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榮啓大樓外
晏初仰着腦袋擡頭往頂層看去，愣了一下，半晌收回視線，往大樓門前的廣場停車區走去。
太冷了，她還是在車上等吧。
雪還沒有停，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停，朝氣蓬勃，唯獨晏初像個鹌鹑。
車廂內溫度緩緩上升，本來氤氲在車窗和擋風玻璃上的霧霜慢慢液化，晏初視野變得明朗起來。
這些年她渾渾噩噩的，考進歌劇院之後，每天三點一線，都會經過這條路，她是很久沒有停下來，觀察過這座城市了，所以連這座新大樓是什麽時候立起來的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地，晏初心裏生出些很微妙的失落感，半晌，直接趴在了方向盤上。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轟隆一聲巨響，本來就趴在方向盤的晏初就着慣性，往方向盤一撞，接着隐約聽到咔嚓一聲，打斷了晏初胸口的一切情緒。
天氣陰陰沉沉的，特別适合營造這種事故的壓抑氛圍，晏初撐着方向盤擡起頭，眼前灰蒙蒙的，她一時間想不起來今天幹什麽來的。
“沒……沒事吧？”撞了她的司機幫她将車門拉開，一臉緊張地看着她，手都是抖的。
車是豪車，人看着也很嬌貴，肯定攤上事了。
晏初搖了搖頭，将他撥開，去看車頭損傷的地方，接着腦子再次一片空白。
額頭處好像有溫熱的液體在沒過眼皮，晏初下意識将眼珠子往上擡了擡，伸手将就要将漫過眼皮掉進眼裏的液體抹掉。
榮啓大廈大堂。
榮律和林松一前一後從大門出來。
榮律逡巡了一陣四周，蹙眉，視線落在有人聚集的地方，胸口突然無端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那邊怎麽回事？安保呢？怎麽辦事的？像什麽樣子？”
林松聞言看了過去，正要說去看看。
榮律莫名其妙的覺得煩躁，越過他往那邊走去，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靠近人群，胸口就越是憋悶。
晏初往地上倒下去的時候，正好看到皺着眉頭撥開人群的榮律。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晏初眼前飛速閃過榮律，表情淡漠嫌惡，跟報紙雜志已經往上的照片如出一轍。
“晏小姐！！”林松從他後面鑽出來，驚愕地跑過來。
……
康瑞私人醫院
晏初躺在病床上被推着從急診室出來。
“晏初，晏初的家屬在不在？”護士抱着病例站在急診室門口東張西望。
榮律繃着臉盯着手上拿着醫院的繳費清單，在護士喊了好幾回之後才回神，他松了松面部表情，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晏初，轉頭看向護士，神色淡淡地問了一句：“她怎麽樣？”
護士聞言嘀咕着轉頭：“怎麽喊了這麽多遍才……”
還沒吐槽完，但是看到榮律的臉後直接閉麥，本來嚴肅的表情都柔了下來。
護士的聲音戛然而止，醫生擡頭，看了一眼護士，又看了一眼榮律。
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山根挺拔，寬肩窄臀，身材颀長且挺拔如松，将疊穿的黑色戗駁領長款大衣和灰色的西服撐出挺括的形狀，精致的袖扣上嵌着兩個燙金字母RL。
醫生用病歷本拍了拍小護士，對榮律道：“輕微腦震蕩，單根單側的肋骨骨折，好在沒有錯位，就是肌肉有些拉傷，活動的時候可能會比較疼和胸悶，這段時間注意一下，盡量卧床。
不用住院，醒了就接回去吧。”
卧床？
榮律劍眉動了動，擰起：“卧床多久？”
“前四天不适感會比較明顯，盡量卧床休息，但是徹底痊愈快的估計也要一個月，所以，就算不痛了也要注意，不要有劇烈的運動，肋骨沒錯位沒事，錯位了容易戳到肺部，真這樣會很麻煩。”
榮律嗯了一聲，回頭看了晏初一眼，又擰起了眉心：“她什麽時候醒！”
醫生握着病例的東頓了一下，也看向挑眉，十分實誠：“患者一晚上都在查體，估計累睡過去了。”說着看了一眼通道上的電子表顯示屏，“應該快醒了。”
榮律頓了一下，明顯有些意外，回神的時候，他迎上醫生視線，禮貌地點了點頭：“有勞。”
醫生轉身離開病房。
小護士沒有跟醫生離開，咳了咳嗓門上前，看着榮律：“您是患者男朋友？”
榮律聞言，背脊僵了一下，有些失神地回頭看向病床。
小護士眸底閃過失落，抱緊了手上的病歷：“您女朋友真漂亮。”
晏初眼睫顫了顫。
榮律回神，臉色一滞，沉了下來，薄唇往下壓了壓，冷聲否認：“不是！”
護士被他這突然冷下來的語氣吓了一跳。
榮律眸底閃過不耐，凍沉沉地睨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麽？”
護士愣了一下，尴尬地低頭：“B市冬天天氣惡劣，比較冷，患者回家後你千萬提醒她注意保暖，不然身子縮狠了也可能把肋骨給縮錯位了，還有……”最後給他發了一張注意事項清單，然後擡步快速往門口走。
榮律看了一眼清單，都是醫生和護士剛說過的內容。
房門被帶上的聲音響起。
晏初艱難地撐開眼縫，看到正在和護士對接的榮律，心裏一驚，馬上又閉上了眼，他怎麽在這，她暈過去之前，明明看到的是林松的臉沒錯。
榮律收回視線，睨向床上躺着的晏初，将注意事項清單随手塞進被護士用來打包藥的塑料袋袋子裏，開口：“睜眼。”
晏初聞言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滾來滾去，就是不理他。
榮律明顯看到晏初眼皮下的動靜，從兜裏抽出一張幹淨規整的手帕，擡手将鼻梁上架着的金絲邊眼鏡拿下，捏着鏡片擦拭了起來，半晌将眼鏡重新架回鼻梁，骨節分明的長指推了推：“撞你的是來新的承接榮啓飲用水的水廠員工，意外撞了你的賓利，他的車公司沒給買保險，還被測出有點酒駕，自己跟警察走了。”
聽到這裏，晏初總算明白了，再淡定不下去，她睜開了眼睛，弱柳扶風地撐着病床扶手就坐了起來：“那我的車怎麽辦？”
這輛車是她特地從馮玥那借來開去榮律面前充場面的，她沒記錯的話，這輛車馮玥才買三個月，都沒開過幾趟，因為不常開，暫時只買了交強險，她肯定是怎麽開出來的就要怎麽開回去給她。
現在這樣，顯然是不太容易了。
榮律繃着臉，眸底仿佛滾着一團火，看着她，面無表情地将搭在手肘上的晏初的羽絨服拿下，順手就往晏初腦袋上扔，“穿好。”
晏初拍開羽絨服，閉上眼又躺了回去，她損失慘重。
穿個屁，凍死她算了。
榮律：“拿到修車的報價單後發我……”
話都沒說完。
“好的。”晏初歷盡千辛地撐着床爬起來，打開了自己的微信：“你掃我我掃你？”
榮律眯起眼，嘲諷幾乎溢出來：“晏楚楚大音樂家卻這點錢？”
他在挖苦他。
晏初馬上垂下腦袋，當沒聽見：“掃碼！”
榮律臉色一滞，将手機收回來：“回頭我讓林松加你。”
晏初一頓，哦了一聲：“也行。”然後收回了手機，又小心躺回被窩，閉上眼，拉過被子将腦袋掩上。
榮律繃着臉，面無表情地睨着她，線條分明的下颚線隐隐的動了動，像是咬牙切齒的樣子。
門被帶上的時候。
晏初心裏緊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是有事才找他的，又猛地掀開被子要下床，任何胸口一疼。
嘶！
晏初倒抽了一聲，動作慢了下來，眼簾垂着，長而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抿唇，撐着病床坐了起來，看着剛才他扔上來的羽絨服，伸手拿過，披上，下了床。
深夜，私立醫院VIP急診病房走廊上一個人沒有。
晏初垂下眼簾，抿唇：“榮律還是那個榮律，真記仇！”
……
晏初坐在床邊，情緒低落，她鬧什麽呢？事沒辦成，肋骨給摔折了。
範東蹲在她的面前給她系攜帶，一邊系，一邊問她：“這麽系行不行？”
晏初有些強迫症，左右兩邊的結不一樣，她很不舒服，要不是蹲下去胸口不舒服，她就自己系了。
感覺到門口的視線，晏初擡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愣住。
範東回過頭，看到榮律的時候起身，轉頭看向晏初，擰眉，俨然一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樣子：“榮律？你怎麽來了？”
榮律面無表情地将輪椅給她踢過去，轉身就走。
晏初下意識地跟上，她還有事找他呢。
範東愣了一下，也跟上。
護士看着兩人先後從病房出來，受傷的那位還沒坐輪椅：“跑了八個樓層才借來的輪椅不用了？”
範東驀地想榮律，眯起了眼，正要大聲說“我們不需要！”這五個字。
“辛苦了，謝謝。”晏初的嗓音響起，她一臉驚訝和感激地看着護士，禮貌地點了點頭。
範東和護士看着她：“……”
晏初愣了一下，看向榮律。
榮律冷呵了一聲。
護士回神，尴尬地看向榮律，轉頭要跟晏初解釋一下。
範東迅速開口：“那什麽……”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榮律大步進了電梯。
晏初跟着榮律進去。
“出去！”
“我有話跟你說！”晏初沒動：“我們商量一下關于我繼續延期還款的事情。”
“延期？”榮律嘲諷地嗤了一聲：“誰給你延期。”
晏初：“……”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我在聯系中介了，我家的房子套現也需要點時間……”
榮律擰眉。
晏初：“而且我最近要上一個綜藝，說不定……”
話沒說完。
榮律：“你被炒了！”
晏初：“？”
榮律突然轉過頭沖沖地睨她：“沒人通知你嗎？”
晏初臉色陡然變得慘白。
榮律臉色沉下來：“出去！”
晏初回神，氣得發抖：“我不！”
榮律嗓音冷下來：“我說出去！”
他眼神很冷。
晏初又委屈又氣，突然胸口疼，感覺快要窒息”窒息，就捂着胸口從電梯裏出來。
電梯門關上。
護士這才回神，咳了咳嗓門，有些尴尬：“輪椅是榮先生買的。”
範東：“……”
晏初看過去，呵了一聲。
地下停車場。
叮的一聲響，電梯門開了。
範東推着坐在輪椅上的晏初從電梯內出來，往自己的車停車的區域走。
晏初不想坐這張輪椅，所以老動來動去，地下室陰涼，晏初動作間，癟得羽絨服朝她脖子吹氣，就被這幹冷陰風晾得抖了抖，她下意識縮了一下身子。
胸口的不适感傳來，晏初渾身一僵，下意識伸手捂胸口。
範東心裏一急，松開推着輪椅的手，在她面前蹲下：“怎麽了？”
晏初的心裏越想越委屈，紅着眼，嗓音都梗了：“我不要輪椅。”
範東愣了一下，将車門拉開，轉身直接将她抱起來，将她放到車上。
晏初有些氣：“……”哼哼地反過來要用腳去踢輪椅。
晏初皺着秀眉，指着不遠處的垃圾桶：“把這破輪椅扔了。”
範東頓了一下：“正好，我看着破輪椅不順眼。”
晏初和範東的車往出口方向疾馳而去。
一輛黑色的路虎突然亮起大燈。
榮律眸色陰沉，陰鸷的視線從剛剛空出來車位上的收回，本來支在車窗外抖灰的手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的本還冒着火星的煙支狠狠一折直接碾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