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7月31日,宣寧市一年中最熱的時間,陽光無比熾烈地照在大地上。
時既望走進蛋糕房,緩了一下,擺手示意服務小哥不必理會他,自己走到櫃臺前。
手機在此時響起,低頭,看清來電人,嘴角微微彎起,劃開接聽。
那邊的人說:“你那邊很吵,在哪?”
時既望:“在外面有點事,肚子還疼嗎?”
那邊:“當然疼!不想工作,工作更疼!我不想上班,想回家。”
時既望看牆上挂鐘:“認真工作,晚上睡覺別把空調開太低。”
那邊:“知道你會這麽說,行吧,我去了,拜拜。”
那邊挂了電話,時既望走到櫃臺前,說:“我看看生日蛋糕。”
辦完事回到家滿頭大汗,時既望進浴室洗澡,出來時天已經擦黑,他有些餓,準備點一份麻辣小龍蝦。
點開外賣軟件,找喜歡的店家,手機頁面忽然一變,同時重重震動起來。
是有人來電話了。
一個小時後,宣寧某知名連鎖龍蝦館城南分店。
時既望剝着紅辣辣的蝦殼,一口一個,吃的非常舒爽,這是炎熱夏季他最愛的那一口。
一盆龍蝦快見底,他又叫了一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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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約他的朋友到了,一落座就抱怨:“路上兩個車追尾,堵了半小時!急死我了,哇,你吃這麽快!”
時既望:“重新點了一盆,你慢點吃。”
兩人聊天、碰杯、吃龍蝦。
吃完後,朋友結賬,時既望去洗手間。
這家龍蝦店很有名,這個時間人也很多,洗手間外站着好幾個人,時既望飛快洗完手,轉身要走時,視線随意一掃,頓時怔住。
“時既望!”朋友在後面喊,“走了!”
時既望抽了張擦手紙,用力包住十指:“好,來了。”
回到家重新洗了個澡,坐在客廳,拿起手機。
解鎖,屏幕上碩大的“22:12”映入眼簾。
鎖定,将手機放到一邊,打開電視,開始看晚間新聞。
新聞結束,十一點,電視播起美食節目,時既望關掉電視,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瓶冰啤,想到已經刷過牙,把啤酒放回去,換了瓶冰水。
喝着水看雜志,肚子裏蓄了滿滿一肚子水,他起身去洗手間。
出來時聽見手機在響,時既望沖到客廳将手機拿到手。
并不是他以為的那個。
潦草接完這個來電,時既望找出一個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沒人接。
再撥,還是同樣。
已快零點,新的一天即将來臨。
大概睡了吧,時既望想,盯着手機看了一會,關掉客廳和走廊的燈,回房間。
次日上午,時既望去見客戶。
時既望大學時學的是室內設計,畢業後跟朋友合夥開了一家設計工作室,原本只想做“老板”,但偶爾一次手癢幫朋友設計的一處房子深受朋友喜愛,朋友到處幫忙宣傳,一來二去,有些人找上工作室,就是奔着時既望本人。
工作室開着當然要賺錢,時既望便常常根據自己的能力接一些活兒,這次的客戶就是朋友的朋友介紹而來。
聊了一半,手機響起,時既望掐斷。
再打,再掐。
客戶好心道:“時總随意。”
時既望一笑:“不好意思。”
電話這時又響,正好卡在時既望的尾音上。
他挂掉并開了飛行模式:“不好意思,我們繼續。”
結束時已是午後,客戶表示有工作,婉謝時既望的請客就走了,時既望到停車場,同時關掉飛行模式。
幾乎同時,一個電話進來了。
他沒什麽猶豫地接了。
那邊的人直接問:“在做什麽?為什麽挂我電話?”
時既望:“跟客戶談事情,不太方便。”
那邊:“現在呢?談完了嗎?”
時既望:“是,準備回家。”
那邊:“回家幹什麽?我好餓,中午沒顧得上吃飯,一起吃飯吧?”
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語氣——這種小事,時既望不會拒絕他。
果然,時既望沒說什麽,問清地址就挂了電話。
約的是火鍋店,時既望趕到時,桌子中央擺着鍋底,桌子一側的男人低着頭看手機,似乎察覺到目光,擡眼看了過來。
旋即笑起來,順手按下開關,說:“菜齊了,就等你來,快坐下,我餓死了。”
大大的鴛鴦鍋,一邊紅一邊白,時既望吃辣鍋,唐燼吃清湯鍋。
吃了一會兒,唐燼開口,問:“你又接了別人的設計訂單嗎?”
時既望點頭。
唐燼笑道:“上次說設計工作幹起來辛苦,怎麽又接了?”
時既望:“長久不做手生,再說最近我不忙。”
唐燼往兩個鍋底分別下了一盤牛肉:“不忙真好,我都忙死了,吃完得趕回去開會,周末也沒辦法休息。”
兩人聊瑣事,生活的工作的,氛圍挺好。
飯後唐燼回公司,時既望去工作室,各有各忙。
晚上,時既望回到家,洗完澡出來拿了罐啤酒,聽到玄關處響起開門聲,他走過去,看到唐燼正在換鞋。
唐燼也看到他:“好渴,外面太熱了。”
時既望轉身又拿了罐啤酒,兩人站在客廳裏喝酒。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感覺有些刺激。
“時既望。”唐燼說。
時既望看過去——應該是要說那件事了。
但唐燼只是含笑看着他,說:“我餓了。”
時既望:“點外賣吧。”
“我不吃外賣。”唐燼朝他走了兩步,“我想吃別的。”
時既望:“……”
兩人默默對視,眼神中的鈎子不言自明。
下一秒,唐燼沖過去,用力将時既望摟進懷裏的同時還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
我以為你有事跟我說……
時既望沒能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就陷入了混沌的意識中。
第二天早上醒來,旁邊沒人,陽光從湛藍色的窗簾縫隙中晃進來,洗手間的門沒關嚴實,傳出水流聲。
身上幹淨清爽,除了略微酸痛之外,沒什麽不适。
這一點上,唐燼向來體貼。
爬坐起身,洗手間的水流聲停止,唐燼擦着頭發走出來,看時既望醒了,先問道:“想吃什麽?我點外賣。”
時既望想吃辣的,但想到私人狀況,只能改口道:“随便吧。”
唐燼:“我吃牛肉面,你也來一份?”
時既望點頭。
唐燼坐在床尾點外賣,卧室十分安靜。
時既望看了他一會,慢慢開口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唐燼:“嗯?”
時既望:“我記得你告訴我,是昨天中午的機票。”
唐燼:“是啊,原本是這個安排。”
原本是=實際不是。
這一點,從時既望那天晚上在火鍋店目睹唐燼和幾個人一起路過的時候,就知道了。
并且,唐燼也看到了他,也知道時既望已經知道自己沒說要提前回來的事。
即使按照時間算,前天下午兩人通電話時,唐燼應該已經在機場。
時既望:“打電話的時候,怎麽沒說?”
唐燼回頭:“工作提前結束就早點回來,有什麽好說的?”
有什麽好說的?
确實。
行程是私人信息,要不要說,全看本人。
半個月前去首都出差,唐燼告訴了時既望,因為他覺得“住在一起的兩個人,至少要知道彼此平安”。
但臨時更改航班,唐燼覺得“不需要說”。
不僅僅是這些,他們除了上床,幾乎沒有默契的時候。
五年了,時既望覺得自己已經很習慣。
但每一次感覺到唐燼的這種“獨立”,仍會不由自主地窒息。
他掀開被子,動作略微僵硬地下床。
從唐燼面前走過時,胳膊被用力一拽,整個身子一歪,被唐燼抱着放到腿上。
唐燼蹭了蹭他的臉,笑道:“你換沐浴乳了,薰衣草味的,是不是?”
他剛從洗手間出來,現在明知故問,顯然別有所圖。
床笫之上,他們一向合拍。
時既望沒拒絕,反正他也能爽到。
重新洗澡,吃完快要糊掉的牛肉面,唐燼換了身外出的衣服,對時既望說:“上班了。”
時既望:“我約了人看房子,這幾天會很忙,不回來,你不用等我。”
唐燼:“畫設計圖需要住在外面嗎?”
時既望:“我覺得需要。”那意思——你覺得不需要,那是你的事。
唐燼看他一眼,拿起眼鏡,他沒有近視,但常年戴一副平光鏡,給俊美的面龐增添幾分神秘的禁欲感,也多了幾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他沖時既望笑道:“好的,你自己的事,我不幹涉。”
時既望确實很忙,勘察場地、溝通設計方案、處理工作室的事、跟合夥人商談下半年計劃,樁樁件件,他忙得腳不沾地。
終于歇下一口氣的時候,已是三天後的傍晚。
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冰啤酒,走到窗戶邊朝外看。
夏天的夕陽格外紅火,像個熟透的鹹鴨蛋黃,映的天際紅彤彤一片。
咚咚咚,有人敲門。
他回頭:“請進。”
他的秘書站在門口,說:“時總,有您的外賣。”
時既望疑惑,他沒點外賣。
走過去接了,打開,裏面放着一大盒鹵味。
揭了蓋子,濃濃的辣味撲鼻而來。
鴨翅、鴨脖、鴨胗、鴨舌、龍蝦尾、鴨架,全部浸泡在鹵汁裏,說不出的鮮香麻辣。
這是時既望很喜歡的一個私家廚房鹵味,東西需要提前三天預定,離他工作室很遠,遠超外賣派送範圍。
這時手機響,接通,唐燼在那邊笑問:“收到東西了嗎?”
時既望:“剛拿到,太多了。”
唐燼:“你不是喜歡嘛,吃不完就分給同事們好了。”
時既望想,天氣這麽熱,根本放不住,确實得分一些出去。
“好了,我馬上要出去談事情,你多吃點。”唐燼那邊有人走動的聲音,“先挂了啊。”
三天沒聯系,這一挂,又不知道要隔幾天。
“等一下!”時既望快速說,“唐燼,我明天……”
那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唐燼跟誰說話呢?”
唐燼笑着答:“一個朋友。”
随後對手機這頭,“你明天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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