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明栀進廚房的時候就憋了一口氣, 她走進廚房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什麽能用的,打開冰箱看只有一袋白米。
惡狠狠的捏看一把米袋子洩憤。
他不是拿感冒當借口嗎,那她就好好的關心一下他。
明栀冷笑一聲, 等到他感冒好了,看他到時候還能以什麽借口來敷衍她。
窗外的雨還在下,一陣陣的急雨又緩緩的慢了下來, 草木濃綠被雨水又刮下一層積葉,窣窣的雨聲緩成了滴滴答答。
沈之衍拎起桌上早已涼透的玻璃杯, 随意的将幾片藥片全部塞進嘴裏, 被入喉的冷水冰得皺了皺眉。
明栀在廚房裏給他熬粥。
泡過的大米放冰箱凍一晚上熬煮時更容易軟爛, 但是今天黔驢技窮顯然沒這個條件。
她就簡單的燒了一鍋沸水, 将大米放進去滾了滾, 再倒入電飯煲中慢慢煮。
沈之衍家裏處處都像是樣板房。
廚房裏什麽都有,可除了水壺沒有一個有用過的痕跡。
她小時候時,每次感冒就不愛吃東西,什麽十五進嘴都成了一股怪味兒, 唯獨寡淡的白粥, 因為沒有味道失效的味覺也無從篡改。
白粥也就成了生病時的專屬。
好像吃了白粥, 病就能好的更快了一些一樣。
明栀站在鍋邊,低下頭看着冒着白氣的電煮鍋,耳邊的碎發垂下, 将她的側臉勾勒出一個溫柔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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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卻一下飄遠。
小時候的白粥是媽媽給她煮,熬得濃稠為了哄她吃還會撒一點白糖。
而現在卻是她給別人煮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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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衍是被電視裏的推銷廣告吵醒的:
“黨參酒!家裏老人大人都能喝的啊!男人喝了健體女人喝了美容!……”
沈之衍蹙着眉緩了緩坐起身, 先擡手摸了摸溫度并不明顯的額頭。
窗外漆黑的一片,遠遠還能看到遠處路燈的一點光亮。
寂靜的別墅裏燈火通明, 只是少了點人氣兒,開着暖氣也覺得冷冰冰的。
沈之衍吐了口氣摸出塞在毯子底下的手機, 屏幕一亮,九點四十,下面的消息欄裏各式消息連成片。
最多的是周止衡的,他也沒細看,大致往下掃了掃,還有一些項目上的同事,四個人的小群裏消息九十九加。
再往下,他漫不經心的動作一頓。
甚至還有他的父母,真是稀奇。
沈之衍面無表情的打算去廚房拿瓶水,卻在手掌摸到身上這塊毯子的時候動作停住了——
腦子裏一片空白的地方被重新填補上色彩。
那股仿佛存在于他幻想之中的那股栀子花香再次出現了。
空曠的房間,冷冰冰的杯子,沈之衍的有些頭疼,站起身,腦子裏那粉色的窈窕身影柔軟的腰肢揮之不去。
指尖在臉頰一側摩挲了片刻,忽的就笑了。
這笑意很短促,像是天邊劃過的一道電光,被黑雲吞噬之後,笑意淡下來,只剩一片虛無的空洞。
他站在原地靜了一會兒。
正打算去冰箱裏拿瓶水,卻看到了冰箱上貼着的綠色便利貼。
‘電煮鍋裏有粥,吃了感冒能好得很快。’
沈之衍自己都沒意識到唇角勾起的弧度帶了多少蕩漾。
他先是想,明栀這個人好像總是有很多歪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哄時星宇許菁菁不願意答應他的表白才是喜歡他,把時星宇整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她捧成了再生父母。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在公園淋雨,然後告訴他,花草需要淋雨才能生長,人要是不淋雨天上這雨不就是白下了嗎?
今天她又說,吃了白粥感冒才會好的快。
舌尖泛出一點點甜味,沈之衍合上冰箱門的轉身去取熱水壺給自己燒點熱水,換了個角度便看到便利貼上一點點黑痕。
把綠色的便利貼紙翻過來,上面用黑色的簽字筆龍飛鳳舞的寫了一行字:
‘那等你感冒好了可以嗎?’
有點禮貌,但不多。
明明只是黑字,他卻能想象到女孩氣鼓鼓裏帶着幾分挑釁的語氣。
胸腔振動,沈之衍咳了一聲,笑得偏過了頭。
可以什麽?
他們兩個人心知肚明。
窗外的天黑了,雨卻不再下了。
沈之衍卻看着黑洞洞的窗外難得的發了會兒呆,思考着不知道她走的時候有沒有淋雨。
但雨後不止有清醒的帶着草木味道的幹淨空氣,還有路面上不小心就會踩到的泥水坑,沈之衍鍋裏的粥吃了一半,好心情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徹底破壞。
電話來自他的父母。
屋子裏關着燈,只有客廳裏的燈是亮着的,沈之衍索性捏着手機慢悠悠的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才不緊不慢的接通了通話鍵。
修長的一道影子倒映在被雨水沖刷得幹淨的玻璃。
他的旁邊就是那副蠟筆塗出來的簡筆畫。
“喂?阿衍……”
女人的聲音溫柔婉轉,聽筒的另一頭還有斷斷續續的小貓們柔軟的叫聲。
沈之衍厭惡地皺了皺眉,嗯了一聲。
“你過兩天晚上有空嗎,小寶很想你後天他有鋼琴班的同學來玩,你能不能來陪陪他呀?”
女人的聲音柔軟得像是在哄小孩子,卻不是對他,只是習慣了用這樣一副嗓音和語調來照顧自己的另一個孩子而已。
那頭感受到他的沉默,又怕他挂斷,語氣急切快速地說,“弟弟身體這麽不好還在每天想着你,你是哥哥,不要這麽不懂事嘛,小寶身體不好你要是不來他會很傷心的……”
說來說去,還是怕他不不願意去那個小孩玩笑一樣的宴會上當吉祥物而已。
沈之衍嘲諷的無聲笑了笑,聲音冷漠,“我知道了。”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女人才溫柔的說道,“阿衍,爸爸媽媽和弟弟永遠愛你。”
這句話像一個魔咒。
挂斷電話,沈之衍的目光冷冷的在那幅畫上停留——
一家三口,爸爸媽媽和小寶。
有時候他很難理解,明明那三個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并不愛他,卻習慣了用愛的借口來包裹着他們的謊言自私和傷害。
那愛在他們眼裏又是什麽?是謊言嗎,還是借口。
沈之衍那天在窗臺邊站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
餐廳溫暖的光照不到空曠的客廳,更照不到站在落地窗邊的欣長身影。
那鍋籠罩在燈光下的白粥還剩下一半,孤零零的等在餐桌。
一切旖旎的情愫從這裏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