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B城最近常常下雪，雪量都不算小，今天也是，這會滿城屋面已經鋪滿了厚厚的雪頂。
晏初縮駕駛座內，車窗外自家院子大門前鵝毛般大小的絨雪在絮絮飄落，她盯着自家門口的信報箱，推開車門，僵硬地往自家門口小跑過去。
寒風凜冽，夾着雪，跟刀似的往腦袋呼嘯，晏初感覺自己連頭發絲都結冰了。
晏初她盯着露出半截的信封的信報箱，搓了搓手心，深呼了一口氣，抿唇，迅速将信封的一角一扯，信封被完全扯了出來。
另一個信封被她扯信封的時候順帶帶了出來。
晏初低頭歪着腦袋念地上的那個信封上的寄件信息：“文均律師事務……”
念到這裏，她的嗓音驟然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麽，迅速站直身子，低頭看自己手上的信封。
寄件方是一個律所。
晏初一口氣提起來差點過不去，看着臉上刷着白色的新漆的信報箱方正又笨拙的模樣，十分後悔自己對它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呵護。
要是她什麽都沒做，這信報箱該早就不存在了吧。
晏初硬着發麻的頭皮将地上的信封撿了起來，努力調整胸口脹滿的郁結之氣，轉身回到車內，座椅發出嘭的一聲。
心裏七上八下的，她下意識曲起食指，一遍遍用牙齒磨食指關節。
“我以為我們心照不宣地管這叫各取所需，你不會真喜歡上我了吧？”
“是！”
榮律一臉疏于管理的青胡茬子，他把她初從床上拉起來，要把銀行卡都給她。
“你畢業我們就一起回國。”他像是會擔心她拒絕，“你現在就想回也可以，我們一起休學，等處理完國內的事情再一起來完成學業。”
晏初回神。
當時她幹了什麽呢？
她撇着嘴：“這裏頭多少錢？”
“就你那還有個備受寵愛的後媽生的兒子的家庭，以後你們榮家的家産輪得到你繼承嗎？”
說着，鄙夷地把銀行卡都扔回他臉上“這卡裏頭有百億現金嗎？沒有別來煩我，我就是不是大小姐了也會是大音樂家，才不要跟名不見經傳的男人在一起。”
……
晏初突然覺得車廂內有些悶，将信封塞進扔在副駕駛座的包裏，轉而将車窗摁下，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
四千五百萬，按她去年的平均工資算，她不吃不喝幹到入土都還不清。
冷風随着雪花從車窗斜刮進來，晏初的臉頰被凍得泛紅發疼，下意識地将臉往圍巾裏埋了埋，早知道當初就不把話說得那麽難聽了。
該死的天氣。
“晏楚楚！”一記呵斥聲自耳邊傳來。
電話那端，馮玥喊了她好幾遍了。
晏初回神，拿出藍牙耳機，将手機塞回兜裏，雙手一邊互相搓着手心，一邊不停往手上哈熱氣，看着眼前的冰天雪地，笑了笑：“怎麽了？找我什麽事？”
電話那端，馮玥比晏初還急：“我今早去你家了，在你家門口的信箱看見了來自文均律所的信件，是不是……”
“啊，是啊！”晏初的語氣倒是很輕松。
馮玥被噎了一下：“你打算怎麽辦？”
晏初默了一會：“賣宅子。”
馮玥深吸了一口氣：“你瘋了吧你！宅子賣了你住哪？”
晏初僵了一下，有一剎那的靜默：“我想清楚了，商品房也不是不能住。”
馮玥被噎了一下：“榮律說要收你房了？”
晏初抿唇嘟囔：“沒有，但是我欠條寫的是如果到期了我沒錢還，房子就是他的，可我這房子市值可不止四千五百萬，再拖下去他真申請強制執行，我就太虧了。我把房賣了，可能還有點錢回自己口袋。”
馮玥沉默了一會兒：“要不你去找榮律談談？讓他再寬限寬限個一兩年什麽呢，他又不缺錢，指不定他就同意了。”
晏初抿唇，委屈：“這對我來說有點屈辱。”
馮玥：“可那是你外婆留給你的祖宅啊，你當初能為了外婆在你琴上留下的幾個字跑去給榮律打欠條，現在反而舍得賣她留給你的祖宅了？”
晏初好一陣沒說話。
馮玥試探性地開口：“晏楚楚？”
晏初回神，鼻腔有些酸：“目前為止，我的最高年收入是我在中央歌劇院的時候，年收入四十萬，就算以我這個最高年收入去算，別說讓他寬限我一兩年，他就是寬限我一輩子我也還不清。而且你不要忘了，我現在年收入八萬。
我再奮鬥三輩子也還不起這個錢。”
馮玥腦子飛快運轉：“是咱進娛樂圈之後現在年收入八萬，但是以咱這個條件，指不定很快就火了。”
“再說我聽說範東經紀人要把你打包進一個戀綜，說不定馬上好起來了。”
晏初沒應。
馮玥急了：“能不能有點自信？沒有的話就低頭看看你的胸……”
她頓了一下，想了想繼續道：“你的胸雖然不夠大也夠用了，你還有細腰、長腿、小翹臀，最後咱再看臉，你擡頭看看鏡子裏的那張臉，就是丢娛樂圈，我估計也沒幾個敢跟你同框？就你這條件，你在娛樂圈火不起來，天理難容。”
晏初碎碎念：“我現在年薪八萬。”
馮玥被噎得心梗：“能拖一天是一天，真不行咱再賣行不行？”
晏初想找個洞鑽進去：“可是你還記得當初我甩人家說的什麽嗎？”
馮玥：“……”
“那算了。”
晏初屈辱地咬牙：“我！去！”
榮啓大廈
十一層會議室內，男人側着身靠坐在辦公椅上，神色淡淡，視線時不時在牆上的投影和桌面上的文件夾來回掃動，最後讓主講人将幻燈片停在一張演員的生活照上。
照片上的人，标準的小鵝蛋臉，雪膚吹彈可破，唇紅齒白,笑得圓眸彎彎的，她好像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
林松瞥了榮律一眼。
榮律擡眸，神色淡漠地指了指屏幕上的人像問：“這誰？”
本來正在述職的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榮總，這位是華納娛樂經紀公司的新人。”
“新人？常駐嘉賓？” 榮律轉頭看向制片人。
一個沒什麽名氣的藝人，無緣無故被他們選進SS+級的綜藝做常駐嘉賓，是有點奇怪在裏面的。
制片人被看得毛骨悚然：“演過一部小短劇，不算特別新。”說着覺得有點牽強，忙繼續補償，“雖然反響平平，但是勝在長得好看，可塑性強，以後應該能火，現在綁定她，對我們平臺的發展有好處。”
榮律扯唇笑了笑：“是嗎？”
整個會議室被一股尴尬的死寂籠罩，落針可聞。
制片人陡然感覺背脊冒出了冷汗，倉皇地繼續解釋：“榮總，其實我們想用演員的是現下當紅範東，範東是M經紀公司的頭部藝人，我們跟M經紀公司有合同，要想範東參與節目的錄制，我們得允許他帶一名新人。
我們《戀戀心動》又是戀綜，聽說他們倆是真情侶……”
“咳！！！”一個突的地咳嗽聲響起。
所有人朝聲源處看去。
林松拳頭虛握抵着人中，一副被癟得臉漲紅的樣子，這會發現所有人在看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榮律，發現他臉上連冷笑都果然沒了，也正睨着他，忙回神，又虛假地咳了一下，然後一臉抱歉地看向制片人，“不好意思，各請繼續。”
榮律收回視線，慢悠悠地看向制片人：“你說什麽？”
這話聽着沒什麽問題，語調也稀松平常。
制片人卻莫名聽得背脊發涼：“聽、聽說是真情侶，所以尺度可以很大，這一定是個必爆的……”點。
話音還沒說完。
文件夾被扔回桌面。
榮律終于變臉，臉色驟然變得極其陰沉，他繞着會議桌逡巡了一眼與會人員，義正辭嚴：“不炒作沒爆點？什麽時候節目的娛樂性要錨定在能不能給演員炒cp上了？還尺度大？你們低俗不低俗？簡直俗不可耐！”
“……”
“……”
鴉雀無聲。
榮律嗤了一聲，陰恻恻地睨了一眼把問題抛回來給他的人，收回視線，重新拿起文件夾再看了一眼晏初的履歷，擰眉，擺出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嘲諷地哂了一聲：“專業：大提琴，夢想：成為頂級的大提琴家。”他冷硬的下颌微微往上揚了揚，薄唇自然而然地抿出些挑剔的刻薄來。
“既不專業也不敬業！”
榮律沉着臉将文件扔回桌面，起身闊步走出會議室。
總裁辦
林松：“榮總，您找我？”
榮律頭都沒擡：“我記得前幾天讓你聯系律所發了封律師函。”
林松略有些尴尬：“榮總……律師函三天前就已經發出。”
林松：“……但是我猜，應該是晏小姐還沒掙夠錢。畢竟晏小姐的現在還算是新人，今年以前她就職于歌劇院，以我對國家歌劇院管弦樂手的了解，晏小姐的年薪應該不會超過一百萬，要攢四千五百萬得不吃不喝幹四十年。”
榮律沒有什麽情緒地沉默了一會，擡眸睨向林松：“你覺得我在欺負她？”
林松：“……”眉心一跳，想了想，将從文件夾上扣出來的照片放到榮律的辦公桌上，然後慢慢推到榮律面前。
“沒有，我只是覺得晏小姐也不容易。”
榮律一頓，眯起眼，面色顯而易見地沉了下來。
門外傳來敲門聲。
榮律回神，順手将照片拿起，揉成一團直接往垃圾桶一扔：“出去！”
林松挑眉，轉身往門外走，正好遇上進來的錢助理。
錢助理進來：“榮總，前臺剛才來電話，有個姓晏的女士想要見您。”
榮律睨了一眼往門口走的林松。
林松一個激靈，馬上加快腳步，并迅速帶上辦公室的門。
榮律收回視線，嗓門有些沉：“晏什麽？”
榮律說的時候臉上沒有一點情緒，錢助理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榮律發現錢助理在神游，擰眉，敲了敲桌面：“我在問你話！”
錢助理回神：“晏初。”
聞言，榮律頓了一下。
錢助理小心又喊了一聲榮總。
榮律回神，繃着臉扔出一句：“轟出去。”
助理點頭：“明白！”随後铿锵凜然地朝門口走。
辦公室的門被帶上。
榮律起身，緩步走向落地窗前，目之所及，積雪均勻地鋪在榮啓大廈門前的廣場上。
雪還在下着，一抹鵝黃色棕頂的圓點在白色的雪蓋上徘徊。
辦公室門再次被敲響。
林松從門外進來：“榮總，這有兩份文件您簽一下。”
榮律沒應，擡手看了一眼腕表：“我記得今天有個全球投資鋒會，安排了寧副總去？”
林松愣了一下點頭：“您之前說沒空。”
榮律大步朝衣帽架走了過去，随後伸手将挂在上面的外套拿下：“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