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不敢見觀音

第31章

第 31 章

這股陰冷的寒意似千年的冰窖，不過瞬息之間，就讓茯音的衣衫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零碎的寒冰。

涼意正試圖滲透進他的皮膚，這一剎那間，茯音确實感覺到了一種仿佛被一條毒蛇攀纏住的陰邪感。當然也僅僅只是一瞬，因為下一秒，無需茯音出手，燕赤霞背上的長劍就已出鞘，寒光四溢間，劍氣深深，恢弘的劍光似淩厲的驟雨，直直朝着茯音身後迸發。

“這可真是兇險呀...”男子一個閃身，瞬間退離到半空中，他抹掉自己臉上的劍痕，居高臨下的看着對着自己揮出一刀的燕赤霞，壓低聲音道：“你這劍可要好生揮，這傷到旁人多不禮貌。”

燕赤霞将長劍抗在肩上，好整以暇的說：“我這劍不傷人，只傷鬼和妖。”

燕赤霞說話間，反應過來的寧采臣立即小跑到茯音面前，他清隽的眉頭不安的皺着，一臉擔心的問：“關道長你沒事吧？”

茯音微微搖頭，随即轉過身，看向了半空中的黑衣男子。

他的視線從黑衣男子的臉上移到對方左耳戴着的純黑吊墜上，漆黑的槐翎耳墜大概一個食指的長度，若不是裏面蘊含着能引亂相近世界的時空洪流的力量，單從這外觀來看，就像是一片平平無奇的黑色羽毛。

注意到茯音的視線，男子将目光從燕赤霞的身上轉到茯音的身上。

四目相對間，男子的唇角微微一勾：“這位道長，你的靈魂似乎和他們的都不太一樣。”

這裏的每個存在，無論是人，還是鬼，他都能看到他們靈魂的顏色，或黑，或白，或如顏彩般紛亂複雜。然而這個黑衣道長的靈魂，他看不透，像是無色，又像是被什麽東西籠罩着，讓他無法深入窺探。

這種情況他從來沒有遇到過。

當然，面對這種未知的靈魂，他只會産生更想要掠奪和吞噬的興趣。

像是猜到了男子所想，茯音不急不慢的開口：“那你可看出了什麽？”

男子挑了挑眉，愉悅的笑了起來：“我不需要看出什麽，我只需要吞噬就好。”

茯音也笑了一下，很淺的弧度，轉瞬即逝：“很有勇氣。”他緩緩評價了一句。

男子聞言，還想再說什麽，陸元君就沖着他喊道：“你就是将拉我卷進來的妖怪？報上你的名字，我讓你死的痛快點。”

被陸元君這驀地出聲打擾，男子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危險的半眯起眼眸，看向陸元君的眼神裏浮現出猩紅嗜血的殺意，不過很快，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又恢複到方才的狀态，慢條斯理的說道：“畢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也确實該讓你知道是誰被吞噬的。”

“黑山，”他緩緩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黑山老妖呀。”燕赤霞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知道我？”黑山老妖看向燕赤霞。

“不知道。”燕赤霞扯開嘴一笑。

事實上，黑山老妖的名號燕赤霞是聽過的，這位是活了上萬年的大妖，無論是在妖怪界還是在修道界，都極其有名，燕赤霞很清楚對方的實力，也很清楚今天若是自己不用出全力，怕是要交代在這裏。

即便這一切，在他決定夜宿在蘭若寺的時候，就早有預料。

燕赤霞嘆了口氣，沒忍住又說了一句：“真是麻煩。”

話落，他咬破自己的指尖，用指尖溢出的鮮血在長劍上塗抹出一道符咒，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金鐘罩從劍端飛出，瞬間罩住了茯音和寧采臣他們。

陸元君可不是需要被保護的對象，他從金鐘罩裏走出，頗有氣勢的對燕赤霞說道：“讓老夫來祝你一臂之力。”

燕赤霞沒說什麽，算是默許了陸元君的幫忙。

他本意也沒打算自己一個人。

黑山老妖修為極高，這些年裏他吸收了數不勝數的靈魂，有陽氣純然的凡人，修為不錯的道士，當然，也有很多妖邪與鬼怪。

在這棵槐樹之下，埋藏着成千上萬的骸骨。

茯音看向腳下的土地，随即蹲下身，将自己的掌心貼了上去。

寧采臣見狀，也跟着蹲下身：“道長，你這是？”

茯音回了兩個字：“淨化。”

話落的瞬間，一股淺金色的光芒從茯音的掌心湧出，如一陣春雨靜谧無聲的浸潤到這片沾染着鮮血與罪惡的泥濘之下。

很快，原本幹涸的土地就像是得到了滋養，長出了一朵又一朵粉白的蓮。

與此同時，周遭的空氣裏所彌漫着的陰邪之氣也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芬香淡雅的蓮香。

除了正在與黑山老妖對敵的燕赤霞和陸元君，其他人都神色怔怔的看着茯音。

距離茯音最近的寧采臣，目光直直的看着茯音閉着的眉眼。

殘月猩紅，金鐘罩外鬼氣深寒，一襲黑衣的道長清冷獨立，他的眉宇之間是一種仿佛能沉澱萬物的平和，溫暖，和清寂，他閉着眸子，所有的污穢不進他的眼，他自身卻牢牢定格在其他人的眼眸裏。

這一剎那間，不知為何，寧采臣突然就想到了進入畫壁之前，所供奉過的那一尊觀音神像。

而除了寧采臣之外，王安旭也同樣聯想到了觀音。

如果說在沒有進入壁畫的時候，他只是從這個黑衣道長的身上得到了描摹觀世音的靈感，那麽現在，王安旭幾乎想将腦海裏構想出的觀世音的面容，直接以這個道長的模樣繪出。

繪畫的靈氣與靈性從來都是來的無厘頭，有時候就連繪畫者本身都說不清楚。

就像此刻，王安旭從未如此堅定的認定，他所想要畫出的觀音，就該是這個樣子。

茯音這邊的動靜，自然引起了黑山老妖的注意，他眉頭微蹙，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茯音。

他的視線落到那一朵朵盛開的蓮花上，想要靠近，卻被一道淩厲的劍光斬斷了去路：“可別分心呀。”燕赤霞沖他笑了一笑，看似輕佻的表情裏，是全力以赴的凜冽和狠絕。

黑山老妖嘴唇緊抿，十分不悅的看向燕赤霞：“本來還想和你們好好玩玩，但現在我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所以礙事的家夥果然還是要率先清理掉。”

陸元君冷呵一聲：“你這老妖，口氣倒是不小！”他堂堂地府判官，掌管人間生死，即便只有一層功力，也不是一個妖怪就能随意輕賤的。

陸元君當即化出自己的降魔神杖，不由分說的朝着黑山老妖劈去。

黑山輕蔑一笑：“不自量力。”

話落的瞬間，他将左耳上的槐翎利落取下，變化成一個黑色的弓弦，随即便朝着猩紅的天空射去一箭。

下一秒，紅雲之上閃過一道雷鳴，參天的槐樹葉開始紛紛掉落。

原本堅固的金鐘罩在碰到這些落葉之後，出現一個接一個的裂縫。

一對二的黑山老妖饒有興趣的說道：“這金鐘罩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金鐘罩內，并沒有參加對戰的梅三娘用着自己僅剩的法力，試圖修補這些裂痕，然而漫天飛落的槐樹葉，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砸到金鐘罩上，根本不是梅三娘那點力量就能抗衡的。

陳楚慧慘白着臉，緊攥着王安旭的手：“相公我們.....”

王安旭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一般，第一次沒有了平日裏的溫柔，厲聲打斷道：“別說什麽喪氣話！”

相比起這兩人，朱爾旦要鎮定許多，他的心裏雖然也很慌亂，但是視線卻緊盯着茯音。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原本專注于淨化邪祟的茯音，突然睜開了眼眸。

感覺到來自第五世界的波動，繞是茯音也沒有想到，那師徒四人連馬五口竟會比他所預想的時間早上兩天到達五莊觀。

五莊觀是鎮元子的居所，在他的道觀內有一棵極其珍貴的人參果樹。

這人參果樹極其稀有，天上地下，獨他一份。作為大地之靈根，人參果樹要三千年才開一次花，再三千年才結一次果，最後還需三千年才能徹底成熟，前後加起來一共九千年，果樹上才結得三十個果子。凡人只聞到味就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上一個便可活四萬七千年。

劇情裏，鎮元子因外出赴會，便提前交代自己的兩個道童采摘兩顆人參果招待唐三藏。

唐三藏忌諱人參果長得像嬰孩，不肯入口，最後這兩顆仙果被兩位道童吃掉。

這期間，由于豬八戒聽到了道童對人參果的描述，于是便起了嘴饞之意，慫恿孫悟空去偷摘人參果。

孫悟空摘下四顆人參果，因其中一顆果子落入地下直接消失，從而引發了與道童就數量上的争執。之後孫悟空一氣之下将人參果樹連根拔起，鎮元子得知此事，将唐三藏逐出五莊觀，至于豬八戒和沙悟淨則是被強行扣留。

鎮元子放話若是孫悟空不能修好他的人參果樹，便要将他們永遠囚禁。

這段劇情的最後，是孫悟空來南海紫竹林尋觀世音才得以平息。

而眼下，他也從第五世界的南海紫竹林那裏感覺到了孫悟空的氣息。

以這石猴的速度，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到他的蓮花池。

茯音微微抿唇，收起掌心中散出的淨化之力。

他站起身看向半空中還在與黑山老妖對打的燕赤霞和陸元君，陸元君是地府判官，即便如今的實力只能發揮一層，但也足夠強大，至于燕赤霞，他作為這個世界的氣運者，本身在對付黑山老妖這事上，就存在着逆襲轉贏的世界因果。

茯音原本不打算幹預這場對決，但是如果他不插手，這場對戰至少還需要三個時辰才會有結果。

而且.....

茯音收回視線，看向這快要碎裂的金鐘罩，再不出手的話，他腳下這片已經被淨化的泥土又會再次沾染污穢。

想到這，茯音站起身，取下了頭上的金色發簪。

要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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