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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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既望從沒想過,202x年,會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動手傷人。
更沒料到唐燼會幫他擋這一棒。
傷人者飛速逃離,唐燼剛上出租車就暈了過去。
時既望非常冷靜,直到目睹唐燼被推進急救室後,腦袋忽然一片空白。
他性格沉穩,生平第一次感受這種全然六神無主,惶恐、不安,還有恐懼。
如果唐燼出事……
他不敢去想。
不知熬了多久,醫生出來,說:“沒大礙,應該很快能醒,明天安排病人做個詳細檢查。”
半個多小時後,唐燼真的醒了過來。
看到坐在床邊發呆的時既望,他笑道:“你比我看上去還難受。”
時既望蹭一下轉頭,撞在唐燼帶笑的眸光中,一時竟然說不出話。
唐燼也不開口,就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時既望才問道:“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唐燼:“感覺很好,一點也不疼。”
時既望:“你休息一會,我去外面給你買牙刷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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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燼:“不用了,一晚上不洗又不髒。”
時既望:“那我去找一下醫生。”
唐燼:“別去,我又沒事。”
身體的事,不是當事人說沒事就真的沒事了。
時既望充耳不聞,起身往外走。
“哎呀。”唐燼忽然喊了一聲,“好難受!”
時既望立即轉身走過來:“剛剛還好好的,哪裏難受?我叫醫生!”
唐燼一把抓住他按鈴的手:“你不走我就不難受了。”
時既望:“……”
“就是肩膀被打了一下,休息兩天就好了。”唐燼半哄騙的語氣,一邊握着時既望的手放到被窩裏,“你陪我,陪我我就好了。”
時既望無奈:“別鬧了,這是醫院。”
唐燼:“我知道,沒有讓你做什麽,就是呆在這陪我,我不要洗澡,也不要看醫生,醫生那麽辛苦,讓別人歇一歇嘛。”
明明是快三十的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說着類似于撒嬌的話,竟也不違和。
時既望最終還是妥協,在陪護床上躺下。
唐燼側過身面向他:“你不會等我睡着之後偷偷跑掉吧?”
時既望:“胡說八道什麽?快點睡覺。”
唐燼:“你真的不會……”
“你再啰嗦我就走了。”時既望假作冷酷地說,“睡覺。”
唐燼立即閉上眼,但隔了不到半分鐘,他又半睜開一只眼,從縫隙裏看着時既望,說:“晚安。”
時既望:“晚安。”
情緒的大起大落耗光了時既望的精力,很快睡過去。
醒來時天沒亮透,唐燼縮在被窩裏睡得很沉,大概夢到什麽好事,兩側唇角微微翹起,好看的五官多了一份天真的可愛。
時既望靜靜地看了一會,起床出門,到便利店買了牙具毛巾,在早餐店等馄饨的時候,唐燼的電話打了進來。
一接通,唐燼就問:“你跑哪去了?”
時既望:“到外面買早飯,馬上回來。”
唐燼:“好吧,我想吃飯團,肉松蛋黃的。”
買好早飯回去,唐燼正坐在床頭看手機,一頭濃密黑發亂七八糟堆在頭上,顯得人幼稚不少。
他嗔怪地說:“一睜眼看到你不在,還以為你趁我睡着跑掉了。”
時既望看他一眼,他又笑了,下床洗漱。
結束後兩人坐在小桌旁吃早點,說起夜裏被襲的事。
“警察給我打過電話。”時既望說,“那條巷子有點偏,只有南邊入口位置有監控,沒拍到當時的情形,還要再調查才能找到人。”
唐燼吃着飯團,不甚在意地說:“找不到就算了吧,又沒出事。”
時既望:“這次沒成功,可能有下一次,不是每次都這麽好運。”
唐燼:“昨天那麽好的機會,他只是揮了一下棒子就跑了,看起來更像吓唬人,你得罪什麽人了嗎?”
時既望端着勺子,思考狀。
做生意,多多少少會結怨,競争對手、客戶、供應商等等,但他想不到有什麽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吓他,一旦被抓,不是鬧着玩的。
“最近小心點。”唐燼拿起時既望的豆漿喝了一口,“好喝——也別太擔心,警方會盡力的。”
時既望覺得還是多想想,看能不能提供點什麽線索。
唐燼:“昨天你說有事跟我說,什麽事?”
時既望頓住,擡眼跟他對視。
唐燼:“?怎麽了嗎?”
時既望還是看着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一會兒要做檢查,回去再說吧。”
醫生上班後給唐燼開了檢查單,做完,确認沒事就出了院。
回到家,分別去洗澡,時既望先出來,他擦着頭發,站在卧室中央,四處環視。
窗戶大開,陽光灑落一地,秋風刮過,窗紗微微搖曳,灰塵在光圈裏輕輕浮動。
灰藍色棉麻四件套、床兩側的閱讀燈、小巧的白色香薰機,以及窗戶旁的巨大豆袋。
床、窗戶、窗簾窗紗,是房子自帶的,他住進來時就是這個模樣。
床品、閱讀燈、香薰機和豆袋,是這幾年他陸續添置的。
心裏忽然湃出一些情緒,他步出卧室,慢慢踱着步。
客廳、陽臺、洗手間、廚房、餐廳、中島臺,都是他最初進入這間房子時原本的模樣,但裏面的許多東西,都是他買的。
房子是唐燼的,但處處有他的影子。
一切都異常熟悉,是這五年多裏,日日夜夜挂念的地方。
徹底割舍,并不是簡單離開這所房子那樣容易。
胸口仿佛飛着一片雲,飄來蕩去,沒着沒落。
到客房前,他停下來。
這也是自帶的設計,有時候他和唐燼吵架,其中一個會來這邊睡,沒有固定人選,有時是他,有時是唐燼。
但他從來沒有裝飾過這間屋子,維持着他剛剛搬過來時的模樣。
從前沒有細想,現在思考,似乎從根源上,他就不喜歡這間屋子。
“你在等我?”唐燼出現在客房門口,頭發還濕漉漉的,“餓了,你想吃什麽?我讓人送過來。”
時既望指了指客廳:“我有話跟你說。”
到客廳,面對面坐下,唐燼笑着問:“從昨天就說有話跟我說,現在沒人打擾了。”
時既望沒笑,說:“你昨天好像也有事問我,是什麽?”
唐燼眨眼:“有嗎?”
時既望微一皺眉。
“的确有。”唐燼立刻改弦更張,“我就是想知道你……”
時既望:“等等。”
唐燼:“什麽?”
時既望:“你可以不說,但別騙我。”
唐燼微怔,随即說:“我昨天想問你,是不是……”
他頓了一下。
時既望盯着他。
“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日子。”唐燼說,“再有一個多月就是祖國生日了。”
時既望:“……”
他在期盼什麽?
10月1日,是國慶日,也是唐燼的生日。
問出這樣的問題,才符合唐燼的性格啊。
“我記得。”時既望坦然地說,“禮物準備好了,到時會給你。”
唐燼笑眯眯:“我就知道,好了,你說吧。”
時既望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地說:“到你生日,我們住一起就六年了。”
唐燼:“嗯?”
時既望:“以前我們說過,不過問彼此的私生活,六年裏也确實這樣做了,但我現在覺得,如果繼續下去,我們會因為這些事吵架,越來越多越來越厲害,你我都累。”
唐燼隐去笑意:“你想說什麽?”
時既望:“以後,不回來過夜或者去哪,告訴對方一聲,你能做到嗎?”
唐燼:“當然可以。”
“別答那麽快。”時既望說,“我還是那句話,可以不答應,但別騙我。”
唐燼:“你什麽時候見我說話不算話?”
确實沒有。
無論是好聽的難聽的,唐燼可以不搭理,但說了的會做到。
時既望選擇相信。
但他還有話說:“有了‘喜歡’的人,要馬上告知對方。”
唐燼微一眯眼:“怎麽說這個?”
時既望:“那你有,還是沒有?”
唐燼:“沒有。”
時既望沒接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唐燼微一鎖眉,他直覺時既望有點古怪,但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時既望說:“可以了。”
唐燼:“就這樣?”
時既望:“今天說的事,你記住、我記住,其他不重要。”
唐燼有點莫名其妙,但也不願多想,他只要清楚時既望回來了,就足夠。
時既望:“點個外賣,我想吃辣子雞。”
唐燼:“吃東西前,我有件事想做。”
時既望:“什麽……”
唐燼撲上來壓住他,狠狠親吻。
激烈的喘息回蕩在客廳,引燃幹枯的欲望。
悅耳的門鈴響起,兩人同時一僵。
時既望推開唐燼:“去開門。”
唐燼不太樂意地下地,時既望理好睡衣和頭發,正要過去看看,唐燼忽然走回來,對他說:“你先回房。”
時既望:“?”
唐燼推着他進卧室,關門前說:“很快就好。”
時既望在門後站了一會兒,走到床頭,打開客廳裏的監控。
敲門的是葉風,他抱着一束花拎着一個果籃,跟唐燼說着什麽,一邊到客廳落座。
時既望關掉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