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來的物理老師
新來的物理老師
成年後的于瑤還常常做關于物理課的夢，她曾經夢到自己回到了兵荒馬亂的高中，自己因為抽撲克牌抽到了靠近過道的位置，她原本最喜歡這一列的位置，因為從座位起身出去的時候不用麻煩坐在靠外側的同學，她向來是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但這次她卻坐得惴惴不安，物理老師像鷹一般犀利的眼睛就緊緊盯着她的作業紙，她顫抖地寫下答案，再用膠帶紙粘掉，裝作思考的樣子。醒來之後的她的後背浸濕了床單，她看了看周圍的牆和天花板，确定自己已經到了大學，才放下心來。
還有一次做夢，依舊是在高中，但是于瑤卻發現課程表上并沒有物理課，她有點着急，擔心自己最終高考的理綜成績，因為在夢裏的她已經全然忘記了物理的題目要怎麽做。她大着膽子問班主任為何這樣排課，卻得到了最後高考不考物理的消息。她心裏暗喜，多年的石頭終于落了地。醒來卻發現這也是夢，自己終究是曾與物理相伴，痛苦不已。
其實最開始大家在聽到新來物理老師的消息時，多是充滿了好奇和期待。下午兩點半的第一堂課，大家早已齊刷刷地坐好迎接着這位“只帶實驗班”的物理老師。物理老師踩着鈴聲踏進教室，那是一個幹幹瘦瘦的老頭，于瑤估計他的個頭不及160，有比較嚴重的駝背，稀疏的白色頭發險些蓋不住頭皮。他腋下夾着課本、試卷還有一把巨大的黃色三角尺，走得很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似的。他雖然呈現出一種很明顯的老态，讓大家不由地猜測他到底是六十還是七十歲，但他在眼鏡片之後的眼睛卻是像鷹眼一樣犀利，瞪得很大，擡頭紋清晰可見。他沉默着，大家也就沉默着，接受着他将目光一一掃過每張臉龐。
看着他那張臉，于瑤不由地想起之前于涵聞玩過的游戲，于涵聞之前瘋狂沉迷于《植物大戰僵屍》的通關，甚至還主動跟于瑤介紹過它。于瑤就是偶爾體驗的幾關裏，找到了與物理老師極其匹配的角色——鐵桶僵屍。
第一節課物理老師講了新課，他是那種極其老派的教師，不用幻動片，只是拿着粉筆頭工工整整地在黑板上寫，畫圖則要比着他的三角尺一絲不茍地畫。于瑤覺得他講的很清楚，也可能是講的慢的原因，因為第一節課45分鐘，他也就講了一個知識點和兩道習題。在臨近下課的時候，他拍拍身上的粉筆灰，緩慢地問道，“我需要一個物理課代表，你們誰來當？”
于瑤注意到大部分的人都對此毫無反應，對着這樣的一個怪老頭，沒人知道如何與他相處。這時，周星薏舉起了手。“好，那你跟着我來辦公室一下。”說罷，便開始慢騰騰地拿起自己的教材，挪動身體，走出教室。
“于瑤，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老師有點可怕？”于瑤的前桌扭頭問她。
“我覺得他好像鐵桶僵屍。”于瑤嘟囔了一句。
于瑤的聲音不大，但身邊的人都笑開了花，這個比喻是如此貼切，以至于之後，整個班對于物理老師的私底下稱呼變成了“tj”，取了“鐵”字和“僵”字的首字母。
晚上的自習課依舊安排了一節物理。自習課的鈴聲響了好久，物理老師姍姍來遲。坐在門口的同學一注意到那頭走廊他露出的半截身子，便悄悄通知大家，“tj來了”，大家便瞬間安靜下來。他依舊是下午的裝束、動作和神态，站在門口先用他的眼睛掃視一圈之後再上講臺。
“大家就做今天對應的習題。”他發號施令，大家照做。
自習課過了一半。就在大家都埋頭做題的時候，物理老師開始在過道巡視。他先到第一排靠過道的同學身邊，彎着腰盯着他的習題冊。突然，一聲撞擊聲響起，于瑤被吓了一跳，擡頭看。只見物理老師卷起手裏的教材，狠狠砸在那位同學的後背，“這道題是這麽做的嗎？下午上課白聽了？”
他的聲音并不是那種急促而又高亢的，而是講的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仿佛質問一般。教室裏響起了微微的騷動，大家先是詫異物理老師竟然完全沒有辦法容忍錯誤，甚至到動手打人的程度，繼而擔憂自己的處境，迅速地與周圍的同學訂正步驟和答案。于瑤的手瞬間就涼了，她反複看了自己已經寫下的步驟，确認無誤之後才敢繼續往下做。
物理老師繼續往後走，到了第二排靠過道的同學身邊，沉默了一會開始謾罵，“誰叫你這麽寫公式的，再寫這麽亂我直接把你的卷子給你撕了。”這個同學反應倒是很快，拿起修正帶開始塗抹，但物理老師的話也沒停，“看你把卷子弄得跟得了白癜風一樣，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就繼續往後走，走到周星薏旁邊。
于瑤坐在靠裏側的位置，手心的汗已經把試卷都弄濕了。她将習題冊往自己懷裏靠近了一些，用右側手臂擋住，生怕物理老師那犀利的眼神直戳到她的卷子上。但物理老師只看了周星薏的試卷，指着一道她做錯的題目，敲了敲她的腦袋，“這道題重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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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每一位坐在靠過道位置的同學都經歷了一次物理老師的“X光”檢測，好則指出錯誤，壞則惡語相向，甚至遭受皮肉之苦。于瑤相信，幾乎每一個同學都戰戰兢兢，将心裏的答案反複驗算了數次，才寫下答案。即便是平常習慣了寫字潦草的同學，也定把字母和數字寫的圓潤飽滿，無可挑剔。
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物理老師準時離開，這個鈴聲像極了死刑的赦免，讓于瑤大大松了一口氣。大家開始議論紛紛，被責罵的同學開始吐槽老師的不是，向周圍的人展示自己所犯的只不過是一些小錯誤。躲過一劫的同學大口吐氣，慶幸自己免受痛苦，同時開始擔憂起接下來的二年。但大家也都不約而同地注意到，物理老師只會盯着坐在外側的同學，坐在裏側的同學并不會被注意到。于瑤心想，看來下次在換座位的時候，有一類撲克牌會受到追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