頭,看到了鐘靈遇。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我一直在後面包房和他們做分析,明天要把數據交上去。”
“原來你也很忙啊,我也很忙。”
宋婵委屈地憋了下嘴,沒人跟她說上大學這麽辛苦呀。
“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鐘靈遇你看,葡萄。”
宋婵仰起頭,一串串融入夜色的葡萄,挂在架子上,豐碩而甜蜜,被琉璃燈一照,好像立刻就聞到了一陣酵熟的酒香。
過了一會,宋婵看向鐘靈遇,他望着葡萄正出神。
她說:“我之前就發現你喜歡葡萄。”
“對啊,我很喜歡葡萄,跟你一樣喜歡葡萄。”
鐘靈遇這話似乎沒有回答誰,更像是自顧自地呢喃。
他的腦海裏,突然就閃過了很多從前的畫面,也記起了當初一步步愛上宋婵的心情。
就像是一輛呼嘯而來的時空列車撞向他,撞散出漫天陳舊的剪影,又将他撞進一片深海,周遭無聲,萬物屏息。
“那我現在不那麽喜歡葡萄,也不會跟你一起種葡萄,怎麽辦呢?”
鐘靈遇低頭看向眼前的宋婵,神色惘然。
“為什麽要和從前一樣,才算好呢?”
“我只是覺得這對你應該很重要。”
鐘靈遇不答,只是凝望着宋婵,搖了搖頭。
宋婵有點苦悶地撓撓頭發,“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要這麽問你……”
“那你試着說說?”
“因為……因為你每一次都很游刃有餘的樣子,而我呢,就很不一樣,我不适應你這種習慣成自然的方式。”
宋婵心裏有點煩躁,頭顱脹脹的,不知道怎麽才能把這種感受說清楚。
熱戀裏的情侶,哪有男方像他這樣,舉手投足的親昵,都那麽熟稔泰然?明明才剛談戀愛,相處的氛圍感,就好像已經一步快進到了細水長流。
情到深處,生活多年,大道至簡。
“算了,我說不明白,你就當我沒說吧。”
宋婵放棄了,一邊又用手背給自己的臉頰降溫,酒氣蒸上來,她還是如同陷在棉花裏一般虛軟。
“你怎麽就覺得我沒有理解到呢?”
鐘靈遇這樣說道。
“你理解了?怎麽理解的?”
宋婵将視線投過去,便見鐘靈遇漆眸泛着流光,映出她的面貌,宋婵的心跳随即變快,陷進他深深的情潮。
當鐘靈遇掌心觸碰到臉頰的皮膚時,宋婵驚起陣陣戰栗,強烈的預兆感,讓她全身緊繃,大腦宕機。
即便再怎麽青澀,她也看得出鐘靈遇此時神态背後風雨欲來的暗潮。
“那你聽聽我的答案。”
宋婵靠在葡萄架上的時候,鐘靈遇吻了上來。
宋婵渾身滾燙,宛若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
強烈酸熱在體內作亂一番,灌得心髒快要麻痹了。
收回剛才的話,這才不是什麽細水長流。
而是熱戀。
作者有話說:
斯哈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