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宴九千顯然是有備而來,蕭嘉言坐了沒多久他就出現在了院子內,院子內點燃了燭火,搖曳的燭火蕩開了清冷的月光,大半個院子在燭火的映照下多了幾分生機。
宴九千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他換下了那一身染血的蟒袍,穿上那套獨屬于小九的白色衣袍,再加上他身形高大,整體看去這人除了冷就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長得好看,目光溫和時總讓人覺得他的性子也不差,這是看見穿一身白袍之人普通人心底會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但披着好看皮囊的人殼子底下裝的不一定是人,蕭嘉言想,他掃過宴九千的臉,目光微微閃了閃。
許是因為發狠捅了自己兩刀,此刻的宴九千臉色有些白,但在燭光下看不太明顯,他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沉穩,看起來極為強大。
“坐吧。”蕭嘉言移開落在宴九千身上的目光,聲音平淡沒什麽起伏。
宴九千目光掃過,見桌上的兩壇酒,心底忐忑之下拉開蕭嘉言對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坐下後他雙腳并在一起,許是太過緊張,掌心也浮現出了點點細汗。
蕭嘉言拍開酒壇,給兩人倒了一碗酒,酒香味傳出,香味有些淡,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蕭嘉言喝了兩口酒,接着擡眼打量着宴九千。
眼前之人比起以往的自然從容,如今難得的多了幾分拘謹,如今即便是他也輕易地看出宴九千的忐忑。
“什麽時候知道的?”
蕭嘉言盡量用閑聊的語氣開口。
“宮宴那日。”宴九千道,說罷他有些不安地解釋道:“那日我并未對你做什麽,知道對不起你也不敢動那些小心思,之後不過是想讓你留下來才說的那些話。”
蕭嘉言應了一聲,兩人間再度陷入了沉默,宴九千想了想繼續道:“那日我算計了你,對不起。”
蕭嘉言眼底閃過一抹恍惚,那日他笑着與小九玩鬧,回到現實世界卻……
在知道宴九千是小九前,對于那日的事情他心底本沒什麽怨氣,畢竟成王敗寇,他和宴九千本就不是一個陣營的,可現在的宴九千親口告訴他,那時候的宴九千有關于他的所有記憶。
蕭嘉言覺得這一下子就不一樣了,若是沒有記憶只能說他們陣營不同,有了記憶那就屬于壓迫與單方面算計了。
宴九千不該那樣做的,是因為人設還是其他什麽嗎?還是……這本就是宴九千的真實性格?
或許其中真假參半吧。
蕭嘉言低頭抿了一口酒,臉上沒有什麽情緒,停頓了片刻他問,“你打算怎麽做?”
聽到這話宴九千的眼睛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他死死地盯着蕭嘉言嗎,嘴唇哆嗦着,停頓了幾息後這才開口說話。
“阿言,我……”
他近乎急切地想要解釋,但話還沒落下就被打斷了。
“不用解釋,說說你的想法。”
蕭嘉言冷聲道:“你要把我留到什麽時候?”
宴九千這次頓了許久,終于他努力組織好語言開了口,“阿言,你若是想現在就能……”
“宴九千。”蕭嘉言冷靜道,他擡眸看向宴九千,眼底終是出現了幾分諷刺,“你舍得?”
“做不到的就不要說了。”
他嘲諷地勾起嘴角,“還是說你打算像上次一樣讓我跪在你面前求你把我留下?”
“阿言我……”宴九千的話語稍稍有了些混亂,見蕭嘉言眼底的嘲諷,即便是剛剛捅了自己一刀臉色都未曾有絲毫改變的他臉上帶上了悔意,他急切地解釋道:“我那次本意不是那樣的,只是想把你留下,我本沒有想折辱你。”
“阿言,對不起。”
他的目光染上了不安,他看着蕭嘉言,蕭嘉言清楚地在他眼底看見了他的情緒。
痛苦,後悔,和不安,表情比起那個高高在上的九千歲生動了很多,可還不夠。
蕭嘉言心底沒什麽波動,言簡意赅道:“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宴九千頓了兩息,還是開了口,“別走好不好?”
“阿言,等我解決了洛國的內憂外患,把洛國交到合适的人手中,我和你一起離開好不好?到時候你若是想報仇或者怎麽樣都可以,你想怎麽對我都可以,現在能不能留在京中?”
他像是一只被人抛棄的小狗,看着蕭嘉言,目光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安,近乎急切地保證道:“我會盡快收拾好爛攤子,不會讓你等太久,就等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話已至此,蕭嘉言覺得實在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他想得到的答案已經得到了。
“好。”他道。
他的手指扣着碗,本就顯白的手背因為扣得太緊的緣故繃出幾條青筋,喝下碗底剩下為數不多的酒,許是酒喝多了,他看着宴九千開口,“我明日搬家,你也來吧。”
他這近乎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宴九千不安的情緒稍稍收斂,宴九千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情緒,“好,我一定到。”
“需要我帶什麽嗎?或者需要我收拾左相嗎?”
蕭嘉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語氣依舊沒有起伏,“把臉治好再來。”
頓了頓後他又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阿言……”
陌生的語氣讓宴九千心底狠狠一抽,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蕭嘉言見他的表情微微嘆了一口氣,眼眸稍稍往下垂了一些,壓下了眼底的情緒,“宴九千,我們暫時就先這樣吧。”
“現在我無法接受你。”
“你先讓我冷靜一段時間吧。”
宴九千攥緊手中的碗,“好。”
砰——
手中的碗不自覺炸開,蕭嘉言側眸看去,宴九千面無表情。
“一百兩銀子。”
宴九千看着蕭嘉言,聽到蕭嘉言這沒有與他生疏的話,眼底的不安被歡喜所取代,生怕蕭嘉言會反悔似的,他立馬道:“明日賠給你。”
蕭嘉言看着眼前這賠了銀子還在傻樂的傻子,心底還是沉了沉。
宴九千走後蕭嘉言對着月光一人喝光了剩下的酒,他神色複雜,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唯一知道的系統在他不搭理的态度中也收了聲。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宋覃簾照例唠叨了他一頓,認命地拿着擰幹的帕子遞給他,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一過去就眉飛色舞地講昨日發生的事情。
“昨日右相府那個李助淹死了,那整日偷雞摸狗的家夥淹死也是活該,聽說當時右相已經到了李助旁邊,愣是沒敢把掙紮的李助救上來。”
蕭嘉言聽到這話後愣了愣,随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就當是為自己前世報仇了吧。
宋覃簾繼續道“公子,我聽說是九千歲的人攔下了右相。”
他左右看了看,湊近蕭嘉言耳邊對蕭嘉言道:“還有昨天我送地契給靖王殿下,殿下看到地契後大吃了一驚呢,今日午時拍賣場就開了,就是不知道左相大人知道您做的事情後會怎麽樣。”
蕭嘉言揉着宿醉後的腦袋,看着宋覃簾生動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他嗎,估計得氣死。”
宋覃簾瞅了蕭嘉言兩眼,見蕭嘉言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臉上的笑意不減,嘟囔道:“他活該。”
話雖然如此,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慢,熟練地把蕭嘉言給收拾好,蕭嘉言換上一身常服,側頭望向宋覃簾,提起了正事,“今日搬家,東西收拾好了嗎?”
昨日睡之前蕭嘉言把搬家的事情告訴了零三,并且把地方也告訴了零三。
宋覃簾顯然也早接到了消息,“已經收拾好了,随時可以走。”
“他們也都收拾好了,就等公子呢。”
蕭嘉言的目光掃過,很顯然,這裏有被刻意收拾過的痕跡,目光掃過這間他住了近二十年的屋子,蕭嘉言終是收回目光。
“走吧。”
“好嘞。”宋覃簾狗腿地道,說着朝蕭嘉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子您先請。”
“多大人了,怎麽還是那麽皮。”蕭嘉言無奈地搖頭。
這邊主仆兩人嘻嘻哈哈在搬家,那邊的拍賣場,随着最後一件拍品的名字落下,整個拍賣場都陷入了安靜之中。
似乎連呼吸都成了錯誤,上千人的拍賣場內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你們聽的沒錯。”臺上的拍賣師一身紗裙,強勢中透着幾分魅惑,此刻她微微一笑,指着旁邊桌子上的盒子,慢悠悠道:“今日我們要拍賣的确實是如今左相蕭大人居住的宅子。”
不顧衆人的了面色,她直接介紹了起來,“這處宅子位置極好,旁邊鄰着各位大人的宅子,又離皇宮不遠,更是洛國的權利中心,只要住了進去就能結交各種權貴,不僅僅如此,我們殿下還發話了,只要買了這處宅子,殿下能解決所有麻煩。”
“無論什麽籍貫,只要買下就能住進去。”
其力挺的态度,決心之強足以見發話之人下了多大的決心。
蕭承安身為洛國左相,在拍賣場這樣的地方也有屬于自己的包廂,此時他們包廂內有的不僅僅有他,還有柳煙兒與蕭嘉永。
一家人聽到拍賣師的話都愣住了,還是蕭嘉永最先回過神來,他趕忙把頭伸出包間,沒有顧及自己的形象直接吼道:“你憑什麽拍賣我們家的宅子,我要告你,就算是靖王殿下也不能這麽不講道理,我爹可沒同意拍賣我們家。”
紅色紗裙的拍賣師聞言朝着他笑了笑,“無需左相大人同意,這宅子的主人又不是左相大人。”
“蕭公子可以放心,我們已經拿到了宅子的地契。”
說罷那拍賣師朝着已經有了竊竊私語聲的衆人笑了笑,“今日我們殿下心善,最後一件拍品定價一兩銀子,諸位若有需要可以試着拍下,一兩銀子起拍,童叟無欺。”
包間內的蕭嘉永聽到這一兩銀子的價格時心底徒然生出一股怒火,他爹早就說了以後把這處宅子給他,他也早就把這處宅子當做自己的東西了,可現在不僅被拿到了拍賣場,更是一兩銀子起拍,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我爹已經把宅子給我了,你沒資格拍賣。”
他急速開口,惡狠狠看向拍賣師,“我要去告你們。”
“就算是靖王殿下也不能違反洛國律法。”
“你們這是搶劫。”
他這話帶着濃濃的怒火,蕭承安想要攔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在場的衆人只聽蕭嘉永的話剛一落下,他對面的包間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是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一道藍色身影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那人眯着眼,眼底帶着令人膽寒的淩厲,他的目光掃過蕭嘉永,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本王倒是不知,左相府的宅子何時是你們的了。”
看見露出身形的人,蕭嘉永的臉色剎那間白了,瞥見那雙冷眼,他更是直接跪了下去,哆哆嗦嗦道:“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