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餘成弈再次回避了嬌嬌的問題,恰好餐品上來,為他解圍。
嬌嬌并未多心,是哥哥的話,就算有什麽事情瞞着她,總不會傷害她的。
“還合口味嗎?”
餘成弈身姿挺拔,即便坐着,也高出嬌嬌許多,眼睫低垂目光落在嬌嬌臉上,介于某種不易察覺的沉思和游離之間,像是在衡量什麽。
這樣的餘成弈讓嬌嬌感覺到一瞬陌生,但二十年來的相處培養出的本能令她先一步回答:“當然,哥哥不是最了解我的喜好了嗎?”
“嗯,開動吧。”餘成弈努力拔高聲調,讓場面不至于太沉悶。
嬌嬌只當是他最近煩心事太多,邊用餐邊挑了幾件趣事說給他聽,沒有得到正向反饋,也就漸漸低了聲音。
酒店的雅間經過嚴格隔音,杜絕了外界喧鬧,安靜的室內,只餘刀叉碗碟碰撞的輕響。
樂手正是這時候進來的,得餘成弈眼神許可便開始演奏,不多時,舒緩柔和的小提琴聲如清泉緩緩流淌。
外面又飄起細雪,雪粒一觸到落地窗便化作水珠,染得玻璃一片模糊。窗外繁花的廣城,閃爍的霓虹燈經過這層模糊,仿佛被套上了溫柔的濾鏡。
連着往事,也如此。
一曲畢,嬌嬌唇角溢出笑意:“哥哥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學小提琴的事?”
嬌嬌坐得放松,頭頂一片暖黃燈光傾瀉而下,她整個人仿佛也是用暖色筆觸,一點點暈染開似的晃人心神。
餘成弈錯開視線,讓樂手離開,再回道:“記得。”
他一下領會到了嬌嬌指的事,露出今夜第一個由衷的笑容:“當然,你當時,也太能撒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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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嬌嬌四五歲時的事情,餘母聽了一開早教班的親戚的撺掇,讓小孩學樂器能鍛煉手腦能力,提高大腦發育速度,壓着餘嬌嬌去那親戚那報了班學小提琴。
嬌嬌根本沒有音樂方面的天賦,每天拉得曲不成調不說,在班上還總被老師罰着打手心。
老師三令五申,于是小嬌嬌不敢跟餘父餘母提,每天偷偷躲在琴房裏哭。
是餘成弈第一個發現嬌嬌的不對勁,不過嬌嬌嘴嚴,只說是練琴練得累了,紅着小兔一樣的眼睛祈求哥哥。
餘成弈便想着法兒地幫她偷懶。
直至有次餘成弈提前放學,去接嬌嬌,正好撞見老師體罰。他當場沖上去撞倒了老師,又立即聯系家裏,才解救嬌嬌于水火。
其實仔細算起來,餘成弈當時也不過十歲。
“那間教室,哥哥你進來的一瞬間,我是害怕的。我好怕你們覺得是因為我不優秀,才讓老師生氣。但是你為了我和老師抗争,我從那時候就覺得,你是全世界最了不起,最最可靠的人了,超過爸爸。”
嬌嬌微擡起下巴,神色頗為驕傲。她說的話十足十真心,若非後來意外叢生,她成了虞嬌嬌,餘成弈應當會一輩子占據如此重要的地位。
餘成弈也知道嬌嬌的一片真心,也因此,更難啓齒。
兒時記憶帶來的短暫輕松很快消散,往後歲月的沉重再次傾軋而來。餘成弈臉上的輕柔凝在了眼底。
“哥哥現在也可以當你的依靠,永遠都可以。”
“嬌嬌,虞嬌嬌。”餘成弈鄭重地念着她的名字,“虞”和“餘”,兩個聽起來完全沒有區別的字,卻造成了兩個家庭的痛苦。但如今他想,是有機會掰正過來的。
面對虞嬌嬌澄澈的眼神,餘成弈愈發覺得想說的話難以出口,索性撇開眼,沉下心。
“你願意和我交往嗎?以結婚為前提。”
平地一聲雷,嬌嬌吓得往後靠,直至縮到椅背上。良好的教養讓她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瞪大眼睛像受驚的小鹿。
“哥哥保證會對你好的,就跟小時候一樣,和以前二十年一樣……”
“不可能!”嬌嬌在震驚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發着顫:“你是我哥哥,我們是兄妹,怎麽可能,怎麽可以?”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現在你也……”餘成弈聲音戛然而止,但是在場兩人都在腦中自動補全了他的話,現在嬌嬌也認回虞家,他們已經不是兄妹了。
餘成弈放軟了聲音,如以往給餘嬌嬌講睡前故事一般哄道:“嬌嬌,爸爸媽媽還會是你的爸爸媽媽,餘家也會是你的家,名正言順的,就跟以前一樣。只要、只要我們在一起,這次也聽哥哥的,好嗎?”
“不行。”嬌嬌眼眶中閃爍着淚花,眼睛卻很堅定:“哥哥,我在餘家過得很好,我愛你們,但這是親情。我做不到和你……即便是假的。”
說完嬌嬌起身便走,逃也似的離開了雅間。
餐廳外,細雪紛紛揚揚,隐隐有變大的趨勢,嬌嬌一出來便被凍得鼻子通紅。
侍應生趕來遞上嬌嬌寄存的衣物,看嬌嬌身姿單薄,連忙回頭取傘。
“不用了。”嬌嬌攔住侍應生,穿上大衣,翻出連體帽戴上,任由它弄亂發型,向雪中走去。
在嬌嬌走出來的一刻,雪中出現輛熟悉的車,黑色流暢線條在白色雪景中顯得沉着安穩。
車窗降下,露出張熟悉的臉,路燈打在他堅毅的側影,平日冷硬的輪廓此時也柔和許多。
嬌嬌心頭一暖,淚水奪眶而出。
陸遠程執黑傘走下車,撐傘繞到嬌嬌一側,輕柔擦去她的淚珠。他的手是溫熱的,成為嬌嬌寒夜中唯一暖意。
隔着紛揚的雪,餘成弈和陸遠程對望,陸遠程薄唇輕抿,待嬌嬌上車,不做停留。
柳梢在餘成弈身後半步為他撐傘,旁觀完不忍發問:“小餘總,就算嬌嬌小姐答應了,她以後會開心嗎?”
餘成弈沒有回答。
嬌嬌上了車便對着窗外放空,夜間霓虹燈為這座城市鍍上了新的光彩。
車子正要駛出餐廳,她卻“咦”了一聲:“等一下。”
陸遠程看向窗外,有個女人正在招手打車,風雪天氣,這裏又偏,沒有車為她停留,看樣子她應該等了有一會兒了。
車子緩緩停下,女人以為自己擋住了別人的路,往旁邊避了避。
陸遠程發現這人有些眼熟,身旁嬌嬌先降下車窗,興奮地打招呼:“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