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簡安樂瞬間将手抽回,坐直了身子,滿眼警惕的望過去,待看清來人直接愣住。
“清無道長?”
“抱歉,吓到你了。”男人的聲線溫和清冽,入耳十分舒服,瞬間撫平了簡安樂的防備。
“沒事。”
男人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又問:“身體不舒服?”
“啊?沒有,就是在這兒坐的太舒服,有點犯困了。”
陽光之下,簡安樂的膚色白嫩,神色慵懶,的确不像是身體有恙的模樣,他收回視線,語氣淡淡:“要是困了就回房間去睡,山上清涼,被風吹着容易感冒。”
“嗯,好。”
簡安樂嘴上應着,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調換了個姿勢,雙手托腮,視線瞥了眼石桌上的書,問道:“清無道長經常來這裏看書嗎?”
“嗯。”
顯然對方并不想與她多交談,簡安樂識趣的閉了嘴,轉開視線盯着遠着蔥郁的景色繼續出神,聽着耳邊書本翻頁的摩挲聲,簡安樂竟也生出了想看書的沖動。
她掏出手機,打開常看的閱讀軟件,手指滑動來回的翻看着書架上的小說,明明這些都是她平時最愛看的書,可這會兒卻提不起興致。
回想起早上的事情,簡安樂直接退出了閱讀軟件,打開微信,給發去消息。
莓果殼:螺蛳兒,幫我買幾本書
對方秒回:什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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莓果殼:一些好看的名着
螺蛳兒:名着?
莓果殼:嗯
螺蛳兒,大名羅詩兒,是羅姨的小女兒,比簡安樂大兩歲。
小時候簡安樂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醫院裏,身邊除了家人就是醫生護士,連個玩伴都沒有,每天打完針,就自己默默的坐在病床上看動畫片、玩玩具,十分乖巧。
簡爸簡媽看在眼裏心疼不已,也想過讓朋友家的小孩子過來跟簡安樂一起玩,可兩三歲正是抵抗力薄弱的年紀,誰能願意自家孩子整天來醫院和她一個半死不活的小病人玩兒。
最後還是羅姨看不下去了,每天下午把她剛上幼兒園的小女兒接來醫院陪她玩一會兒,從那之後,羅詩兒成了她在醫院裏唯一的好朋友。
兩人性格不同,但興趣愛好一致,譬如看網絡書籍。
羅詩兒的精力充沛,看書也快,通常她看完三四本了,簡安樂也不一定能追完一本,時間久了,羅詩兒就會從看過的書裏篩選出幾本最好看的書推薦給她,說是幫她完美避雷。
現在簡安樂突然說要看名着,羅詩兒的第一反應是:安安,是不是最近我推薦的小說不好看了?
莓果殼:不是……
螺蛳兒:那你怎麽突然想看名着了?
莓果殼:陶養情操,順便補一補缺失的九年義務教育
螺蛳兒:……你突然抽什麽風?
莓果殼:沒抽風,認真的。
螺蛳兒:認真個屁,你哪裏就缺失義務教育了?
簡安樂的确沒去過學校上學,但這不代表她就是個文盲。
從三歲開始,簡爸簡媽就給她請了老師,每天在醫院陪她邊玩邊學,直接一對一,不,n對一教育。
之前網上非常流行一句話:那年的數學課上,我低頭撿了只筆,從此再也沒聽懂過數學。
而簡安樂,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苦惱,所以她的基礎教育遠比其他人紮實,現在她竟然說出補基礎教育這種大言不慚的話。
螺蛳兒:是不是道觀裏有人欺負你了?
雖然簡安樂不缺教育,但确實沒有大學文憑,對于現在這個什麽都需靠文憑、學歷說話的時代,也算得上是一個被嘲諷的點。
莓果殼:沒有
半秒後,簡安樂又發了句:算了,不用買了。
簡安樂知道羅詩兒是在關心自己,但實在懶得解釋太多,她還是找其他人幫忙吧。
螺蛳兒:別別別,我不問了。
螺蛳兒:等會就去書店給你買。
螺蛳兒:你有什麽想看的書嗎?
簡安樂直接百度世界名着前一百,截圖前20本的書名給羅詩兒發了過去。
羅詩兒驚訝:全部?
莓果殼:嗯
螺蛳兒:安安,你之前不是不想去道觀裏住嘛,怎麽現在不但住下了,還一副打算常住的樣子?
現在八字還沒一撇,簡安樂自然不能告訴她是因為旁邊的小道長,只說是山上空氣好,氣溫舒适,适合養身體之類的說詞。
之後兩人又閑聊幾句,結束了話題。
簡安樂将手機熄了屏幕,放至一旁,擡眸看了眼旁邊認真看書的男人。
他說的那句‘有緣自會相見’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她認真的掰着指頭算了算,兩天見了三次,看來他們之間已經不只是有緣這麽簡單了,想到這兒,簡安樂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為了不被旁邊人發覺,她轉頭将視線移到別處。
時間說慢很慢,說快也很快,轉眼一個小時過去。
清無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眺望遠方,等再回頭時,就看到剛剛還在走神的姑娘,這會兒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清無問:“簡居士有事?”
簡安樂抿着嘴搖頭,但想了半秒後,又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
“今天中午與主持聊過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在看書方面有所欠缺,所以想補偏救弊一下。”
“嗯。”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冷淡,他又添了一句:“好事兒。”
“那我可以每天來這裏看書嗎?”
話說出口,簡安樂感覺自己的小心髒跳的極快,要不是她努力壓制,估計就要從喉嚨眼裏蹦出來了。
男人頓了下,轉而露出三分淺笑:“簡居士說笑了,靈陽山上沒有什麽地界屬于個人,這裏景色優美,氣溫舒适,環境也算安靜,若是你覺得适合看書,就可以常來。”
簡安樂解釋:“我只是擔心地方被我占了,往後清無道長便不來了。”
清無挑眉,反問:“為什麽不來?”
簡安樂語塞,她自認為對清無道長的好感藏得并不深,是個正常人都可能感覺到,現在他這麽說,是在默許自己可以對他産生感情嗎?
簡安樂圓溜溜的眼睛裏頓時放起了亮光,但很快,這道亮光消失殆盡。
清無坐回原位,盯着她看了會兒,之後蹙眉沉思片刻,主動開口:“簡居士,可還記得我的道號”
簡安樂語氣歡快:“記得呀,清無。”
男人點頭:“這是師父根據道德經中哲學思想給起的,清靜無為意思是說一切聽其自然,人力不必強為,同時它也是全真道的修煉主旨,清靜無為、去情去欲、修心煉性、養氣煉丹。”
簡安樂面上的笑容僵住,眼眸閃了閃,她聽懂了每個字,卻不能理解這段話的意思,他這是在委婉的拒絕自己嗎?
許是對方知道她聽懂了,便沒再繼續說下去,拱手作揖道了句‘福生無量天尊’便拿着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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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簡安樂再次失眠了。
從晚上九點一直到淩晨兩點,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明明已經困得眼睛酸澀,腦袋脹痛,可依舊睡不着。
後來她幹脆起床,想去醫藥箱裏拿片安眠藥來吃。
道觀的客房是古代式建築,窗戶是木頭雕刻,窗戶紙也不知是什麽材質,防水防油同時也防光線。
房間的燈一關掉,屋內昏暗一片,簡安樂從床上坐起身,竟然看不清地上的拖鞋。
道教提倡清心寡欲,對物質需求極低,所以觀內裝修極為簡單,就連房間裏的燈都不是雙開合,唯一的開關還在卧室門口的位置。
簡安樂平時極少半夜起床,也沒覺着麻煩,她伸手去摸手機,以往她都會将手機放在枕邊,睡覺前看會兒漫畫或者小說,刷一刷微博,同時也防止半夜自己身體不舒服,能及時給家人打去電話。
可今天她根本沒有玩手機的心情,這會兒也不知道将手機丢哪了,摸了許久都沒摸到,簡安樂幹脆起身下床,想憑着記憶去卧室門口将房間燈打開。
但她忘了,下午羅姨買回來了一張折疊椅,說道觀裏都是石凳,坐上去又冰又硬,擔心簡安樂坐久了陰寒入體,之後就随手放在了她卧室裏。
簡安樂下床還沒走幾步,就感覺左腳踢到了什麽東西,不等她反應過來,那東西就站立不穩,一下就砸在了她的左腿上,因擔心吵醒隔壁房間的羅姨,賈安樂硬生生将痛呼的聲音壓了下去,酸麻感褪去,痛感更勝。
簡安樂從小紮針,被各種檢查儀器插進身體,心疼的簡爸簡媽痛哭不已,她都能堅強懂事的說出沒事的,不痛,不難受,不害怕之類的話。
可這次,她哭了,哭的很兇。
因為她覺得好痛,痛的她承受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泣不成聲,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哭到最後,小腿的痛感已經消散。
可她還是想哭,因為很痛,至于到底是哪裏痛,她自己的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