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還同

第67章

第67章

“你可真兇,這脾氣不做安保真可惜，回來吧，你不在家我都沒有安全感。”

“你給我滾,我就不回去,你這種壞人……我媽我爸都讓我離你遠點。”

“你要再不回來,我只能去你家接你了，我明天就走。”

“別鬧，現在這節骨眼上，你以為你出的了家門口？你能到機場我都算你贏……”

“哦？那你就試試。”

“……你以為我被吓大的？”

“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玩真的啊。”

“明天見。”

“……我錯了,哥，哦不,弟,您千萬別來，我家這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明星，別到時候一堆記者整日堵我家門口。”

“那你明天回來,也是明天見。”

“我輸了我輸了……你牛逼，我明天就飛回去。”

王麗美最近喜憂半摻，喜的是喬青遙複工，手裏的頭牌終能見客，她老鸨一般每日花枝招展的迎人張羅,俗務纏身，痛并快樂；

愁的是,凡事利大了就難免給人觊觎,公司空降高管竟然想越俎代庖,不過嚴格來說,新任經紀總監插手王麗美的工作也算份內,但王麗美在這行混這麽多年,那個死Gay懷的什麽鬼胎，她心裏明鏡。

沒有藝人的經濟事務管理都是紙上談兵，把公司最紅的攥在手裏，那才是扼住了整個公司的動脈，她絕不把資源和業績拱手讓人，她可以不想要，但是別人不能搶。

然而現實殘酷，年輕的總監熬得住拼的命，無家一身輕，王麗美三十好幾，家裏尚有稚兒勾腿，熬不住夜舍不出命，在這場你死我亡的争搶裏，還未亮劍就要敗下場。

王麗美打電話給老媽安排其照顧孩子的飲食後，絕望又決絕的将老板黃迪堵在會議室：

“他是我領導沒錯，但是沒必要喬的每個通告他都要跟吧？別人的怎麽沒見他跟，而且每次都要當着喬的面有意無意的提，他給他談了這個聊了那個，多牛逼多大盤子啥的，這是不是搶的有點明目張膽了？我才是喬的經紀人，他他媽的管我就好了，幹嘛管我的藝人。”

黃迪走不掉，便坐回老板椅，不緊不慢的剪雪茄：“小周麽？他的确是想要個藝人帶，不然很容易跟資源脫節，要不然這樣，你倆一起帶？你屈尊給小周做個執行，我告訴他以後光談項目就行了讓你跟通告，你倆一起算業績，”黃迪燃了雪茄，看也不看王麗美：“這是個劃算的交易，你錢不少賺卻輕松不少，也方便你顧家。”

王麗美熱血上臉：“憑什麽要把喬分給他，我不同意！藝人就是經紀人的事業，喬最難的時候我臨危受命，多苦多難都熬過來了，憑什麽現在能賺錢了又讓我倆一起帶，周鼎又是我領導，帶着帶着就成他的了，我哪裏做的不好了要讓我降成執行經紀？就因為他是總監需要一個招牌藝人？就因為我有家？”

“喬不是你的藝人，他是公司的藝人，而且嚴格來說，他是他自己的藝人，因為他在公司有股份，你倆對他而言不過都是個執行。”

“可我手上除了喬，全是新人，如果喬不在我這兒了，沒有大牌幫襯，這些人你叫我怎麽賣得出去？我也要生活啊。”

“今年還有一個月就過完了，如果你能在喬身上簽五千萬的單，小周那邊我去搞定。”

黃迪話講的不緊不慢：“當一個經紀人你要記住兩點，第一是淡定，比起争搶，冷靜能讓你客觀的判斷處理每一件突發事件，你不出錯，就丢不了工作，公司怎麽也會讓你吃上飯；第二是清醒，時刻做好一個藝人離開你的準備，俗話說的好，戲子無情，你以為喬青遙會覺得他事業的成功，或者說他今天翻身跟是你的功勞苦勞麽？不會的，他成功時只會覺得自己牛逼，他翻身了也只認為自己命不該絕，喬是你的命，可你對他而言屁也不是，甚至我，對他而言也不過就是賺他錢的中間商而已，就算沒有小周，他也不是你的藝人，你就趁你還能管他的時候，盡可能多從他身上賺錢抽傭金就好，珍惜榨幹他的每一秒，所以清醒的核心是夠狠，你的事業是你自己賺錢，藝人算個雞毛，能賺錢就一起幹，不能賺哪怕他是天王也要滾蛋。”

雪茄煙霧升騰缭繞，半遮半掩，映人面明暗。

王麗美垂頭喪氣出門，轉場又昂首挺胸進屋。

她面帶微笑卻要走的殺氣騰騰，踩着小紅底挎着LV，屋子裏的人全都站起身，引他入門的藝統恭敬伸手，為她介紹在座的每位大佬，臺裏的制作人，項目監制老板，節目總導演，最後又向大家統一介紹王麗美的title。

“這是喬老師的經紀人麗美姐。”

這個名號足以讓在座的起身，紛紛握手寒暄，衆人笑容滿面，上億的資金，頂尖的明星，點煙泡茶，你來我往，喬青遙雖毀譽半摻，但是地位和吸金能力還在，打官司的時也并非沒有想撿便宜的商家平臺，只是喬青遙寧缺毋濫，又不願意出來受辱，眼下勝訴律師函也像一顆市場定心丸，真假不重要，真金白銀才重要。

“喬老師還在糾結嗎？來，你們還有什麽顧慮，說出來，我們什麽都能滿足，綜藝首秀給了我們，我們不會虧待老師這份心意，一定盡全力讓他出彩。”

王麗美笑道：“我看了你們的項目書，我個性比較直接，你們原先的評委陣容很和諧，硬加出來這個導師的位置，其實顯得他有些多餘，實際錄制時會讓喬很容易尴尬。”

“怎麽會多餘呢？只要喬老師能來，一定是主角，這只是項目書，可以改的麽？事在人為嘛。”

“只要來我們節目，哪個嘉賓不是兩三個代言，我們每次招商都七八個品牌，競标的就更多了，來吧，我帶你認識品牌老板們，喬老師沒簽上5個代言，我親自上門下跪。”

“我們真的很有誠意了，我們不會虧待喬老師，”對方意味深長，話裏有話：“也不會虧待你的，姐。”

……

王麗美猶豫了，更多是恍惚，像自深淵邊上踱步。

然而他們不肯放過她，臨走的時候又塞禮物進車裏：“這是劉總老家特産，放在辦公室原打算給同事分分，正好今天你過來讓你趕上了，你說我們多有緣分，不怎麽值錢別嫌棄，拿回去給孩子煲湯，很鮮。”

王麗美盲目輕敵，心道就收了一點蘑菇而已，也不至于吃人最短，待到家後才恍然大悟，特産底下藏着香奈兒手袋，還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款。

發呆間，電話短信不斷。

“麗美寶貝，還在負責喬青遙老師麽？喬老師接下來檔期怎麽樣，我先把項目介紹發你，□□+總臺聯合出品，文藝局親自抓，六個部委聯合制作，絕對上檔次，詳細的咱倆電聊？咱姐倆真是好久不聯系了，我都想你啦，啥時候有空出來約飯啊。”

“哎呀麗美，我才發現我上次意念回複你的短信了，我今天才發現沒回上，你可別怪我啊哈哈哈，想讓我們拍小葉沒問題呀，喬老師來拍一次，你可以帶倆新人，妝發攝影都給你們指定，一切好說。”

“王老師打擾了，我們臺今年的公益盛典想邀請喬老師出席，參與盛典的紅毯和頒獎典禮，領取‘公益之星’獎，如果不喜歡這個獎項名，也可以按照你們的喜好來，真的太喜歡喬老師了，能邀請到他是我的夢想。”

……

王麗美30歲之前的夢想，是希望自己活的有自由有尊嚴有愛有幸福，現如今自生活裏的雞零狗碎走一趟，夢想成了去他媽的自由自尊，老娘只要錢。

她小心翼翼，如春風拂面般，期待的望着着喬青遙：“喬～這個項目值得去，我知道你的顧慮，你覺得上這個綜藝很傻也不适合你，怕被說綜藝咖自降身份，可是你想，咱要真搞藝術也不在娛樂圈搞了，既然在娛樂圈混，名和利總要圖一樣，這份工作不能雖然讓你拿獎，但只要錢到位了，那就值得去，你給我個你心理預期價，我去談，咱別談都不肯談。”

“喬～你有時候就是太實在，領個‘公益之星’的獎而已，又不是領諾貝爾□□，不用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好，而且也沒人會去在意你配不配這個問題的，你要是不配，那這圈裏就沒有人配了，你這些年在公益上花的錢還少麽，明裏暗裏支持那麽多慈善基金會，這次活動主要意義還是在宣傳，你過去了增加了盛典的傳播和關注度，也是另一種意義的支持公益工作啊，再說有品牌支持怎麽了，這種公益和商業的結合很有意義，公益單位呼籲了，品牌也傳播了，我們也有出場費，皆大歡喜嘛。”

“喬～我知道你介意案子二審的事，還有你跟左老師的花邊新聞，這些我們都會處理的，只是輿論這東西都要慢慢來，你說你總不出來工作，他們也只能反複的寫你那些負面，你多出來活動，那不就有新談資了，一切都會過去，咱得盡快向前走。”

……

王麗美說這些的時候，喬青遙正頭疼，不過他提前吃了藥，此刻尖錐鑽頭和視覺變形只剩餘勢，還算可以忍受，因此他盡量認真的聽完了王麗美這一場專業分析，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他的雙眼還是清風吹白花，看上去純淨無瑕，心卻早成了精，以他這麽多年的道行，已是火眼金睛，他看的懂，更看得穿，他看破不說破，看的王麗美心裏直犯嘀咕。

她知道喬青遙不好忽悠，他出道以來，什麽坑和爛人沒見過，他沒開口訓她，全是因為不舒服所以懶得廢話而已。

王麗美前腳走，後腳高管的走狗就上來了，劉昊已經不再是最開始那副唯唯諾諾，抱着水杯跟在喬青遙身後話也不敢講的樣子，他跟了喬青遙一段時間，頗有些游刃有餘。

他帶着周鼎送的表，很自然的在工作中見縫插針的遞話。

“喬，你是要去拍戲了嘛？我有個朋友在影視公司上班，說他們籌備的新項目裏有你，還跟我講八九不離十了，制片人給經紀人送了好大的禮呢，還帶去商場購物，他們根本不信拿不下我們，現在這些經紀人真是血賺，這邊拿公司提成，那邊還能串通制片方抽返點。”

“還有一些奇怪的事，我覺得以後你還是注意一下吧，已經好多次了，我們出差我去辦入住時，前臺不是要核對團隊名單麽，我們幾次發現我們的名單上多出來幾個我不認識的人，後來才搞清楚，原來王麗美為了奶手下的小藝人，把你的差旅都跟主辦方報1帶11，實際我們根本用不了那麽多，餘下機酒就給到小藝人那邊，還含頭等艙，屬我們差旅最多，主辦不得不用你只能妥協，媒體怨聲載道，這鍋最後還不是算道你頭上，誰知道是工作人員從中搞鬼，只覺得你講排場，耍大牌。”

“更過分的，她在外面也不注意語言保護一下你，之前我們幹嘛來着，拍廣告好像是，你在化妝間時間呆的長了點，我想起來了，就是那次她沒搞清楚流程又忘了提前讓你準備，你在臨時記詞兒，主辦方等着急了，在化妝間外一直問她你什麽時候過去，她直接說她也不知道你在幹嘛，就讓人家幹等着，又不去催你，我當時都很無語，哪有這麽溝通事的，傳出去多不好，這事左詩也看見了，他都知道。”

“外面現在到處都是噴我們着急出來斂財，寫的好難聽，我還納悶呢，你平時也沒招誰惹誰，怎麽媒體緣這麽差，都是這幫工作人員作威作福惹的。”

……

細長的手指自煙盒裏摸出一根煙來，喬青遙銜了煙，幽幽點燃，他翹腿懶坐轉椅上，似沒聽見，整個人緩緩浸入輕霧，塵煙都遮不住的形貌俊美。

邊桌上手機震動，最近找他的人明顯多了起來，手機邊上是一疊資料，有王麗美拿來的工作計劃項目書，還有一些等他簽字的授權書和財法書函，最下面是百慕大群島風光畫冊，他本打算能出國了就立刻出逃度假，地方都看好了然而他走不掉，公安放過他，公司卻不肯。

畫冊半壓了一張古典樂黑膠唱片，封面上人世殘酷，鬼神吸血吃肉，利用争搶，你死我亡。

劉昊不敢幫他接電話，也習慣了喬青遙的冷臉和‘失聰’，一邊收拾，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抒發絮叨，

偶爾還夾帶私貨：“而且她沒事最喜歡跟左詩罵你了，他倆經常一起說你多難搞多事多，說你在乎的那些細節問題，除了你自己根本沒第二個人會注意到，純屬有強迫症加上被慣了太多年，為所欲為，竟瞎折騰工作人員，”

喬青遙腦仁內血管直跳，他彈掉煙灰，聲音很輕，有些煩躁：“吵死了，滾出去。”

左詩千裏萬裏歡喜奔襲歸來，見到的不是歡迎回家的嬌嬌小喬，而是衆望所歸的大明星。

喬青遙又至山巅，忙的都沒時間睡，身邊又是一道道的門和一層層的人，左詩撥林繞霧，好容易走到他跟前，但還是漚在烏央央的人堆裏。

他風塵仆仆，遠望着人群中心，深覺自己不過是衆多工作人員裏的一個，只是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助理還是化妝師，還是別的什麽人。

喬青遙在練習室同編舞師一起排舞，專注吹毛求疵，時隔一年，他腳下火種複燃，自灰燼裏一夜蓄力成巨星，已然整裝待發，作勢燎原，他又活過來，左詩卻有些心死。

三九寒冬，喬青遙半袖單褲，體附薄汗，并未發現左詩的出現，新上任的女助理秀秀貼心乖巧，同劉昊一起搶着獻殷勤，還有争着找存在感的公司高層，王麗美同她的領導周鼎全程熱聊，眼睛卻緊盯着喬青遙，一有空便上去關心探讨，提出一些來自專業團隊的建議。

喬青遙反複排舞，舞蹈老師被磨的沒脾氣，也深知跟喬青遙一起不能像尋常幹活交差，想讓喬青遙滿意一般都要蛻兩層皮。

跟拍花絮的攝影師為了更好的機位，擡手拍拍左詩的肩膀：“麻煩讓讓。”

前凸後翹的女伴舞抖臀震胯，踩着樂點收在借位吻裏，喬青遙在女伴舞薄荷味的呼吸中，像遠處看，看左詩轉身離去，背影被一張張臉漸漸遮住，大衣領子給風吹立了一邊，他頭也不回。

左詩原本想回自己家，都到了小區門口，還是讓出租車司機師傅掉頭去了喬青遙的大別墅，他洗過澡吃過飯準備休息，休息到後半夜也沒有睡意，整棟樓裏也很安靜，男主人似乎還沒有回來的意思。

天蒙蒙亮，左詩從床上爬起來，随便裹一件衣服在臺階樓層裏消耗精力。

比起他走之前，房子只多了一處變化，不知道是別人送的，還是喬青遙自己買的，一樓迎客區多了一缸魚，大且清麗，缸跟魚都是罕見之物，左詩撅在缸前看新鮮，早起打掃的阿姨給左詩解釋：“別人送上門，還給安裝，說什麽山理人，水理富，水中魚能驅邪避兇，化惡成善，唉，說的天花亂墜。”

擦完缸阿姨又去左詩身後拆窗簾窗紗，一月一洗，拆下來的都潔淨無瑕，左詩正感慨，便聽的外頭隐隐車聲，心道是不是喬青遙回來了，接着司機驅車入庫，門口微響，拆了一半窗紗的阿姨馬上迎上去。

“您回來了。”

左詩沒聽到回應，只覺身體僵硬，他依舊看魚，裝做觀賞入迷，演繹渾然不知。

銀芽一樣的小魚在清缸裏晶閃光亮的擺動，左詩眼觀魚世浩瀚，心卻在對面一隅，果然阿姨白胖的身軀一晃而過，接着有人過來，隔着魚缸出現，仿佛美人入水，雪臉潋滟。

左詩沒點好氣：“喲，這個點，剛從哪個緋聞對象家裏回來啊？您受累。”

喬青遙雙手收在褲兜，彎着腰瞧：“從工作室，趕緊回家看看我的緋聞對象回來沒，沒回來我就去趕早班機接他。”

左詩直起腰，心如撞鹿，想板着臉，又實在忍不住嘴角笑意：“誰跟你傳緋聞了啊，要點臉，我看你們公司澄清了，向全世界宣告咱倆的普通朋友關系，怎麽的，我被解雇了啊，不過也是，現在助理都是你的敏感詞兒了。”

喬青遙往他身邊走：“那就去掉緋聞。”

左詩眼睛追着他，反應半天，熱意上臉：“你媽的，你最近怎麽回事，你再這樣，我可要多想了啊。”

“你想啊。”喬青遙大言不慚，上前一步，吓得左詩反射性倒退兩步，兩步都踩了垂地窗紗，阿姨卸了一大半，剩下的崩不住，呼啦啦的，落雲一樣兜頭蓋住左詩。

左詩發窘的亂拽突圍，這玩意卻宛若新娘的拽地頭紗，哪哪都是，最後蓋頭還是喬青遙掀的。

他掀了左詩頭上的白紗，又缺德的只掀了一半，剩一半在左詩頭上，他離左詩很近，身上淡香，低頭笑看，看左詩的雙眼和他泛紅的耳朵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