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燈火通明的a市靜安醫院三樓住院部。
剛才的混亂和刺耳的尖叫聲就像是錯覺, 極度喧嚣之後的寂靜便顯得格外的冷寂。
唯一傳來聲響的是走廊盡頭的手術室,機械碰撞的聲音若隐若現,而病房邊有清潔人員在小心的清理被打碎的花壇, 深褐色的泥土撒了一地。
站在手術室門口的護士用一種敬畏的表情看着走廊盡頭的那個年輕人修長的背影。
長腿寬肩,細腰翹臀。
就算是剛打完架也是利落清爽。
真·人間極品男大。
腳邊上還沒來得及被清理的金絲邊眼鏡殘破凄慘的摔在角落,和被打到手術室裏的主人一樣奄奄一息。
樓道裏沈之衍沒走電梯, 而是嚣張的直接走樓梯。
病房裏外那麽多人,一雙雙注視着他, 但沒有一個人跟過來, 也沒有一個人攔他。
脖頸間一道鼓起的青筋還在跳動, 手掌指節微微發紅, 躁動的腎上腺素讓他全身都在發熱。
沈之衍學過散打, 把孫寅從病床上撈下來揍的時候可半分沒放水,直揍得他臉都看不出個形狀了才利落地把翻白眼的沙袋一扔。
樓道裏的感應燈随着腳步聲一盞盞亮起。
他漫不經心的脫下沾了孫寅鼻血的外套,看了一眼左手腕的表。
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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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時星宇的話後,他去查監控, 一邊找一邊開車去明栀樓下, 一直到晚上吃完飯他送明栀回去之後, 再驅車趕到醫院揍了孫寅一頓。
總計三小時二十六分鐘。
夜色之中,黑色的布加迪停在路邊,燒烤攤上的大叔依然戴着有些滑稽的廚師帽, 坐在小桌子前的年輕人臉上帶着笑,好奇驚嘆的目光時不時落在這輛炫酷的車上。
遠遠的還能聽到與幾十分鐘前那場煙花相關的話題。
面前的是依然滾滾而流的江水, 沈之衍開了車窗讓冰涼的晚風灌進來,呼吸間除了潮濕的水汽還有燒烤炒粉的油煙香氣。
看着滾滾波動的流水他忽然想起了高中時有人曾問他的一個問題:
“松柏會開花嗎?”
“會。”
“松柏嫁接的話能開櫻花嗎?到時候在山頂上開滿一片多浪漫啊……”
“理論上不會。”
沈之衍垂下眼看手機, 上面周止衡的未接電話整整26個,他回撥。
靠着車窗打電話的動作松弛慵懶, “喂。”
電話那頭傳來周止衡又欠又得意的聲音:
“衍狗怎麽樣,我這過來人就是不一樣吧,浪漫可是被我玩透了,哄女人我可是高手,”他興奮地啧了一聲,“我都看到同城的視頻號在放今天的煙花了,明栀有沒有被你浪漫感動的抱着你哭啊!我還特意交代他們一定要讓你們那邊看得清清楚楚!”
沈之衍輕笑了一聲,“可是她說想吃炒河粉。”
說不定連最後那個栀子花圖案都沒看見。
周止衡愣了兩秒,抓抓頭發,抓狂道,“那你花那麽多功夫辛苦整來的煙花不就是白放了,我都替你心累啊哥們兒!做了沒讓人看見還不如不做呢!!”
這一瞬間,他腦瓜子忽如火星撞地球,猛地抓到了一個被他忽略了的漏洞——
他大聲質問:“衍狗,那你剛才幹嘛去了!!!”
他居然還以為沈之衍這是和明栀親親我我,真是,太高看他了。
沈之衍吹着冰涼的江風,手掌上的的紅腫依然在滾燙,“去醫院揍人。”
“去醫院?你發燒還沒……”
周止衡的聲音突兀的頓住了。
呆在自己家裏正咧着嘴翹着二郎腿的周止衡忽然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坐起來。
表情木楞愣的,白色的屏幕光映在他的臉上,亂糟糟的雞窩頭像是剛被一道雷劈過。
“你說你幹嘛去了!!!”
竄天響的聲音撕心裂肺,震得陽臺邊樹杈上的鳥窩都抖了三抖。
沈之衍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震得耳朵一痛,把手機從耳邊挪開涼涼道:“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揍的是你呢。”
周止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手機足足石化了五秒。
他現在就是忽然被通知可以在陸地上走路的魚,颠覆他一直以來的世界觀了。
可以說,在從前的十八年時間裏,周止衡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比他的父母還要多上幾倍。從沈之衍搬去爺爺家開始,兩個人的緣分從那顆越過牆頭的橘子開始。
他們上同一個幼兒園一個小學一個初中,高中不在一個班,他除了上課的時間也都和他混在一起,因為太粘他,孫敏月不知道吃了多少頓醋,還有……
那些曾經發生的故事數不勝數,但總而言之,周止衡自認為比沈之衍本人更了解他。
他對沈之衍冷靜到幾乎冷漠的性格了解得尤其深刻。
當初,沈之衍幼兒園放學後回家,正好在自己的書房裏撞見傭人和伯伯偷情,他甚至能穩穩坐在邊上凳子上寫作業,等偷情的人激/情完才冷淡的說——‘這裏是我的書房,請你把弄髒的桌子帶走’。
結果傭人和伯伯因為被他吓得大叫而被迫曝光了這段不光彩的婚外情,承包了a市一個星期的八卦頭條。
上學的時候,青春期的男孩子各個就跟好鬥的公牛似的,一言不和就能甩書包扭打起來,但即便是在争端高發的球場上,沈之衍也從來是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別人情緒失控的那個。
他上次明顯的憤怒是什麽時候,高中嗎?
那上次因為某個人和人打架呢?
從來沒有。
沈之衍是山頂屹立的松柏,冷漠站在最高處,任由外界風雨,依然不為所動。
那邊的周止衡難得的安靜了一瞬間,再開口時神情嚴肅得邊上躺着打游戲的孫敏月都忍不住驚訝回頭。
聲音隔着不遠不近的十幾公裏,隔着濤濤流過的江水,周止衡有點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懷疑、不敢置信,還有點發澀。
長長的一聲嘆息像是掃過冬天白雪的一陣長風:
“衍狗你原來是真的喜歡她啊。”
誰說蒼山松柏不能開出滿樹的櫻花呢。
他忍不住又試探性的問,“你是早就想揍那孫子還是……?”
“不。”沈之衍的回答言簡意赅。
松柏開出滿身櫻花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嫁接,只是因為想開。
周止衡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甚至有些悚然,這種冷靜穩如泰山的人不聲不響就去搞了個大事簡直就像是姚明去跳高還跳了六米六——簡直是tmd世界亂套了。
他難得的收起了往日輕佻搞怪的樣子,感慨道:
“沈之衍,原來你也有今天啊!”
挂斷電話,沈之衍靜靜看着奔湧的江水,流水濤濤,因為潮汐引力因為降雨天氣而改變,那他呢?
心潮湧上的時候,他的想法只有一個——
孫寅該死。
不可掌控的情緒占領他的大腦和身體的時候,他也依然是那個冷靜沉着的沈之衍,他只是選擇冷靜沉着的放任罷了。
……
那邊的周止衡還在發呆,直到女孩柔軟溫熱的身軀一點點貼上來,潮濕的呼吸就在他的耳邊,孫敏月像柔軟的水草一樣從後擁抱住他,微微偏頭疑惑道,“老公?”
他們還有兩個月就要訂婚,一到年齡就會結婚。一想到這周止衡受傷的心頓時就有了宣洩的出口。
嘤嘤嘤地倒在孫敏月柔軟的懷抱,趁機蹭蹭,“老婆,完了呀!”
孫敏月看他那副樣子心裏有點慌,把他往懷裏一攬,着急道,“怎麽了!你跟我說!”
周止衡大頭蹭蹭,“沈狗居然玩真的,我還以為純潔又熾熱的初戀只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呢嘤嘤嘤……”
“誰?沈之衍,我不信。”孫敏月冷酷拍了拍他的大腦瓜,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誰愛得要死要活也不可能是沈之衍啊。”
她想想沈之衍每天跟周止衡那樣要死要活的樣子就一哆嗦。
周止衡不靠譜這件事孫敏月最知道了,但是他藏在大大咧咧和潇灑随心下面的敏感細心她也是最清楚的。
她低下頭,家裏昏暗的燈光下,孫敏月看到了準老公在懷裏怔忪的神色和眼角晶瑩的眼淚,她頓了頓,聲音放柔,“”
“我就是覺得衍狗以後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把我放在第一位的衍狗了!!”
周止衡越想越覺得悲傷,伸出一只袖子蓋住自己眼角忍不住想流的眼淚。
“怎麽衍狗真的是個戀愛腦啊!!”他語氣悲憤得像是被搶了奧特曼的小學生。
孫敏月面無表情地把他的手掌移開,狠狠一巴掌拍了下去,硬生生地把他剩下的半肚子酸水拍了回去,“我跟你說,要是沈之衍談戀愛你這麽傷心,我現在就放你自由去跟沈之衍過去吧你!”
坐起來把懷裏這顆大腦袋往外一丢站起來就往卧室裏走。
跌倒在柔軟沙發裏的周止衡‘诶!’了一聲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屁颠屁颠的跟在老婆屁股後面往卧室裏走,“我只是覺得好大兒背叛組織了嘛!”
“衍狗在我心裏可是連老婆大人的一根頭發也比不上啊!”
“老婆~”
卧室門再一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