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別擔心,我的人在附近。”
一輪抵擋後,宴九千的喘氣聲有些沉,他站在蕭嘉言旁邊,見蕭嘉言擔憂的模樣忍不住安撫道:“我沒事,你注意一下自己不要被傷到了。”
此時宴九千有幾分狼狽,但面對着蕭嘉言的時候他把那種狼狽很好地掩飾了起來,露出他最為鎮定的一面。
——沒有人會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狽的樣子,即便是宴九千也不例外。
宴九千側頭看了眼遠處,既是為了逼真,逛街之時除了幾個随身帶着的影衛外他的人就沒有靠太近,但是在察覺到這邊發生戰鬥後那邊的人便會馬上趕過來。
蕭嘉言不語,從宴九千過來時目光就落在宴九千的袖口處,剛剛為了替他擋劍,宴九千的袖口被劃破了,他親眼見那一劍差點劃破宴九千的手臂,本來宴九千是可以不用顧上他的,他知道自己參加這個計劃不安全,又怎麽可能會過于自大讓自己陷進危險中呢,宴九千明知道他身旁有人,還是毫不猶豫地沖了過來,替他擋了攻擊。
宴九千太不正常了,這種不正常比起之前更甚。
可一時間他又說不出來哪裏不正常,說不出來宴九千的動機是什麽。
蕭嘉言垂下了眼,黑衣人沒有給他時間猶豫,宴九千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和黑衣人纏鬥在一起,看着宴九千有些吃力的模樣,蕭嘉言目光閃了閃,打了一個手勢,也就瞬息間一道身影便從他身後出現,那人身形颀長,帶着白色面罩,剛一出現動手間就吸引了一半的攻擊,白衣人出現的瞬間宴九千那邊就輕松了很多,也就是三四息的時間,蕭嘉言只見數道身影從旁邊加入了戰局。
那些黑衣人見勢不對當場就想離開,可奈何他們已經失去了先機。
随着墨衣一群人的到來,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蕭嘉言被白衣身影護在身後,目光落在那一地鮮紅上面,垂着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宴九千站在他身邊的另一側,擔憂的目光落在蕭嘉言身上,墨衣半跪在宴九千面前請罪,“屬下來遲。”
宴九千目光沒有從蕭嘉言身上離開,他壓下心底的擔憂對墨衣道:“先看看活口。”
墨衣起身走到地上的黑衣人面前,仔細觀察了一下留下的幾個活口,旋即對宴九千搖了搖頭,“都已服毒。”
蕭嘉言更沉默了,他知道有些人對自己狠,卻沒想這些人都是那種狠人,辦事不力直接抹脖子,這種人就算是他在京中這麽久了也是少見。
不過人都死了,那此行的舉動豈不是沒有達到原本的目的,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
蕭嘉言看向宴九千,“九千歲,下官……”
他話沒說完,就聽宴九千朝他問:“吓到了嗎?”
蕭嘉言:“……”
他沒被這些殺手吓到,倒是險些被宴九千給吓到了。
宴九千太怪了,從宮宴後開始就時不時抽風,蕭嘉言一開始只當他剛回來沒适應過來,現在……就像是一下子對他上心了一般,總是時不時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說話,只是看着,偶爾嘴裏說出來幾句關懷的話。
太不像宴九千了。
宴九千這人在他的印象中向來都是強大,正常的,可現在……
“沒有,下官很好。”蕭嘉言搖了搖頭道。
“随我先回宮。”宴九千一錘定音,說罷他又道:“過幾日再……”
他本想說過幾日再和蕭嘉言來街上走一走,今日他本就是只為了和蕭嘉言親近才借口出來的,沒有預料到有這麽多殺手來,如今他的計劃全都被那群殺手破壞了,但想起蕭嘉言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樣子,若逛街的話說出口他離暴露也不遠了,于是宴九千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今這一批是小打小鬧,他們若真确定了過幾日應當會有一大批人動手,你小心點。”
“下官知道。”蕭嘉言道。
一輛馬車從旁邊駛來,宴九千率先上了馬車,蕭嘉言目光掃過地上的黑衣人,也不再停留跟着宴九千進了馬車。
上了馬車,蕭嘉言就見宴九千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想了想後開口問道:“您可傷到了?”
剛剛那一劍劃過的時候他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要在十多個黑衣人中保護他這麽一個什麽武功都不會的人也很難,即便宴九千身手了得但還是有些危險。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傷到,蕭嘉言的目光落在宴九千的袖口處。
“沒有傷到。”宴九千伸手朝蕭嘉言展示了一下,他看着蕭嘉言,目光有些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猶豫了一下,蕭嘉言問,“關于雪家?”
宴九千點了點頭,眼底帶着幾分認真,“雪家這次的出手有些太着急了。”
而且在他在的情況下,雪家的目标居然是蕭嘉言。
這未免太過反常了,就算蕭嘉言死了他會面對洛氏從而讓雪家坐收漁翁之利,也不應該這麽快,這麽着急可不是雪家的風格,當年雪家可是韬光養晦,暗中發展,從沒有刻意露出利爪,趁着他無心朝政期間在洛國收了一大批人,差點就成功造反了,最後還是他直接派人殺了雪家掌權的人,又殺了雪家大半族人才讓這個鬧劇結束。
雖然現在他确實已經開始打壓雪家了,但雪家的出手還是有些刻意。
就算他和洛氏動手,雪家那漁翁也做不了多久,而且那些招式更像是刻意的,目的是陷害麽。
宴九千頭一次思考雪家的用意。
“确實有些着急。”蕭嘉言接道。
他本以為他和宴九千的戲要演幾天才能得到結果,可誰料雪家這麽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這還是那個韬光養晦的雪家嗎?
而且目标還是他……
要說宮宴雪家對他下藥只是想讓洛氏對上宴九千,讓他死在那裏,那麽此時的舉動更像是要讓洛氏直接和宴九千開戰,但京中之人沒有一個是傻子,這麽簡單的事情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雪家定然還有其他的目的。
就是不知道是什麽目的,前世直到他死的時候雪家都還好好的。
“明知道沒有勝算,他們還是出手了。”蕭嘉言沉吟了一下,忽地想到了什麽似的目光稍亮了幾分。
他問宴九千,“九千歲,這些殺手的招式是哪個勢力的?”
兩人相處間蕭嘉言又把稱呼改回了之前,蕭嘉言想得也簡單,既然雪家不可能這麽沒有腦子,那麽必定有其他的目的,而這目的顯然只能通過那些已經死了的人透露給他們,既然人都死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招式了。
聽到蕭嘉言這話,宴九千眼底劃過一抹異樣,“蕭大人還懂招式。”
宴九千倒是沒想到蕭嘉言能注意到這些,除非習武之人,在一般人眼中招式什麽的沒什麽兩樣。
不過他也沒有想着瞞蕭嘉言,“确實和雪家那些死士的招式對不上。”
頓了頓道:“反倒更像是左相府暗衛的招式。”
蕭嘉言:“……”
沒想到到頭來還算到了他老子的頭上。
不過細想之下蕭嘉言又覺得正常,他那老子腦子不太好使,這麽多年被蕭嘉永這個無所事事的家夥騙得暈頭轉向,腦子本就不夠用了,現在再被雪家坑一場也好像挺正常的。
誰讓他那老子如今的位置尴尬,看上去誰都能捏兩下。
現在的問題是雪家為什麽坑他老子。
以雪家的動作,應當是放棄他老子了,如今派來的人和左相府暗衛的招式相同,一是為了陷害他老子,畢竟他老子跟了他母親,也得了一個洛氏黨羽的名頭,若是被宴九千殺了的話……
如果太子準備妥當了的話确實能以這個名義對宴九千動手,第二,應該是為了試探他是不是受寵。
一箭雙雕。
但如果今日是雪家的試探的話,那早上被打了二十大板的那個蠢貨是哪個勢力的?
蕭嘉言想到了那個自以為宴九千會收拾他,從而彈劾他的蠢貨,看向宴九千,“九千歲,周禦史也是雪家派來的嗎?”
宴九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周禦史是太子的人,是個棄子,我們剛出宮的時候就自刎于大牢之中了。”
蕭嘉言瞳孔一縮。
他腦子中瞬間就閃過一個詞:借刀殺人。
太子這計謀好,借的是宴九千的刀,這一刀下去他和周禦史總得死一個,無論死的是哪個,宴九千的名聲就得污了,若是他死了的話洛南封也得瘋一陣子,這一箭下來加起來不知道的有多少雕了。
蕭嘉言一陣後怕。
宴九千見蕭嘉言的模樣貼心地轉移了話題,“左相如今應當也是被當成了棄子。”
被強行轉移話題,蕭嘉言詫異了一下,不過提起自己的老子,蕭嘉言回憶起蕭承安的嘴臉,臉色又恢複了,他淡淡道:“很正常,我老……父親腦子有些不好使。”
但是他的銀子還沒拿回來,如果蕭承安那家夥進了大牢他怕是就拿不回那筆銀子了,蕭嘉言眼上染上了幾分可惜,他那麽一大筆銀子,就這麽給那老家夥陪葬了。
宴九千一直注意着蕭嘉言的表情,只見他眼前的男人聽到他的話後先是有些詫異,接着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态,最後眼神中帶上了可惜。
阿言心疼他那父親?
思及此處,宴九千心底無端生出一股怒火,光是昨日他聽見零三的回禀就知道阿言那個父親對阿言是什麽态度,如今阿言還在心疼他父親。
他左相配嗎?
宴九千眼底閃過幾分厭惡。
蕭嘉言沉浸在銀子拿不回來的悲傷中,忽地感覺到身旁多了一道冷氣,他狐疑地對上宴九千的臉,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生氣的正是宴九千。
宴九千生什麽氣?他的銀子拿不回來都還沒生氣呢,若他老子入獄抄家了那些銀子只能是宴九千的,所以宴九千生什麽氣?
宴九千對上蕭嘉眼不解的眼神,頓了頓,移開了目光。
想了想他道:“光是招式還不能判定是左相所為,需要細查才能确定,京中栽贓嫁禍之人多的是,也不一定是左相所為。”
聽到這話,蕭嘉言忽然覺得自己的悲傷多餘了,他神色正了正,對宴九千行了一個禮,“下官替父親謝過九千歲。”
他的銀子絕對不能留給蕭承安了,這兩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拿回來。
不能再拖了!
宴九千瞥見蕭嘉言舒展開來的眉頭,停頓了一下終究沒有說什麽。
馬車在街上疾馳,馬車內狹窄的空間裏面,宴九千見蕭嘉言不自在,開口詢問,“蕭大人,你覺得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回報雪家?”
蕭嘉言搖了搖頭,他确實也是不太懂這些,撬動一個近乎千年的世家也确實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他做過最大的事情不過就是舉辦典禮以及普及文字,禮部以禮為稱,除去某些撈油水之人,比起其他部門其實沒有那麽多争鬥,不像兵部戶部那些地方,油水充足讓人觊觎。
“蕭大人不妨說說你的想法。”馬車搖搖晃晃,宴九千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聽到這話蕭嘉言陷入了沉思,半晌後才道:“九千歲如今沒有動我父親,雪家必定會有第二次對我出手的時候。”
只要太子擔心瑞王和洛南封會和宴九千聯手,他們勢必就會找上他,蕭嘉言也知道此時自己是唯一平衡兩方之人,同樣這樣的人也是最危險的。
“先下手為強會遭受百姓诟病,我們不如等,等雪家自己撐不住動手。”蕭嘉言側頭看向馬車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黑了下來,黑沉沉的,看上去像是要下雨了一般,街上的百姓們紛紛往家裏趕,孩童的哭鬧聲傳來,伴随着蕭嘉言悠悠的聲音響起。
“雪家樹大招風,這些年來做過的事情很多,一件事或許撬不動雪家,多幾件事必然能把這個千年世家拉下馬,只要查一查卷宗就知道。”
“雪家是個大族,族中弟子被抓,雪家必定坐不住。”
蕭嘉言看向宴九千,“不過這需要九千歲動手了。”
他沒辦法查卷宗,只能交給宴九千,而且他還要抽時間拿回銀子呢,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今晚就行動吧。
宴九千目光一直落在蕭嘉言身上,看着外面穿過的風吹起蕭嘉言的發絲,心底笑了笑。
他的阿言還是那麽好看,但身上還是有種未經多少事的天真,宴九千不由得想起前世,前世護着洛氏之時阿言也是這樣,阿言似乎不懂官場之中大多事情都是先下手為強,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改寫的,官場之道,以殺止殺,旁人都想着怎麽殺人,他的阿言想着的卻是怎麽等。
不過想想蕭嘉言這些年的成就,他就有一種恍然的感覺。
他的阿言并不笨,只是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面而已,一旦把心思放在這上面的話,鑽研透徹了官場之道,阿言或許比起他也不遑多讓,阿言和他不同,雖也是年幼時遭了難,但阿言身旁還有許多人保護,也讓阿言養成了這樣一副正直良善的性子。
這樣的性子雖好,但若是沒了人的保護,或者遇上一個更強的人,就像上輩子的他一樣,阿言只怕根本就遭受不住。
“這樣太被動了。”
即便知道按照蕭嘉言的方法他能和蕭嘉言多相處許久,宴九千還是搖了搖頭,“雖然有所成效,但還是太慢了,蕭大人可知有一個詞叫主動出擊?”
宴九千眯着的眼底閃過一抹淩厲,“雪家的勢力雖然強,但也不是沒有可以周旋的地方。”
蕭嘉言察覺到宴九千說的是周旋,不是強行鎮壓。
“怎麽周旋?”蕭嘉言問。
宴九千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在蕭嘉言身上流連,那直白的目光把蕭嘉言看得額頭冒出了微微細汗,就在蕭嘉言緊張地想宴九千是不是瘋病又犯了的時候,便見宴九千收回了目光,還未等他松一口氣,又聽宴九千道:“剛剛蕭大人不是說雪家有不少犯了錯的人嗎?多殺幾個犯了大錯的就好。”
蕭嘉言:“……”
周旋???
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風,伴随着雷聲,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蕭嘉言無語地看着宴九千,他忽然覺得這句話很符合宴九千的性子。
說殺就殺,真當雪家不要面子的啊,不過這辦法似乎更好,光是他知道的雪家就有幾個罪名足以斬首的人,若是宴九千來找的話想來雪家很快就會坐不住了,到時候……
雪家倒了他好像還是跑不了。
蕭嘉言重生後的願望一直都是這麽樸實無華,他不想做官了,只想和小九做一對閑雲野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為此他不斷努力着,要是能跑的話他現在就跑了,只可惜——
唉,他就不該去那場宮宴的。
蕭嘉言惆悵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離宮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在京中閑逛了一圈,又喝了兩個時辰的茶,回宮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宴九千本還想留蕭嘉言在宮中坐一會兒,但見蕭嘉言時常走神,只當蕭嘉言害怕自己,即便不舍他還是道:“蕭大人有事就先回去吧。”
正在想着怎麽拿回自己銀子的蕭嘉言:“???”
他詫異地看了看宴九千,下意識問,“九千歲剛剛說什麽?”
剛剛他在想着怎麽對付他爹,沒聽宴九千說話。
眼看着蕭嘉言今日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徹底走神的宴九千沉默了,“沒什麽。”
沒聽見就暫時不要走了吧,多留一會兒。
“給本王磨墨。”
蕭嘉言:“……”
剛剛德全公公不是才磨好嗎?
見蕭嘉言的目光落在硯臺上,宴九千一起看去,看到那滿滿當當的硯臺,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蕭嘉言見宴九千批改奏折,也識趣地沒有打擾他,繼續剛剛的思考,半晌後天色暗了下來,蕭嘉言這才收回思緒道:“九千歲,下官該回去了。”
還在批改奏折的宴九千點了點頭,把思考了一下午的話說了出來,“明日下朝後過來。”
繼續演戲。
“下官尊令。”蕭嘉言朝着宴九千一拜,緩緩退出了禦書房。
出了宮他第一件事就是派自己的影衛去了趟靖王府,等蕭嘉言回到自己小院子的時候那派出去的影衛帶來了整整十五個白衣影衛。
蕭嘉言看着眼前排排站的一群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的他殊不知宮中某位因為他去靖王府請影衛的事情派出了多一倍的影衛進了左相府,自己因為好奇也屁颠屁颠地跟了過來。
小院子內,蕭嘉言看着這群影衛,開口道:“今日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只要把左相府弄得雞飛狗跳就好。”
說完他對一旁的零三道:“零三你也去,抽個時間去左相書房溜溜,或者去左相院子裏也行,不用遮臉,本公子就是要他看着。”
“公子,那我呢?”
宋覃簾見蕭嘉言這般吩咐,忍不住為自己争取,“我也可以去玩玩嗎?”
宋覃簾看左相府這群家夥早就不順眼了,天天欺負他家公子,要不是公子不讓他動手,他早就把左相府這群人給解決了,現在一聽有這搗亂的機會他哪裏還坐得住。
蕭嘉言一眼就看出了宋覃簾想玩的心思,無奈地揮了揮手,“去吧,和劉叔說一聲,除了輪值的影衛,其他都可以去玩玩。”
“注意安全。”說完他看向一群影衛,“你們也是,遇到敵人就跑,玩玩而已,沒有必要把自己搭上。”
今天他要給他老子送第一份大禮。
“是。”
一群影衛領命瞬間離開了。
蕭嘉言朝着宋覃簾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宋覃簾聽到話後眼底閃爍着濃濃的笑意,鄭重地朝着蕭嘉言點了點頭,“公子,我知道了,誓死完成任務。”
蕭嘉言白了他一眼,“別貧了,想玩還不趕緊去。”
宋覃簾嘿嘿一笑跑開了。
一處屋檐的死角處,宴九千見四散而開的影衛,詫異之餘眼中忍不住劃過一縷笑意,對身旁的墨衣道:“讓他們也去玩玩,你們許久也沒這麽玩過了吧。”
前段時間才帶着人抄了一個大家族的墨衣:“……”
他看了宴九千兩眼,垂下了眼。
“随他們怎麽玩,不要弄死人就行,左相那一家多照顧些。”宴九千提點道。
“是。”
墨衣領命便飛了出去,宴九千的目光在蕭嘉言身上停了一會兒,見此刻天色已晚,擔心蕭嘉言來找他發現不對勁,只能不舍地回了宮中。
除去暗中隐藏的幾個影衛,蕭嘉言身邊的人都被派出去了,他也無心等什麽消息,思及一天沒有見面的小九,他早早地就睡了去。
然而這次進入夢境之後他眼前的畫面有了些不一樣,他去到的地方不是小九身邊,而是一處白霧缭繞之地,這處地方的白霧比起以往他所見到的任何白霧都多,這裏的白霧濃郁得像是要把人給吞了,霧氣中沒有任何身影,蕭嘉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這裏。
他緩步走着,周圍霧很大,白蒙蒙的一片,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然他眼前閃過一道光,光芒落下,天空驟然黑了下來。
電閃雷鳴間,唯有光幕高挂在天空之上,蕭嘉言定睛一看,電閃雷鳴是空中光幕上出現的畫面,光幕周圍的白色霧氣已經變黑,他的周圍也是一片沉沉的黑色,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系統?”
蕭嘉言在心底呼喚,可這次總是迅速回應他的系統卻沒了聲音,光幕上的畫面在他呼喚的瞬間就出現了變化,光幕的左上方被隔開了一小處地方,那裏沒有雷電,是一處泛着渾濁黃色的地方。
蕭嘉言細看之際只見那隔開的小地方內虛影晃動,不過一會兒就傳出了聲音,聽這聲音和系統有些類似。
【為什麽會這樣,到底是哪個系統做出來的事情?居然敢這麽破壞規則,當真該消除所有數據毀滅。】
【這個小說世界居然崩了?這個世界的衍生世界這麽多,一旦崩潰那些以它為原型的衍生世界也将面臨崩潰,哪個系統這麽沒有眼見力,不知道無系統世界天道排斥系統嗎?還往那個世界湊,現在好了,有的我們頭疼了。】
【天殺的,劇情都沒開始啊!主角才五歲就被反派殺了,反派是怎麽找到主角的?】
【沒看出來嗎?反派瘋了,他這是無差別殺人。】
那些聲音越來越急,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重啓,這個世界必須重啓。】
【重啓花費的資源太多了,那個救贖系統居然改了一個早死路人的命,小說世界天道發現後修複漏洞弄死了路人,誰知道路人是反派白月光,反派親手殺了路人才瘋了的,要改命我們必須回到路人被救贖系統改命的時候,該死,我算了一下要是重回二十年我們整個系統界的資源拿出來都怕是不夠,主系統不會答應的。】
【這世界已經衍生了上百個世界了,難不成我們就這麽看着那上百個世界毀滅。】
【我去報告主系統,你們先幫着點,暫時維持這個世界穩定。】
【快去快回,世界的天道排斥系統,我們能堅持的時間不長。】
狂風驟雨出現,光幕就像是崩壞了一般,終于在雷鳴聲中,光幕緩緩崩潰,裏面的畫面歸于虛無,一長串血紅色的字體自虛無中出現。
【大正二十八年,洛國,祝玖國,萬頃國大戰,大正二十九年洛國以完勝姿态戰勝兩國,天下一統。】
【大正三十二年,三國掌權者/書中最大的大反派宴九千暴虐無道,嗜殺成性,親手殺了書中主角,主角未長成便死亡,書中世界徹底崩潰。——系統界】
還未等蕭嘉言細看,那字體便如同昙花一現一般消失,沉沉的黑色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之前那般純白色。
沒等他細想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機械的聲音便在他耳邊響起,那聲音明顯帶着疑惑,【僞宿主,你怎麽來這裏了?】
“系統?”
那聲音不像是來自心底,更像是在耳邊響起,蕭嘉言擡眸四顧,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這是我生活的地方。】
系統的聲音再次從耳邊響起,【也是你的意識深處。】
“意識深處?”
蕭嘉言還是第一次聽到意識這個詞,思索了一下問,“就是腦袋裏面嗎?”
系統總是說一些他理解不了的詞語,相處這麽久了蕭嘉言也習慣了。
系統頓了頓,【可以這麽說。】
“那你呢?”
【我……】
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樣,系統沒敢把自己暴露出來,【你看不見我。】
【剛剛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提及剛剛那一幕,聽到系統的話,蕭嘉言心底不知為何有種感覺,這事系統并不知道,他把剛剛那一幕壓在心底,朝着白茫茫的霧氣搖了搖頭道:“就是看見了我第一次見小九的模樣。”
“這白茫茫的一片看着也無趣,我現在能去見小九嗎?”
系統知道自己的僞宿主性格純善,不會對它說謊,不疑有他,【去吧,我送你過去。】
“對了。”
蕭嘉言正想離開,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來,“系統,以後我能看見小九嗎?”
蕭嘉言是真不滿足現在只能聽見自家小九的聲音,“我現在能聽見聲音,日後也能親眼在夢中看見他吧?”
【不行哦。】系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殘忍地否決了蕭嘉言的幻想,【您聽見他的聲音是因為那一萬情緒值的附帶獎勵。】
其實就是反派重生後它的遮掩失效了而已,系統想到自己是怎麽被系統界的前輩罵得狗血淋頭,又被丢回到這個世界,接着被懲罰失去部分數據的悲慘,回去後甚至還要面對銷毀的凄慘,心中就堵得慌。
它才不幫反派呢,反派就等着被自己的愧疚折磨死吧,就是它的契約者知道最後的結果會傷心的吧。
暫時還是瞞着點吧,希望它的契約者遲點知道。
——還有兩世記憶呢,找個時間全給反派解開,系統眼底帶着惡意,看向蕭嘉言時卻化作了溫和,它聲音毫無波瀾。
【只有系統的宿主才有資格查看救贖對象的模樣,可惜您不是系統的宿主。】
“那我見小九身上霧氣淡了一些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話系統頓了頓,【系統也不太清楚呢。】
蕭嘉言還是第一次聽見系統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當然。】就在蕭嘉言想問什麽的時候,系統話鋒一轉,【僞宿主若是願意的話也可以使用情緒值兌換,只需要十萬情緒值,您就可以查看您心上人的容貌。】
“那算了。”聽到這高額的代價,蕭嘉言立馬選擇放棄。
反正他已經能和小九說話了,遲早會找到小九,看與不看也沒那麽重要了。
日後他總能知道小九是誰。
只是,上一次系統似乎并不在意他獲得了多少情緒值,只要求他每日都要得到一點情緒值而已,怎麽重來一次系統卻要這麽多情緒值了?
皇宮十點情緒值,見小九一萬點情緒值,現在還存了幾萬,這輩子他用了的情緒值都已經超過了在小九身上獲得的總和,系統到底有什麽目的?還有剛剛畫面中那句世界必須重啓,是指他所在的這個世界要重啓嗎?那麽系統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崩潰了三次到底觸犯了什麽規則?主角死亡嗎?
系統還說小九殺了宴九千,到底是真是假,是真的的話那麽小九就是在世界崩潰時殺了宴九千,畢竟按照剛剛的畫面來說是宴九千殺了主角導致世界毀滅的,如果小九是那時候殺了宴九千的話宴九千理應會恨他或者拿他出氣,但如今宴九千的表現卻有些不像,并且宴九千重生也有幾天了,他也沒見宴九千下追殺令,難不成是用宴字軍直接找過去了?
蕭嘉言心底有些沉,他向來不喜歡這些爾虞我詐,不喜歡一個個陰謀,可如今看來他能再活一輩子也是有目的的,這目的讓他一時間參悟不透,唯一知道的就是系統有事瞞着他。
畢竟剛剛那一幕系統可沒跟他說過。
不過也正常,蕭嘉言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也只有他的小九……
但如今——
書中最大反派宴九千。
反派小九——
其中有什麽關聯嗎?還有小九和宴九千的反常——
可若沒有系統也就沒有現在的他,蕭嘉言想了想,系統是不會騙他的。
想到小九為了他拼盡全力殺了宴九千的情形,蕭嘉言就覺得心底有些疼,這些天相處他沒有察覺到變化,所以他的小九應該沒有重生吧。
“系統,送我見小九吧。”
【好的僞宿主。】
系統的聲音落下,蕭嘉言眼前的畫面瞬間出現了改變,白茫茫的霧氣消失了,入眼的是一張床,小九似乎已經打算休息了,被薄霧籠罩的修長身形坐在床上發呆,沒有任何動作,看上去像是在看着他。
蕭嘉言嘴角微微勾起,他走到宴九千面前,習慣性地一只手在宴九千臉上摩挲着,判斷宴九千情緒,手指觸碰到微微勾起的嘴角,蕭嘉言笑了一聲,手指落在宴九千的唇瓣上。
宴九千察覺到唇邊的涼意,忍不住用手抓住了那只調戲了他的手,一邊抓他一邊道:“阿言過來點,你身上涼,我給你捂捂。”
蕭嘉言欺身而上,整個人坐在宴九千身上,眼底帶着笑意,“小九可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