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桌
前桌
回憶拉回，已經是深夜兩點鐘了。正值暑假，即使已經這個時間，房間裏還是悶熱。于瑤把窗戶縫開大了一些，借着房屋外的光線滑動手機屏幕。聊天的界面安安靜靜的，最上面的一條是跟江榕關于一道題目的讨論，而且這條消息也已經是兩天前的。
于瑤沒有太多朋友，她的通訊錄裏也就寥寥幾個人。江榕是坐在于瑤前面的男生。在于瑤的認知裏，江榕是她見過最聰明的男生，他做題的時候很少用草稿紙，愣一下就能直接提筆寫出答案。期末考試後留在學校的幾天，自習課上大家多已經進入放假狀态，偷偷看雜志或者小聲聊天，但江榕卻能排除一切幹擾，将厚厚的暑假作業趕個大半本。
但下課或者放學之後，江榕就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總是跟于瑤聊各種各樣的話題，有時候是隔壁班的八卦新聞，有時候是課本知識引申出的有趣故事，于瑤最開始還只是微微笑着傾聽，後來也逐漸加入對話，聊的甚是開心。
于瑤記得高一下學期的有一天，江榕突然扭過頭來，直直盯着她看，“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當時整個學校戀愛之風盛行，雖然頂着啤酒肚的教導主任周江海總是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歇斯底裏地吼着“不許戀愛”的校規，但高一懵懂青澀的年紀再加上不算太重的課業壓力，讓這條校規成了一句空話。連于瑤都能感覺到校園裏飄蕩着的甜蜜的粉紅泡泡，十點的晚自習結束回寝室的路上，都是一雙一雙情侶挽着胳膊或者拉着手，借光線的昏暗，大膽地對抗着那些條條框框。
于瑤對這件事的感情很複雜，她總是低頭快步走過避免碰上熟悉的情侶，好像是她撞破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但同時她的心又在路過他們的時候怦怦跳着，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懼，似乎自己成為了其中的一員，享受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戀愛。
但要說到戀愛的對象，她心裏是沒有什麽具體的形象的。她本身就敏感、孤僻，朋友甚少，又沒有學校風雲人物那樣的長相，即便是冰山也有人願意撞一撞。所以這些粉紅泡泡帶給她的也就是一些幻想和微小的情緒波動，直到江榕問出那句話。
“我沒有...”于瑤的下意識便是否定，但可能是為了避免被追問，不知為何說出了另一個名字，“肖景鶴。”
其實她從未與肖景鶴有什麽交集，甚至對方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于瑤這樣的普通女生存在。于瑤倒是見過幾次他上臺頒獎，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來源于宿舍的夜聊。這的确是個特別耀眼優秀的男生，不僅僅是他的外形和成績，更是之前跟校花的戀愛轟轟烈烈，讓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專情。
“不是，我瞎說的。”于瑤後悔了，可是這句補救顯得極其無力，她低下了頭。
“肖景鶴？那個三班的男生？”江榕問完，也沒有等待于瑤的回答就扭過頭去。剛好此時上課鈴響起，這個話題也就不了了之。
但就在江榕扭頭的那一瞬間，于瑤的心突然被扯了一下，好像就在那個瞬間，她重新思考了“喜歡”的含義。她喜歡看着江榕奮筆疾書的背影，他的頭發總是剪的很短，一根根執拗地立着；他的校服領口不像其他的男生一樣總是有些白色的灰塵，而是幹淨且散發着肥皂香氣；他給她講題的時候總是刻意放慢講話的速度，拿筆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成好看的弧形；她喜歡跟江榕聊天，或者只是聽他講話都覺得高興，他說話有一點黏字，聲音有些低沉...難道這就是喜歡嗎？如果是的話，她喜歡的，就應該就是坐在前桌的江榕。
于瑤開始難過了，不僅僅是因為剛才随口胡謅的回答，更是因為認清了自己的這份情感。她是循規蹈矩的人，深知這種感情只能藏在心裏，可是明明想要接近卻只能裝成朋友的疏離，這太難了。
就好像上天感知了于瑤的矛盾，學期中班主任來了一次座位大調整。于瑤和江榕座位離得很遠，于瑤又恢複了沉默的狀态，聽課、做筆記、上自習，循環往複，直到暑假來臨，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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