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已然接近崩壞的第七世界。
自從茯音将槐翎之羽取走之後,這個世界的運轉也逐漸回歸正軌。
有了進入畫壁世界的那番經歷,寧采臣和燕赤霞也成了還算聊得來的朋友。
當然,這個聊得來基本是寧采臣被燕赤霞忽悠。
寧采臣的性格正直善良,心思較為單純,壁畫中的那些經歷并不曾改變他的本心,燕赤霞的性格懶散,有着一種游走江湖的肆意和不羁,兩個人的相處就像是純良的小白兔和狡猾的大灰狼。
至于為何兩人能相處的如此和諧,或許不過是因為都曾擁有過那段短暫卻足夠銘記一生的回憶——
那個從蘭若寺開始的,與觀世大士一切進入壁畫世界的回憶。
因為這個世界曾經瀕臨崩壞過,所以與其他世界相比,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要更慢。
其他世界過了十八年,這個世界也不過才過了兩年。
這兩年間,寧采臣在家鄉的小縣裏開了一家學堂,而燕赤霞每次降妖除魔之後,但凡地點離得近,就喜歡前去寧采臣的學堂裏。
或者說是學堂裏也不太恰當,因為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坐在學堂的房頂上,一邊喝着酒,一邊聽着下方學生們的誦讀聲。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
學堂裏的學生陸陸續續的在長者的接送下離開,很快,二十人的小學堂裏,就只剩下了正在收拾冊集的寧采臣和一名小男童。
小男童十歲左右,家就在學堂的隔壁,所以并不急着回家。
他走到寧采臣身邊,眨巴着圓圓的黑眼睛,看着寧采臣道:“先生,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麽我們的學堂裏會挂了好幾幅觀音菩薩的畫像?”小男童的語氣軟軟糯糯的,是一種很清脆可愛的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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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采臣聞言,正在收拾冊集的手微微一頓,他并沒有立刻回答小男童的問題,而是擡起頭看向了學堂正後方的牆壁上所挂着的一副觀音壁畫。
壁畫裏的觀音,坐于蓮花臺之上,微微垂着眼眸,神色莊嚴而肅穆,周身多充斥着一種不可侵犯的神性。
寧采臣看着這幅壁畫,恍然間又想到了在那晚在蘭若寺裏看到的觀音神像。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那位尊者的面容,回憶起那段在壁畫中可以稱之為光怪陸離的經歷,眼神也不禁變得柔和起來:“因為觀音菩薩能庇佑我們。”
小男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随即又說道:“但是先生所挂的這些畫像和我家中的菩薩神像一點也不一樣。”
寧采臣聞言,輕輕笑了起來:“不一樣嗎?”他語氣輕淺又溫柔的反問了一句。
小男童用力點頭:“對呀,不一樣。”
寧采臣笑容更柔和了:“觀音大士有很多的法相,無論是小宴你家裏的神像,還是學堂裏的畫像,都是觀自在菩薩。”他有幸見到觀音大士的真容,更有幸在兇險萬分的壁畫世界中受到觀音大士的庇護,只要一想到這一點,他的心裏就會湧起一種奇異的暖流。
小男童仰着頭,亮閃閃的大眼睛看着寧采臣道:“先生,你在說到觀音菩薩的時候,眼睛裏像是有星星。”他十分天真地擡手做出了撲閃撲閃的動作。
小男童這話剛說完,一道低沉的笑聲響起。
小男童咦了一聲:“是房頂上的叔叔在笑。”
“小鬼,說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大哥哥。”燕赤霞懶洋洋的聲音透過房頂精準的傳到了小男童的和寧采臣的耳中。
小男童做了個鬼臉:“才不要叫酒鬼叔叔為大哥哥。”
寧采臣笑了笑,一邊将冊集收拾好一邊對小男童說道:“小宴,快回去吧。”
待小男童離開學堂之後,寧采臣也熟練架起梯子,爬上了房頂。
燕赤霞瞥了寧采臣一眼,随即從腰間取下另一壺度數不算很高的酒,擡手扔給了寧采臣。
寧采臣熟練的接過,然後走到燕赤霞的旁邊坐下,打開壺塞喝了起來。
不多時,他的臉便在酒液的作用下微微發燙,他的眉目是溫潤的,清秀又俊逸,染上微醺的酒氣之後,身上便多了一種與教書先生這一嚴謹的身份相反的随性氣質。
燕赤霞拿着酒壺,與寧采臣的酒壺碰了碰:“明日又是中元節了。”
寧采臣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好還三個時辰就到了。”兩年前他們便是在中元節那晚,在蘭若寺裏見到了化身成道者的觀音大士。
燕赤霞看向逐漸浮上雲層的月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子時一到,應該會很熱鬧。”
畢竟百鬼夜行,總會有那麽一兩個不知所謂的惡鬼,妄圖在鬼門打開之時,吞噬夜不歸宿的凡者靈魂。
寧采臣緩緩說道:“你說我們今晚能看到觀音大士嗎?”
燕赤霞聞言,又瞥了寧采臣一眼,似笑非笑道:“這問題你去年就問過一次,結果顯而易見不是嗎。”他略顯低沉的嗓音裏染上了一絲磁性,語氣裏透着幾分不可名狀的意味,像是在回答寧采臣,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鬼門大開,百鬼夜行,妖魔鬼怪聚集一堂,這一晚是該道者去忙碌,而非菩薩去維護兩界的和諧。
兩年前蘭若寺的那一次,已是特例。
想到這,燕赤霞又與寧采臣碰了碰酒壺,然後仰頭喝了一大口。
天色在兩人一口一口的喝酒中漸漸下沉。
待自個壺中的酒液多飲完之後,燕赤霞和寧采臣一起平躺在房頂,看着漸漸被黑雲覆蓋的彎月。
“快子時了。”燕赤霞不急不慢的說道:“小子,你回去屋裏好好待着了。”他的聲音裏帶着些許沙啞。
“嗯...”寧采臣應了一聲,嗓音同樣有些啞。
燕赤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伸了一個懶腰:“我也該幹活了。”說着,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又閉上眼睛感受着空氣中浮動的暗流:“走了。”話落,他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寧采臣從房頂上下來,走進屋子裏,将門窗全部關好之後,他點燃了屋內的長香,插到了觀音神像前方的供臺上。
他跪在蒲團上,看着長香在香爐裏緩緩冒着白煙,在袅袅飄起的煙霧中,他的視線落到觀音神像上,随即虔誠的閉上眼,作了三個佛揖。
這一晚,寧采臣并沒有回到卧房睡,而是就這麽跪坐在蒲團上睡着了。
香爐裏的煙萦繞在密閉的房間裏,檀香湧進他的鼻息之間。
寧采臣睡得很沉,睡夢中,他好像看到了那位穿着白衣的尊者,以一種淡柔溫然的眼神注視着他。
他知道,他興許不可能在現實中再見到那位尊者,但是他在夢中,能得償所願......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蘭若寺裏,燕赤霞靜坐在觀音神像前,背靠着供臺,有一下沒一下玩着手中的符紙。
這一晚他不能睡,但是像現在這樣待在這裏,也挺好的。
他擡頭看了一眼觀音神像,唇角微揚。
第六世界。
十殿地府中的森羅殿內,溶河坐在神殿上,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陸元君,不急不慢的說道:“我給了你兩年的時間贖罪,如今你的罪雖然已經贖夠,但是生死循環的因果中,還差一最後一果,你應該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陸元君垂下臉,神色有些慘兮兮:“屬下知道的。”他需要去投胎,下輩子入畜生道,以此結束因果,徹底結束過錯。
溶河擡了擡眼睫:“你知道便好,下去吧。”
等陸元君離開之後,溶河也随即起身,在他走出森羅殿時,黑白無常跟随在他的身後。
黑無常主動問道:“閻主,您這是要去哪裏,需要我們準備些什麽?”
溶河言簡意赅的說道:“去珞珈山,準備好紅鸾茶。”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珞珈山、紅鸾茶,閻主這是要去見觀音尊者。
第八世界。
近日長安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的莫過于兩件事,一件是翰林學士王安旭與當朝公主在成婚當夜橫死一事,而另一件便是王安旭為史妃娘娘所畫的觀音神像圖。
關于這第一件事,據說翰林學士和公主的死是鬼怪在作祟。
據說這翰林學士雖然才華橫溢,畫技了得,但是品性奸邪狡詐,前後害死了兩任妻子。
據說翰林學士和公主的死就是這兩任妻子的報複。
不過所有的種種據說,最終總結出來的,莫過于一句話,惡有惡報。
而相比起這一件事,百姓們關注的更久的,還是那幅觀音神像圖。
畢竟前者與他們這些百姓無關,看看熱鬧,在閑暇之時讨論讨論便也過了,唯有後者讓他們很是在意。
原因無他,據說那幅觀音神像圖,畫得神乎其神,與他們認知裏的觀自在菩薩大不相同。
不是他們熟知的女身法相,更不是他們所認知的身着白衣,頭戴佛冠。
宮裏伺候史妃娘娘的侍女說,那幅觀音神像圖裏的觀自在菩薩,穿的是一襲黑衣,面容俊美無瑕,眉目似寒山缭繞,沉然清冷,絕世獨立。
明明是身着最幽暗的黑色衣衫,置身于紅月當空的夜色裏,卻有一種能沉澱萬物,消除一切污穢的包容。
因為世間僅此一幅,到了後面,這幅觀音神像畫也就成了整個皇宮內最為珍貴的無價之寶。
而随着越來越多的據說,想要看一看這幅觀音神像畫的人也越來越多。
甚至有不少江湖中人不惜以身犯險,也要夜闖皇宮,只為看看一看這幅聞名天下的觀音神像圖。
就這樣一直到很多年之後,還有人好奇的問,到底是什麽樣的觀音圖能讓那麽多人趨之若鹜。
有幸見過的人回答說,是只要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私藏的珍寶。
你會忍不住去觸碰,就像在夜深人靜之時,本能的追逐于高懸于天幕的明月。
這本書到這裏就結束了,一來寫下來算是我所有文裏最一波三折的一本
因為題材等原因的限制,寫到後面自己都覺得不夠得勁。
謝謝一直看下來的小夥伴,希望我們下本能再見,想在評論區看到你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