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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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的幾場大雨帶走暑氣,時既望和唐燼的生活進入了新的階段。
平日裏,一個在重慶一個在宣寧,周五晚上,唐燼飛來重慶,和時既望一同過周末,偶爾有推不開的應酬,也要一天數次給時既望打電話發消息。
時既望一月回一次宣寧,唐燼更是寸步不離,時既望起初很不習慣,說過幾次,唐燼嘴上答應,過後依然如此,時既望懶得多說,習慣了也覺得沒什麽,就随他去了。
如此親密的關系,兩人幾乎等同于戀人。
但也只是“幾乎”。
這個周六,唐燼參加一個應酬,午飯後送走對方,馬不停蹄地趕到上海路。
坐電梯上樓時,他對着光明如鏡的廂壁理頭發,時既望今天回宣寧,按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在家,這個周末他們又能一起度過。
笑眯眯地走出電梯,他慣例用指紋開鎖,想到什麽,又改而按門鈴。
等時既望開門,他就撲上去抱人,最喜歡跟時既望擁抱。
然而并沒有人來開門。
大概在休息,唐燼略有些失望地按開鎖,輕手輕腳地進屋、換拖鞋,到客廳,沒看見時既望,又去卧室,也沒人。
他下意識掏出手機要打電話,想了想,改發微信。
洗完澡出來,依然沒收到回複。
唐燼頂着幹發巾坐在地板上,又發了一條微信,而後盯着聊天界面看。
依然沒有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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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既望從前不會這樣,哪怕抽不出空跟他聊天,也會告訴他原因。
唐燼坐立不安,點進通話記錄,手指已經戳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又頓住。
自己如今過于黏糊,其實有些煩人,時既望雖然不說,但他心裏明白。
他縮回手指,将幹發巾拽下來扔到一邊。
而後聽見開門聲。
時既望看到鞋架上多出來的鞋,知道唐燼來了。
唐燼提過讓他搬回熙悅,房子整體重新裝修過,但時既望拒絕了,平時回宣寧還是住自己這邊。
走到客廳,見唐燼坐在沙發上,随口問道:“什麽時候來的,我剛才——你怎麽了?”
唐燼仰面看他,問:“你去哪了?”
時既望:“宋岩回老家,帶了些特産給我,下樓拿。”
唐燼:“真的嗎?”
時既望給他看袋子裏的鹹鵝,但唐燼只是一掃,依然盯着他,雙目深邃但睫毛輕顫,情緒似乎很不穩定。
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從唐燼臉上看到如此神情,好像在竭力隐忍什麽。
他皺了皺眉,随手擱下東西,坐在唐燼旁邊,問:“你怎麽回事?”
唐燼:“沒有什麽。”
時既望:“你看着我的眼睛。”
唐燼扭過頭,對上時既望的視線,只是一下,立即轉開。
看來确實有問題。
時既望問:“到底怎麽了?”
唐燼:“真的沒……”
“之前我們說過,有什麽事、對彼此有意見想法,要及時說出來。”時既望說,“現在不說,以後一起爆發,你希望嗎?”
唐燼當然不希望,非常不希望,但他又不知該如何啓齒。
時既望還在看他,等待回答。
他深吸一口氣,問:“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時既望愣了愣,摸口袋,而後起身進廚房,出來時手裏拿着手機,說:“泡茶的時候宋岩打電話過來,我趕時間下樓,忘記拿下去。”
唐燼也愣住。
時既望看着他呆滞的模樣,靈光一閃,問:“就因為這個?”
唐燼不說話。
時既望:“……”
他忽然明白過來。
重新坐回原位,這次嚴肅許多,說:“你以為我故意躲着你?”
唐燼還是沉默。
時既望:“為什麽會這樣想?”
唐燼:“……”該如何解釋,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過度敏感。
時既望:“我要是不想見你,就不會告訴你我回來,不會躲躲藏藏。”
唐燼:“……我知道。”哪怕要離開他,時既望也會正式說“分手”,是他從前愚蠢,聽不出話中之意——想到這個,唐燼更不好了。
“那你在做什麽?”時既望皺眉不止,“哦我懂了,你對我有意見了,不好意思說,故意冷暴力我,沒關系,你直說,我不會纏着你。”
唐燼震驚擡頭,見時既望真的起身,立即站起來,一把将人拽到身前:“我沒這樣想!”
時既望面無表情。
唐燼看了他一會,頹然道:“我是怕……怕我會不會做錯什麽,你不想見我,突然走了。”
時既望本就是故意吓唬他:“……”
相當無語。
但時既望忽然想到,唐燼幾次露出類似表情,一次是外出辦事手機沒電,一次是岳然和幾個朋友去重慶玩,喝酒有點多,醉了沒法看手機,這兩次都是自己的“失蹤”。
還有一次,跟同事吃飯,小龍蝦和冰啤吃太多,夜裏肚子鬧騰,醒來上廁所,稍稍動了一下,唐燼立即清醒,問他去哪,還被他取笑了一下。
竟然是因為這樣?
無語中摻入無奈,看着唐燼不安又強作鎮定的模樣,情緒中又多了幾分心疼。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主動環住唐燼的腰,說:“剛才逗你的,我沒那樣想。”
唐燼吸鼻子,委屈臉。
時既望:“不帶手機是我偶爾粗心,沒有故意不理你,不然的話拉黑你更方便。”
唐燼想到被不斷拉黑的歷史,更心塞了。
時既望敏銳地察覺到:“沒有說現在想要拉黑你的意思。”
唐燼:“……”
時既望憋不住笑了一聲:“我的性格你不了解嗎?幹得出來你以為的這種事嗎?你是不是傻?”
唐燼:“……不許笑。”
時既望本來沒真想笑,聞言故意“哈哈”起來,然而沒“哈”出幾下,被唐燼堵住聲音。
很久的一吻結束,兩人的情緒都平複下來。
唐燼攬住時既望,讓他靠在自己肩上,說:“你不會那樣做,我知道,只是我……”
時既望:“如果我想走,我會告訴你,光明正大地走,偷偷摸摸跑掉,有什麽意義?”
唐燼:“可你上次……”就是突然走掉的。
時既望:“我以為你不會找我,而且,你生日那天,我已經道別過了。”
唐燼握住他的手:“對不起。”
時既望:“的确是,如果不是趕時間,其實都想打你一頓。”
唐燼:“你又打不過我。”
時既望:“……”他擡手掐了一把唐燼的腰。
唐燼配合地喊痛,而後沉默了一下,才說:“以前,你是不是也像我這樣?”
時既望:“也沒什麽,是我自己願意的。”
唐燼:“我以前真的是個傻逼。”
時既望:“沒辦法。”誰讓他就是喜歡呢?
唐燼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時既望忽然想到什麽,說:“葉風通過律師聯系我,說想見我。”
唐燼臉色微變:“見你幹什麽?”
時既望:“不知道。”
唐燼:“你……去嗎?”
時既望:“為什麽要去?我一共沒見過他幾次,不是公安不是律師,對他的私人問題也不感興趣。”
葉風的行為,自有法律讓他付出代價,其他的,跟他沒關系。
“倒是你。”他問,“葉家找過叔叔阿姨,也找過別人,他們會覺得為難嗎?”
唐燼:“爸媽沒理,也不會給我壓力。”
時既望:“那你呢?”
唐燼:“我誰都不怕。”
時既望笑了,這的确是唐燼的性格。
唐燼把他抱緊一點:“你要是生氣,就打我一頓吧。”
時既望:“我生什麽氣?”
唐燼:“葉風的事,如果不是我蠢,你也不會誤會。”
時既望:“不全是你問題。”他們之間的信任問題由來已久,沒有葉風也會有其他人,遲早的。
不過:“他剛回國的時候你很開心。”
唐燼:“我朋友很少,高中的時候還幫過我。”
時既望:“哦。”
唐燼立即又緊張起來:“我說的是真的。”
時既望:“我知道,你別瞎緊張。
唐燼拿額頭抵住他的額頭,近距離看他。
時既望被他的劉海刺到,癢的不行,笑着避開:“別看了。”
唐燼:“你什麽時候搬家?”
時既望:“住得好好的,搬哪去?”
唐燼:“新家。”
時既望:“你的房子我是……”
唐燼打斷:“是我們的家。”
時既望閉了嘴。
過了一會,他說:“再等等。”
唐燼:“什麽時候?給我個期限。”
時既望:“……”
唐燼誠懇道:“你随便說個時間,不是真的也沒關系,讓我有個期待。”
時既望無語了,但真的想了想,說:“兩年。”
唐燼:“确定嗎?”
時既望:“…………”
唐燼:“原來還是騙我。”
時既望:“……你有完沒完?”
唐燼抱住他,晃了晃:“那就兩年吧,你記得。”
兩人安靜地依偎在一起。
唐燼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既望。”
時既望第一次聽唐燼這樣喊他,尾椎骨都酥了幾分:“怎麽?”
唐燼:“我愛你。”
時既望:“……”
時既望不想理他,但也沒掙開。
一年、兩年,他自己也說不準,确切來說,沒人能預知往後的事,他給出這個期限,既是給唐燼,也是給自己一個希望。
他依然愛着唐燼,但有些問題,是需要時間去消解的。
他也相信,這一天遲早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