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性
靈性
晚上吃了飯,本來大家都要洗漱休息了,結果,屯裏開始敲鐘讓晚上連夜加班。
沈禾渾身酸痛,也跟着大家一起從炕上爬起來,拿着鐮刀準備下地。一幫人嘀嘀咕咕牢騷滿腹,到院兒裏聞到空氣中的雨氣後終于閉上了嘴。
今晚看來又要下雨,沒收割的還好,可地裏還有許多已經割倒的,可不是得連夜運回來才行。
霍興華跟在沈禾身後,猶豫幾次終于開口:“沈禾,你就別去了。地裏的麥子沒多少。這麽多人呢,不差你一個。”
晚上加班不給公分,你身子本來就弱,幹嘛給人白幹啊!就算是想自立,也不用這麽拼。
一旁的肖亞娟暗暗腹诽:地裏麥子不多?霍興華你可真能睜着眼說瞎話。今兒白天天氣好,有經驗的都說兩三天應該不會再有雨,各隊就把麥子堆在了地裏,想着天晴曬一天再去脫粒。今兒一天收割的都在地裏呢,怎麽可能不多。
沈禾知道對方是好意,回頭沖他笑笑“沒關系,幹些力所能及的。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會拼命的。”
“哦。那你悠着點,別累着自己。”
田間地頭燈光閃爍,有手電還有馬燈,一盞盞燈光好似天上的星星掉落凡間。不過大家可沒那閑心欣賞美景,抱堆的抱堆,擰繩子的擰繩子,有經驗會捆的将麥子捆好,身強力壯的男人們用兩頭尖尖的扁擔挑上麥子,小心的摸黑往屯子裏走。
如沈禾他們這些小姑娘也就能抱堆。擰繩子捆麥稈都是技術活兒,哪個環節沒弄好,路上散開就麻煩了。
支書胡小山不住氣的望天,心裏急的恨不能收買小鬼來幫着幹活。四隊隊長手裏擰草繩的動作不停,開口寬慰他。
“只要倆小時,倆小時咱就把麥子都搶回家。你別太擔心了,瞧你急的嘴角都是燎泡。”
“咋能不急嘛,這可是一年的勞動果實,萬一讓雨給淋了,咱一年的勞動全都白費。”
支書說着話轉身欲走:“我到六隊去瞧瞧,這兒就交給你了。”
說着話,支書的身影已遠。魏狗剩揚聲“放心,我争取雨來前将麥子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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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裏的牲口也被拉來了,人們将麥子一捆捆的抱到地頭,馬車旁站了倆人,專管将麥垛壓實整齊的在車上垛好。
沈禾抱着一捆麥子,遠遠的聽到棗紅馬的嘶鳴。在別人耳裏是“恢咴、嘶嘶……”
而她卻聽到大聲的呼痛。“舌頭好疼,別勒我,我好疼。”
下意識的她左右瞅瞅,難道自己幻聽?瞅瞅前頭的肖亞娟,心噗通噗通的開始狂跳。
她在末世摸爬滾打了十多年,最初跟着往基地走的時候也動手殺過喪屍,後來基地遭遇攻擊,她當然也參加了戰鬥。各種異能耳聞目睹的都不少。可這能聽懂獸語,還真是挺稀罕的。
不敢置信的快走幾步,遠遠的看到棗紅馬後腿倒踢,差點将趕車的劉二炮給踹個仰倒。
劉二炮是個頭發花白的老漢,聽聞上過朝鮮戰場,是退伍老兵,如今還領着一個月三十六塊的津貼。
他一生與馬為伍,非常愛馬。差點被踢也沒對馬兒發火,只是伸手勒缰繩,嘴裏好言安慰。
“別亂踢,紅馬乖,不許尥蹶子,等回去了大爺給你喂料,你現在好好幹活兒啊!”
他不動手還好,這一勒缰繩,紅馬更驚了,前肢高高的蹦起,又是一聲嘶鳴。車上的麥子尚未捆好,跟着散落一地。
“這可咋好?”隊長急的伸手去拽缰繩。結果紅馬更瘋了,嘶鳴着尥蹶子。看那架勢好像要掙脫缰繩飛奔。
劉二炮也跟着使力,倆大男人緊緊的拽着缰繩。紅馬被困在當地,發出的嘶鳴有些沙啞。
沈禾這回确定了,她耳中聽到的聲音的确是紅馬發出來的。它是匹公馬,聲音是男聲。且一直在重複嘴裏很疼。求救命。
“停,別再使勁兒勒缰繩了。”
丢下手中的麥子,女孩飛快的往地邊跑,中途被麥茬絆住摔倒在地,她顧不上疼,趕快爬起來繼續跑。
“它嘴疼,所以才發脾氣的,你們先看看它嘴裏到底怎麽了。”
劉二炮勒緊缰繩,開口呵斥:“你個小姑娘知道什麽,那嚼子就是放在嘴裏以控制牲口的,疼它才更會聽話,聽人使喚才是。說什麽嘴疼尥蹶子,這不是胡說嗎。”
沈禾沒跟牲口打過交道,被男人的話語給鎮住了。莫非是自己聽錯了?女孩呆呆的站在那兒,目不轉睛的望着棗紅馬。
“舌頭好痛,好像要掉了,真的好痛……”
紅馬還在嘶鳴,沈禾眼眸閃現焦急,不顧紅馬在亂踢亂踏,又朝前走了兩步。
“乖,你別動,我幫你看看,可你這樣尥蹶子,我根本沒法幫你。”
就近的幾人都詫異的望着她,跟牲口打商量,這閨女莫不是腦子壞掉了?正想開口呵斥,可轉眼紅馬的表現就讓他們不再反對。
剛還尥蹶子的棗紅馬聽完她的話,居然真的安安生生的站在了原地。沈禾拽住缰繩,朝着倆男人那兒使勁兒,這樣紅馬口中的嚼子不會被勒,應該能緩解一些。
倆男人懵逼的看着女孩伸手摸紅馬的腦袋,嘴裏念念有詞的說讓它乖。然後輕輕的給它解開了籠頭。
瞬間,一股鮮血從馬嘴裏流出,沈禾看到那鮮豔的色彩,心裏一陣抽痛。手上的動作更輕。
“乖,不動啊!我馬上把東西給你取出來。”
紅馬乖乖的站着,屏息靜氣的表示聽話。女孩手上的動作更輕,嚼子被取出來後,口中的鮮血還在隐隐滲出。
女孩拿着手電,仔細的觀察才發現一片鋒利的刀片居然深深的紮在它的舌頭裏,正好是嚼子壓着的地方。難怪一勒缰繩它就疼的厲害。
女孩摸摸紅馬腦袋:“是刀片,可能會很疼,你忍着些啊!我幫你取出來。”紅馬沒有任何動靜,女孩這才伸手進馬嘴裏,幹脆利索的拔出了刀片。
紅馬渾身都在微顫,卻如剛才一般微絲未動。把刀片交給幹脆的劉二炮,女孩摸摸紅馬誇獎。
“好厲害,舌頭那麽靈敏的地方都能忍住疼,真是好樣兒的。”
棗紅馬今年還不到兩歲,相當于人類的十多歲。也就是馬的特性讓它不會輕易的對主人尥蹶子,這要是換了人,估計早疼的發瘋了。
“這……”劉二炮拿着那枚染血的刀片,真是萬分疑惑“這咋會進到它嘴裏的?”
馬兒這種動物,善良、忠誠、勇敢、且非常的有耐力。罪魁禍首被沈禾給取出了,棗紅馬歪着腦袋輕輕的在她胳膊上蹭。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叫聲。
“謝謝你,謝謝你。”
如果沒這一出,它的舌頭有可能被鋒利的刀片割斷,然後肯定會影響進食,後果很嚴重。
能幫到它,沈禾也挺高興。忽的,天邊一道閃電,大家這才回神。繼續動手搬麥子,對于她的奇異行為根本沒來得及問。
劉二炮拿着嚼子進退兩難。現在該咋辦,要使喚牲口必須得戴上嚼子才行,可馬兒舌頭傷成那樣,想想他都替它疼。
沈禾摸摸紅馬腦袋:“馬兒乖,嚼子就不給你戴了,但你路上要聽話,不許尥蹶子,等把麥子都拉回去,讓大叔給你加料吃好嗎?”
“恢咴……”好的,我聽話。
沈禾轉身跟劉二炮開口:“大叔,暫時別給馬兒戴嚼子了,它會聽話的。要不它舌頭太疼了,現在還在流血呢。”
劉二炮對這個跟牲口自言自語的閨女挺有好感。這馬好像能聽懂似的,在她手裏乖的像小貓。他拍拍馬兒腦袋“行啊,今兒就不給你戴嚼子了。”
沈禾剛要走,他開口問道:“閨女,你家裏也喂過牲口嗎?”跟牲口這麽熟悉,能看出問題症結,一下子就安撫住了。
女孩很快回道:“就是見過,其實沒怎麽打過交道。”兩世都出生在城裏,今生第一次相處。前世科技發達,這些充滿靈性的動物只能在動物園裏認識。
“是嘛?”看你熟悉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跟牲口打過交道,是老手呢。
沈禾不再多言,轉身繼續去抱麥子。
大家齊心合力,最後回家的時候,幾乎人人手裏都抱着一捆,終于在雨落下之前将麥子收回屯裏。
棗紅馬看沈禾抱着一捆麥子,嘶鳴一聲讓她放自己身上。沈禾渾身酸痛,馬兒這暖心的舉動讓她忍不住的翹起嘴角。
趁人不注意,小聲的說:“還是我抱着吧,你身上已經千斤擔了。”
“沒事,我有勁兒。”
“可是,我沒有繩子無法固定,放你身上會掉下來的。”
這樣嗎?那好吧,下次你記得帶繩子。
肖亞娟過來拿肩膀蹭她一下:“嘀嘀咕咕的說啥呢?”
“我沒說話啊!你幻聽了吧。”
肖亞娟閃過疑惑:“沒說嗎?難道真是幻聽,最近太累了生出幻覺了?”
沈禾無良的默不作聲。以後得小心些,這裏的人可都沒異能,萬一被當怪物就麻煩大了,她可不想被拉到研究室切片。
霍興華扛着扁擔,負責往回挑。本來最後一趟已經不用再返回,他卻拿着扁擔又回來了。
看到沈禾和肖亞娟,男人先将肖亞娟的一捆挑在一頭,随即跟一心跟他劃清界限的沈禾開口。
“也給我挑上吧,不然這一頭重,不好把握平衡。”
“……一頭重無法保持平衡,就該果斷的,将那致使你不好前行的東西扔掉。戀戀不舍,只是徒增煩惱。與生活無益。”
沈禾說完,越過他繼續朝前。一道閃電劃過,肖亞娟清晰的看到了霍興華錯愕的臉。這冷清的姐妹兒說話好狠,明裏暗裏的不給他一絲希望。
望一眼沈禾的背影,女孩小聲的開口:“要不還是我自己摟着吧?”
男人一瞬後已經恢複如常,将那一捆麥子挑在身後,雙手壓着前頭。颠一颠示意自己這樣也可以。“沒事,這樣也挺好。只要自己願意,總能想出辦法來。”
肖亞娟讪讪的笑笑,默默的低頭趕路。對兩人的啞謎不置一詞。心裏卻悄悄升起好奇,這倆都夠執着,我倒要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