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計劃,生育
計劃,生育
麥子下了種,很快長出嬌嫩嫩的幼苗。天氣上凍後它會停止生長,冬日裏大雪覆蓋,來年開春它會重新煥發生機,長成北方人最愛的主食來源。
年底給雙方父母寄了山貨當年禮,沈禾也不再問男人回不回家的問題。只暗中搖頭嘆氣,沒想到他這麽倔,跟自己父親杠這麽久。爺倆誰都不說軟話。
她心裏有些擔心,公公畢竟年紀大了,萬一有個山高水低,霍興華作為兒子肯定後悔。她不想他有遺憾,可這種事兒得他自己想明白。否則,就是她強押他去,父子倆也會不歡而散。
哎……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養兒方知父母恩,也許等哪天他當了父親,才能理解自己的老子。
伸手摸摸肚子,結婚幾個月了一點兒動靜都沒。她自己心理年齡不小,其實也很盼望一個小可愛的到來。
長的像他,還是像自己?或者是兩人的結合體。不論他是什麽樣子,他都是他們的心肝寶貝。
窗外,陰沉的天氣開始飄雪。北風夾雜着白雪,在空中打着旋兒緩緩落到地上。院兒裏的一個笸籮被風吹得飄了起來,“碰”的一聲撞到籬笆後掉在了地上。
她出門去撿那個笸籮,遠處傳來男人尖利的呼救“啊……救命……你這死……啊……”
呼救聲尖銳刺耳,聲聲哀嚎好似面臨生死威脅。離得近了還能聽見“碰,碰”的撞擊聲。
沈禾腳下加快,很快轉過視線盲區,眼前的一幕讓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眸。
前方的道路旁,毛驢拉着車子偏向了一旁,車子卡在兩顆樹中間,坐在車轅上趕車的施二旦被卡在車板和高大的楊樹中間。
前頭拉車的毛驢一前一後的來回挪步,致使他剛離開大樹,後背就狠狠的撞上了車欄。緊接着剛離開車欄,前胸又緊緊的撞上大樹。鼻子被撞出了血,想要緩和沖擊的雙手也已經破皮,鮮血浸濕了雙掌。
膝蓋有棉褲的保護,但一下下狠狠的撞擊,估計也會青紫紅腫。毛驢就這麽小幅度的來回後撤前進,将施二旦困死在車轅和大樹中間。讓他前不能進,後不能退,只能被動的承受這一次次要命的撞擊。
毛驢牙關緊閉,大大的眼睛裏閃爍着狠戾的光芒。仿若仇恨的使者,終于握住了複仇的寶劍,要與對方不死不休。
它眼中的仇恨和堅定讓沈禾心驚,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這施二旦平日裏到底如何虐待它,才讓它不顧自己與人類之間力量的懸殊,找此機會将他往死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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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的主人弄死,人們還能放過它嗎?如此桀骜不服管教的牲口,估計會被買到煤窯累死,或者被人打死吧。
施二旦看到她焦急的喊:“快幫我……拉住這死畜生。”
沈禾撿了跟雜草,幾步上前拉住毛驢。這家夥的嘴角已經被缰繩勒出了血,卻依舊不願放過施二旦。被她拉住了還扯着身子朝前,又一次的将他撞到了樹上。
“哎呀……媽呀……”
施二旦的手拉着缰繩,想幫沈禾一起控制這畜生。結果,這家夥居然不懼嘴裏的嚼子,又是一次死命掙紮,他冷不防被撞到樹上,額頭原就流血的傷口再次與粗糙的樹幹親密接觸,尚未凝固的鮮血順着臉頰蜿蜒而下,看着可怖的很。
沈禾也急的皺緊了眉頭,這毛驢并不亂踢亂踏,一副冷漠要置他于死地的樣子讓人害怕。
沈禾當機立斷一手拉它往後,一手趁機将施二旦從夾縫中拽出來。然後開口安撫它的情緒。
“好了,好了,別生氣,有什麽委屈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毛驢沒吭聲,默默後退幾步将車子倒出這個窄小的樹旮旯。轉頭望着地上的施二蛋依舊滿目怒火。
施二蛋此時也緩過來了,男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随手撿起跟樹枝就朝毛驢抽了上去。
“死畜生,敢算計老子,老子今兒不打死你難出心頭惡氣……”
毛驢看他脫困,已經做好承受怒火的準備了。平日裏他欺負毆打它還少嘛。如今它居然敢往死算計他,它會被打死也說不定。
習慣性的張開嘴,身上一痛它就叫喚,蹦跶着叫喚能緩解疼痛,它每次都是如此忍受的。
結果,這預想中的棍子沒落到它身上,居然被剛才給這個壞家夥解圍的女人給拽住了。
“你幹啥?”
施二旦怒氣沖天,對着沈禾怒喝。一瞬後才想起來,剛才多虧人家給他解圍,否則他無法動彈,只能任這死畜生欺負暗害。
“這死畜生敢暗害主人,我今兒不打死它,我……”
此時,離此地最近的吳老六也出來了。看他沒事,開始嘲諷:“這家夥專檢那緊要時刻給你掉鏈子,之前就逼着你跪了好幾回了。你咋不長記性,土改了,居然将它買回了家,你這簡直就是鬼迷心竅。今兒要不是沈禾,你這一百斤得折在這兒了。”
施二旦聞言更加氣憤,又要伸手去抽打毛驢。被沈禾再次阻攔。女孩右手一動,他都不知怎麽回事,手中的木棍已經到了她手裏。
“什麽鬼迷心竅,就是貪便宜。這頭毛驢已經十多年了,平日裏名聲不好大家都不願要,你買它的時候不計較它不聽使喚,如今就算将它打死又有何用。
何況,要不是你平日裏老是鞭子侍候,它也不會如此。”
沈禾的話擲地有聲,明裏暗裏都在為這頭不會說話的畜生辯解。施二旦卻根本不當回事,脖子一梗冷哼開口。
“就是頭畜生,老子想怎麽教訓怎麽教訓。馬、騾子、都不少挨打,怎麽都挺好使喚。”他恨恨的指着一旁的毛驢“就它壞了心腸,暗害老子。老子今兒不打死它不足以平怒火。”
男人說着話,到處尋找他的鞭子,又要準備開揍。
一旁的毛驢此時已經完全靜下來,乖順的等待着命運的裁決。平日裏就鞭子不離身,每次它咬牙逼迫他下跪後,回去都會有好一陣兒收拾。有一次打的它好幾天都拉不了車。
後來,他倒是不敢下那麽重的手了。最近他居然将它帶回了自己家,鞭打變成了家常便飯。以前夥伴們多,還有分擔,如今只有它一個,那所有的鞭笞都得它來受。它都恨死他了。
今兒被他套上往地裏拉糞,可早晨卻只喂了它一頓簡單的草料。不到兩趟它就累得走不動了,可他不給它加料,而是拿着鞭子抽打。
這可真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返回的路上,他坐在車轅上,後背靠着車欄,雙腿耷拉在下。它瞅準了時機,将他卡在了這裏。
它耷拉着腦袋,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讓沈禾心生憐憫。大紅馬之前就說過它與這施二旦的恩怨,沒想到最後居然到了這一步。主人與家畜之間不死不休。
“把它賣給我吧。”女孩平靜的開口,“它這樣你估計也不敢再用它,不如将它賣給我。你花多少錢從生産隊買的,我花同樣的錢将它買走。”
“這……”施二旦猶豫了“這毛驢鬼的很,專跟人做對。你這單薄的小身子能降服它嗎?”
一旁的吳老六也提醒沈禾:“別買。這毛驢真的是又鬼又狠,之前就經常跟施二蛋對着幹。你買回去也使喚不成。依我看,不如賣給煤窯吧,鑽到那不見天日的底下,看這鬼東西還尥蹶子不?”
“尥蹶子也不怕,那些挖煤的心狠的很。打死了幹脆剝皮吃肉。”
施二旦滿臉的幸災樂禍,看來也是打的這注意。以前小打小鬧,看着它價值的份兒上也就忍了。今兒這事兒一出,這家畜他是說什麽都不會再留。
沈禾已經不忍再聽,再次提議道:“将它賣給我,我按原價給。也省的你還得折騰。”
吳老六還欲再勸,霍興華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就閉上了嘴。沈禾也許馴服不了這倔毛驢,但這位可是狠人,大不了就是這毛驢找死,那他也絕對能制服的了。
“施二旦,既然你都不要這牲口了。為什麽不賣我媳婦,難道是對我們兩口子有意見?”
施二旦趕快擺手,“當然不是,你們願意要就牽走。十六塊錢,你得先給錢。我好想辦法踅摸着再買頭牲口幫忙幹活。”
這價倒是實誠。吳老六當初是知道的,聞言跟沈禾點點頭。“沒錯,是這個價。”
沈禾點點頭:“那你跟我回家拿吧。”
看她準備去牽牲口,霍興華快人一步拉住了缰繩:“我來。”這家夥桀骜不馴的,萬一又發瘋,傷着你怎麽好。
沈禾也不與他争,幾人很快回了原知青點。吳老六給做了中間人,當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施二旦走時自己拉上了那輛木板車。
将毛驢和騾子栓到一起,棚子如今已經用高粱和玉米杆子四面圍住,只留一道小門進出。
霍興華給這倆添上草料,轉頭看到媳婦,拍拍手上的灰反手推她:“雪下這麽大,你跑出來幹嘛。趕快回,有我呢,保管将這倆照顧好。”
“沒事,我不冷。”沈禾笑笑,伸手接了幾朵雪花。“瑞雪兆豐年,咱的麥子明年一定好收成。”
霍興華伸手将她摟入懷中,用外頭的大棉襖裹住“嗯,有你提供的種子,明年大家可以吃上白面了。”
草長莺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在這北國的二月,燕子尚未歸來,春日美景尚需時日才能看到。
霍興華趕了車去公社拉化肥,沈禾在家裏将發好的白面放到案板上,加了蘇打來回揉搓。
今兒蒸包子,豬肉粉條餡兒。剛才拌餡兒的時候胃裏就翻江倒海的難受,現在揉着面,依舊覺得不舒服。
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前世生理衛生課老師講的那是相當清楚。絕不會發生肚子大了都不知道懷孕的情況。
在心裏算算日期,過了半個月了。看來極有可能懷了小寶寶。想着孩子,她臉上不禁帶上母性那柔和的光。
肖亞娟抱着閨女一進來就看到她笑的溫柔,開口打趣:“有啥好事啊?笑的那麽高興?”
“沒什麽。”沒坐穩胎,暫時不能随便說。她仔細瞅瞅她懷裏小女孩的臉“涵涵的臉,好多了啊!”
一說這個,肖亞娟滿臉喜意:“嗯,淡了很多,也光滑了很多。”女孩說着開始哽咽“苗苗,謝謝你。大費周章的給涵涵找藥。”我托同學在京城的大醫院問,都說沒什麽好技術呢。沒想到你能找到這麽好的藥。
沈禾擺擺手“管用就好……我也是聽說了,就厚着臉皮讨來試試。”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再過三十年也休想達到這樣的結果。她就覺得依依不簡單,随手拿出的藥絕非凡品。這才使用了三天,照這進展,不出半個月,涵涵臉上的疤痕就會消失無蹤。這效果簡直堪稱基因改造。
“你那朋友是做什麽的?”肖亞娟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們一家都想謝謝人家,可是……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我想着給她做雙鞋,聊表謝意。”
“是我三哥的妹妹。”
她一說完,肖亞娟就懵了。你三哥的妹妹不就是你或者你的姐妹嗎?不對啊,你不是說你是獨女嘛,哪來的妹妹啊?
沈禾一看就知道她懵什麽。笑笑解釋了一下。肖亞娟這才恍然大悟:“哦,敢情那年冬天下大雪,你說的不能去參加婚禮了,就是說她啊!”
“對。依依比我小幾歲。自從找到我三哥,我們就像姊妹一般來往。之前都在一個城市上大學,經常一起出去玩。如今離的遠了,只能靠通信來往。”
肖亞娟點點頭。心中暗道:兩口子家室不凡,沒想到她三哥的養父母家居然也如此不一般。這麽好的條件,這倆卻非得紮根農村幹事業,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她要是有這樣的親戚幫襯,肯定早回城了。
倆人閑聊着做飯,肖亞娟幫着她一起包包子,涵涵小家夥吃了一個大肉包,臨走還被沈禾塞了一個在懷裏。
聞着大肉包的香味,孩子笑的見牙不見眼。“謝謝嬸嬸。”
肖亞娟哭笑不得,孩子饞了,有大肉包連娃娃都不要了。“怎麽叫嬸嬸?不是讓叫姨姨的嘛。”
“爸爸說應該跟他論。他跟霍叔叔是好兄弟,我得叫霍叔叔的媳婦為嬸嬸。”
倆大人都哈哈笑。這個劉德才啊!就愛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涵涵性子倒是越來越活潑了,讓倆女人頗為欣慰。
傍晚,天都快黑了,霍興華還為歸來。沈禾擔憂的站在街門口朝遠處眺望,瞅到自家毛驢和騾子,她沖坐在車轅上的霍興華笑笑,指指屋裏示意他趕快回家。
利索的卸了車,就着媳婦的手喝了碗水。“農機站外排的隊得有三裏長,我走的時候還有好多沒輪到呢。每戶兩袋硝酸磷,限購。大家都舍不得走,說要連夜排,等着明天人家上班買。”
這也太緊張了。想想也是,如今的化工不發達。之前生産隊的時候化肥就難買,一年到頭全靠農家肥支撐。
兩袋就兩袋,有她的異能在,沒有也沒關系。“毛驢沒尥蹶子吧?”
騾子還小,不能拉重車。這毛驢最近挺好,所以讓它一起,也算帶着騾子适應幹活。她雖然安撫過多次,這家夥也對她挺親,不知道動真格的時候會不會又犯倔?
“挺好啊!”霍興華笑笑:“還挺照顧大騾的,好像知道大騾未成年不能太用力。一路都盡量在前頭多用勁兒。”
“是嘛。”
沈禾笑笑,端着雜糧料去喂它。倆家夥對于沈禾給的飼料非常喜歡,顧不上叫喚,低頭猛吃。
沈禾摸摸毛驢誇獎:“真乖,答應我好好聽話,真的沒尥蹶子。今晚給你倆獎勵一頓夜宵。”
毛驢聞言高興的擡頭叫喚:“啊……呃……”真好,有宵夜吃。你要一直對我這麽好,我肯定不尥蹶子。
沈禾不由想起老牲口把式的話。打馬、罵騾、摩挲驢。馬兒最忠厚,毛驢最記仇。且心眼小的很,找到機會就要報複。她這回算領教了。
明知道回去會加倍的挨打,它卻執意要給自己報仇。真不知它是精還是傻,撞個頭破血流,卻依舊堅持自己。
“不許偷奸耍滑,我肯定好草好料喂你們。要是表現好,還會有額外的獎勵。”
“啊……呃……”真好,真好。我一定好好幹。
這回的叫聲更加歡快,看來這是頭只吃誇獎,不接受打罵懲罰的驢子啊!沈禾呵呵一笑,轉身回屋準備晚飯。
糧食我有的是,保管喂的你飽飽的。好話嘛,多說兩句又不費勁。看來以後多個忠心毛驢了。
熱炕頭,霍興華一口氣吃了八個大肉包,第九個時被沈禾一把奪下:“小心撐着。”
這包子多大啊,八個有三大碗飯的量了。你剛才還喝了一碗蘑菇疙瘩湯,中午都帶幹糧了,怎麽搞得跟餓了三天似的。
霍興華呵呵笑笑:“你蒸的包子太香了。”他摸摸肚子“我就是肚飽眼不飽,香的停不下來。”
“都是你的,又沒人跟你搶。”沈禾白他一眼,忽的想到什麽開口問:“咱承包南面山林的事兒怎麽樣,有眉目嗎?”
“我去林業局和國土資源部打聽了,如今正在發展經濟,應該沒問題。不過……所需資金不菲,咱一下子上哪兒弄這麽多錢?”
沈禾笑笑:“我之前催了挺多人參,放在我爸那兒。如今改革開放好幾年了,我二哥說賣了個好價錢。已經給我寄過來了,我估計夠前期投資的。”
霍興華目瞪口呆,他這是娶了個聚寶盆回來吧。他還在計劃啓動資金的時候,他媳婦已經早準備好了。
沈禾笑笑親他一口:“你只管大膽幹,錢不夠了我催幾根人參就是。聽我二哥說,如今這玩意可以随便買賣,而且價格一路飙升。
它值錢了,咱就不會缺錢。今年承包的事兒要是談下來,咱種上它幾畝,幾年後發了財,大夥保管跟着一起種,到時一起致富。讓咱柳溪屯徹底改頭換面。”
霍興華反手将她抱進懷裏:“沒想到我媳婦有這麽遠大的理想呢,自己富還不算,還要帶着大家一起富啊!”
沈禾被他親的癢癢,笑着伸手推他帶着胡茬的下巴:“別親,癢死了。”
霍興華停住動作,不敢再這麽挑戰自己。“那你的種子公司還開嗎?”
“開啊!改良小麥玉米種子,提高産量。糧食問題是最根本最重要的問題,我有天大的作弊器,為什麽不幹。”
擡頭親他一下:“我只管改良種子基因。找各屯談培育種子,包括之後的種子銷售,還有其中的運轉都是你的事兒,我可不管啊!”
剛覺得自己沒用呢,媳婦轉眼就給安排這麽多的工作,好像他是不可缺少的。霍興華大男人的心頓時滿足。
“好,這些都交給我。明年我們注冊公司,你只管幹你喜歡的擅長的,其餘跟人扯皮打交道的事兒都我來。”
男人激動的将她壓在炕上,剛親了一下,沈禾急的伸手推他。“重,別壓着我。我現在……”
怎麽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男人雙手撐住直起身子:“你怎麽了?”
沈禾大眼珠來回亂轉,“沒什麽,這兩天不方便。”
是嘛,居然來例假了?那就不是懷孕了。霍興華一翻身平躺到炕上。生孩子那麽疼,他又替不了她。就她們倆其實也挺好。可想想要是有一個小小的苗苗跟在後面叫他爸爸,他一定心都被融化了。
“肚子疼不疼,我去給你沖碗紅糖水。”
眼眸的失落一閃即逝,快的沈禾根本沒看到。他已經爬起來去給她倒水了。很快端着碗進來,将滾燙的紅糖水放到炕桌上。
“燙,晾一會兒再喝。你躺着休息一會兒,我去洗了鍋碗過來陪你。”
男人說着話,彎腰親她一下拽過炕櫃上的被子給她蓋上。然後起身收拾桌子,端着一摞碗筷去了外間廚房。很快傳來叮叮當當小聲的鍋碗瓢盆碰撞曲。
沈禾呆呆的望着廚房的方向,他高大的身影偶爾從隔間門閃過,動作利索的在收拾着廚房。
周圍的這一切讓她感覺安寧滿足,眼眶發熱淚水湧出。也許是懷孕的關系,覺得心裏變的非常柔軟,很容易感動。這些事他經常做的,可今天就是覺得有他真好。
伸手擦掉眼角的淚滴,伸手摸摸肚子。寶貝,是你在裏面嗎?讓媽媽如此幸福又如此敏感。
翌日,沈禾找來屯裏的老大夫給把脈,結果是滑脈。這種脈象可能是懷孕,但來例假前夕也會出現。所以老大夫不敢保證。
謝過老爺子,沈禾含笑出了屋門。自己身體的變化自己最清楚,既然是滑脈,那肯定就是懷了。
摸着小肚子,心情非常的好。好神奇,這裏有一個小沈禾,或者一個小霍興華,這是多麽奇妙的事兒啊!
霍興華今兒一早去了縣裏,臨走囑咐她別洗衣裳,來例假肚子不舒服,等他回來再洗。
他要是知道自己要當爸爸了,會是什麽表情?她坐在炕上呵呵傻笑,等樂夠了才去給自己沖了杯麥乳精。如今可是有孩子了,得多補補。下回讓二哥給她寄些奶粉,那個比麥乳精有營養。還有孩子的衣服,再弄點兒毛線給寶寶織毛衣。
二哥如今在南方搞進出口貿易,這些東西很容易弄。給他幾根人參就全齊了。
一杯麥乳精沒喝完,她聽到外頭吆喝賣小雞仔的叫賣聲。放下杯子她快步出了院子。
這幾年已經放開飼養家畜,好多人家都養着老母雞自己抱窩,是以買的人并不多。霍興華也養了幾只雞,不過他們結婚的時候給殺了。如今家裏一只雞都沒有。
“小雞仔怎麽賣?”
“一毛錢倆,或者拿高粱換也行。”
她正要買,隔壁孫臘月出來了。望着她含笑開口:“我們家也孵了小雞,送你幾只就行。何必花錢買呢。”
沈禾被她這忽然改變的态度弄懵了。自從王丹鳳瘋了後,他們不說勢同水火吧,也是見面不吭聲的,如今這是要鬧哪樣?
“那怎麽好意思,我也養不了幾只,就不麻煩您了。”沈禾說完利索的掏錢買雞,根本不給她繼續的機會。
“哎……”
孫臘月還想再說,賣雞仔的已經收了錢,開始幫她挑。
“我這雞啊,買了保管你不虧。全是精挑細選的,母雞多公雞少。個頂個的能下蛋,稍微多喂點兒食兒,個個下雙黃蛋。”
沈禾不習慣跟陌生人多言,回屋拿了個籃子裝雞仔,始終都沒吭聲。一旁的孫臘月撇撇嘴,小聲的吐槽。
“大話說的倒不小,不就看她一個年輕小媳婦沒經驗,所以才坑她嘛。那二十只雞我看有一大半都是公雞,也就沈禾這傻子才會上你的當。”
我們家雞仔比你這好多了,這大傻子還挺記仇,不要我的。哼,鳳兒那個喪良心的偷了家裏的錢跑了,之前為了逃避勞動居然裝瘋,她回來老娘先打斷她的腿,你還跟我記恨那些幹啥。
她打的主意倒是挺好,說是送,可她知道以沈禾的為人絕不會虧了她。可沒想到人家壓根不接她示好的話茬。
沈禾不管她怎麽想,提着雞仔回了家裏。如今天氣還是有些冷,将小東西們安頓到東屋,給它們撒了一把小米,又找了個小蓋子倒了些水放進去。
午飯湊合煮了一小把龍須面,吃完了躺炕上睡覺。可能懷孕的緣故,最近老覺得困,睡多少都睡不醒。
很快會了周公,夢裏霍興華趕着一群小牛犢回家,一只只看到她都高興的仰頭叫。圍着她轉圈。
從夢裏醒來她尚自發蒙,這夢是什麽意思?一群小牛犢,跟她那麽親。難不成她肚子裏懷了雙胞胎?或者多胞胎?
想着這個可能性,她唇角彎彎呵呵笑了。媽媽生了雙胞胎,好像她的一個表姨也生了雙胞胎。前世在什麽雜志上看的,雙胞胎體質具有遺傳性,她肚子裏說不定真是一對寶貝。至于多胞胎,還是不要了。一胎太多孩子發育受限,如今醫療技術也不發達,到時大人孩子都危險。
壯的跟小牛犢一樣嗎?或者是忠厚如牛犢。胡思亂想之際,屋門被人從外推開,肖亞娟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快,快,給我這個地方躲躲。”
“怎麽了?這麽慌裏慌張的。”
“我懷二胎了,計生辦的人來查。這要被逮着了,聽說當即就要被拉去醫院流産。”
沈禾聞言領着她往西屋走,打開西屋的大衣櫃:“進這兒躲着,我把櫃門鎖上,他們應該不會查。”
剛安頓好好友,計生辦的很快就到。找了一圈沒找到,說她若是看到肖亞娟一定要告訴他們。生二胎違反國家政策,讓她配合他們的工作。
沈禾不吭聲,只是點頭。等把他們送走,她把賽虎叫回來,讓它看好門。她這才回家将肖亞娟放出來。
“哎呀媽呀,吓死我了。”
“不是農村戶口允許生二胎嗎?這又怎麽不讓生了?”
肖亞娟站在地上揉揉自己的胳膊:“誰知道呢。你說這一下子只讓生一個,以後養老可咋辦?”
“計劃生育好,國家給養老。”沈禾笑笑“标語不是這麽說的嘛。”
“可……這麽多的人,國家養的了嗎?”
“讓下一代交養老保險,然後給上一代發放。這樣不就輪上了嘛。”
沈禾這話夠超前,肖亞娟楞了一下笑道:“那不還是年輕人養老人嗎?”
“對啊!不然你以為呢。”沈禾瞅瞅她的肚子:“你這是剛懷上吧,這些人消息夠靈通的。”
“嗐,我家鄰居是婦女主任,就管這的,可不消息靈通嘛。”
“那你這怎麽躲?”
“哎”肖亞娟長長的嘆口氣“其實一個也挺好,可劉德才想要兒子,我這……也就上頭開會的時候抓得緊,等公社的人走了,她跟咱一個屯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不出門就沒事。”
“那萬一再生個女兒呢?”
“他說了,倆孩子有個伴兒,女兒兒子聽天由命。”
別人的家事,沈禾不再多言。反正若是霍興華流露出一丁點的重男輕女,她肯定是不會生了女兒再生二胎的。他有那樣的意識,一旦有了兒子,很難不輕視閨女。
躲過了計生辦,肖亞娟在這兒喝了一杯麥乳精才走。沈禾看天色不早,起身到廚房做飯。
白面和好放盆裏醒着,發泡好的蘑菇木耳洗淨切絲,雞蛋攤成餅也切絲,鐵鍋放油,放入材料翻炒煸香,加入西紅柿小火熬煮幾分鐘出鍋。
鍋裏加水小火慢慢加熱,等男人回來揪入面片,起鍋加調料和剛才的菜就是一頓美味。
霍興華一進來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又香又鮮,有媳婦真好,天天都能吃到美食。”
“快去洗手,馬上就開飯。”
“嗯。”
應了一聲,低頭親她一下才去後頭的洗漱間。等他洗完出來,沈禾已經将飯端上了桌。除了面片,還有昨天的肉包子和生菜蘸醬。
咬一口肉包子,他開口說今天的結果:“山林的承包合同我已經簽了,等天暖和些就能下種。不過,媳婦你有那麽多人參種子嗎?要不要我寫信給我姐夫,讓他想想辦法。”
沈禾笑笑:“我早有準備,就咱們包的那點兒林地,種子絕對夠。”
霍興華搖搖頭,媳婦太能幹,他省多少事兒。跟媳婦閑聊着吃完飯,他收拾碗筷去洗,順帶先給她沖了碗紅糖水過來。
沈禾其實不怎麽愛喝紅糖,但他聽說紅糖可以溫經止痛,就買了在家裏備着,她來例假,他必定每天都給她沖。
“我懷孕了。”
霍興華在廚房将碗放進溫水裏,聽到她說話又轉回來。男人眼神驚異,滿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來例假了嗎?怎麽……”
難得看到他這副驚訝模樣,沈禾呵呵直笑。“那是你以為的好不好,我可沒說。今兒讓許老爺子給號了脈,說是滑脈。”
他對這些不太懂,不像沈禾前世看過很多關于生理方面的書籍。不過,媳婦說懷了,那肯定就是懷了。
“真的?”他嘴角扯扯“我真的要當爸爸了?”
沈禾點點頭“高興嗎?”
“當然高興。”
低頭望着她的小腹,他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漆黑的眼眸中閃着欣喜的光,嘴唇顫抖着明顯激動的很。
沈禾笑笑,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現在只有小蝌蚪大,得五個多月才會有胎動。到時你就能感受到他了。”
男人受教般的點點頭,迷迷糊糊的去洗了碗收拾好廚房,又去喂了牲口。這才想起來媳婦如今一人吃兩人消耗,這會兒是不是會餓。
“你餓嗎?我去給你煮點兒面。或者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沈禾停下鋪被子的動作,非常認真的想了想:“想吃烤紅薯。”
“等着,我馬上去生火。”
望着他急切利落的背影,沈禾躺倒在炕上望着房頂呵呵傻笑。真好,此生有你相伴。
肖亞娟為了躲計生辦,在公社大集上買了兩只羊,開始了早出晚歸的放羊生活。
沈禾在林地種上人參後,也開始了安心養胎的日子。鋤草、間苗、摟土這些雜活全交給了霍興華。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到夏糧收割後,沈禾的肚子已經大的讓人看着都心驚。屯裏有經驗的接生婆說她這是雙胎,公社的黃海燕大夫也說她這十有八九是雙胎。
借了糧種的今年全大豐收,看着那顆粒飽滿的麥子,一個個對着沈禾兩口子忙不疊的道謝稱贊。
被男人退了種子的劉嬸子,這些天把自家老頭都快罵死了。這不,扛着鋤頭從地裏回家,路上跟鄰居又開始抱怨上了。
“我們家那口子真是蠢貨,他要是當初不自作主張退了麥種。我家如今也可以吃白面了。哎,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人家的麥子心裏有多羨慕。”
另一人也是嘆氣:“別提了,我們家那口子當初也是說這事怕不靠譜。我們家就東拼西湊的那點兒種子,攏共不足一畝。可那産量,跟霍興華他們的差的簡直沒法看。不如人家一半多。”
“知足吧,你好賴還有一畝。我這一點兒都沒有。頓頓都是高粱玉米。”
倆女人說着話,看到屯子裏借種子的扛着袋子往霍家走。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好似得勝的将軍。羨慕的他倆又是一嘆。
大家收成好,一個個喜氣洋洋的給霍興華來還種子。霍興華卻根本無心料理,麥子收回來就帶着媳婦去了縣城醫院。他們去了全撲了個空。
沈禾的肚子實在是太大了,盡管大家都說可能是雙胎,可沒去縣醫院,他還是不放心。
趕着騾子和毛驢,車子上墊了厚厚的褥子,一路倒是不怎麽颠簸。縣醫院根本沒有B超,不過經驗豐富的婦産科醫生仔細摸了一下,肯定的說是雙胎。
“發育的很好。不過因為雙胎這之後得控制飲食,否則堅持不到月份就會因子宮負擔太重而提前早産。早産的話會影響胎兒發育和存活。你們得格外當心。”
真是又喜又憂,聽聞雙胞胎兩口子都十分高興,可大夫後來的話又讓人擔心不已。
“從現在開始,你什麽都不許做。好好躺着養胎,吃飯都我喂你。”
沈禾哈哈大笑,這也太誇張了。“我會小心的。”伸手摸摸肚子,正逢小家夥不知是擡腿還是伸胳膊,“孩子踹我呢。胎動這麽頻繁,你說會不會是倆兒子?”
霍興華回頭瞅一眼,眼中依舊噙着擔憂“什麽都好。只要你們平安。”
從醫院出來拐彎去了電報局,奢侈的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沈媽媽如今退休了,說下個月來陪她。等幫她做了月子再走。
“才五個月,你來得住多久啊。”
“怎麽,嫌媽媽煩了。”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在這兒住不慣。”
“後小屋改造的能洗澡就行,其他的也沒什麽。”
娘兒倆又說了幾句挂上了電話。有人關心惦念,連農村的環境都不在乎了。沈禾當然高興。這都沒跟她說自己懷的是雙胞胎呢,這要是讓她知道,估計擔心的現在就要來。
“不給你媽媽打一個嗎?”
霍興華點點頭,本來一月一封信或者電報溝通一下就好。可如今媳婦懷了雙胞胎,他就不淡定了。他媽曾經在醫院工作,還是問問比較好。
電話撥通,他把情況一說,他媽就是一嘆。接着就開始訓他:“說了讓你回城,非犟。這下好了,就你們那小縣城醫院,能不能做剖腹産手術都是未知。雙胎肯定比單胎難生。萬一出了意外,到時可怎麽辦?”
霍媽媽一通數落,霍興華更慌了。“那……那現在怎麽辦?”
自己的孫子,霍媽媽當然是萬分上心。想了下建議:“送沈禾回家來吧!我照顧她。如今月份不大,火車軟卧坐着應該沒問題。”
這樣當然好,可是,霍興華沉默一瞬回:“我跟沈禾商量商量,有結果了我給你打電話。”
“行。你好好勸勸沈禾,雙胞胎還是回京城來更安全。你倆非要在農村安家,等生了孩子過了百天再回去就是。”
沈禾隔着聽筒已經聽到婆婆的建議了,等男人挂上電話,倆口子對視一眼,她搖搖頭表示不願意。
開玩笑。跟陌生的公婆住一起,那多尴尬。她才不要呢。
霍興華沒再多言這個話題,轉而問:“餓嗎?要不去食堂吃點兒東西咱再回。”
沈禾瞅瞅天邊的太陽,再耽擱等它落山他們也回不到家。“不了。帶的餅子就水吃點兒就行。”
霍興華怕她累,也沒強求。在食堂停下後,進去灌了壺溫水,倆人就着邊走邊吃餅子。倆牲口也套上了裝料的袋子開始進食。
蔥油烙餅,沈禾放的油不少,比食堂的料足。就着溫水吃的挺香。
怕颠到媳婦,他一路都趕的極慢。到公社時已是圓月初升,太陽徹底落的不見了蹤影。
沈禾下午睡了一覺,此時倒是精神抖擻的,拽着男人的衣衫跟他東拉西扯的聊天。
忽的,拉車的毛驢低低叫喚一聲停住了腳步。騾子也跟着站好。霍興華拿着手電凝神去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沈禾已經聽到毛驢的示警,前頭有狼。伸手拍拍這倆,她輕聲安慰:“不怕,不怕,千萬別亂跑啊!”
狼并未攻擊,大牲口還是能穩住陣腳的。加上他們之間的溝通更有效,這倆比一般的家畜更鎮定。
手電清晰的照出野狼的身影,霍興華轉身先将媳婦扶下來站到自己身邊。随即快速的拿出車源底下準備的弓箭。
搭弓瞄準,沒等他發射呢,野狼跐溜一下朝旁邊的玉米地裏跑去,瞬間沒了蹤影。只餘玉米地裏飒飒的聲響。
“跑了。”沈禾笑笑,一絲害怕都沒有。她如今異能照舊,一伸手就可以将它困死在荊棘雜草中,或者一根尖刺直插心髒瞬間要命。
霍興華也放松下來,出鞘利刃瞬間斂了鋒芒。“這家夥挺識時務,好像知道咱倆不好惹。”
從新扶着她上車,吆喝一聲牲口噠噠的緩緩開路。
“動物對危險的探知非常敏銳,這只好像特別識時務。”它剛才若是稍微露出攻擊的苗頭,她就要出手了。
“不管它,咱趕緊回家。你想吃什麽,我回去先給你做。”
“……煮面吧!荷包蛋龍須面。”
“圖省事啊?”
“不是。是你兒子說要吃了,荷包蛋要糖心的,不然他不喜歡。”
“哈哈……他這是挑戰他老子的技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