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情書

第28章

第 28 章

我曾經和某人許下約定，以後也要在一起。然而那時的我已經年過半百，我這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命遲早會正常地走向消亡。但是，咒術師所說出的話，就是“咒”。過去陰陽師說，名字是咒，言語是咒，咒術師也是如此。我許下的約定，便是我的“詛咒”。

富江睜開眼睛，也就是醒來的時候，看見了和之前閉眼之前所看到的一樣空白的世界。

世界的顏色，實在是過于蒼白了。

他伸了伸手，發現自己這一次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子一樣是殘缺的額、割離的，這一次無論是手臂、腿腳、還是身軀，都是無比完整的。富江慢吞吞地從水池裏爬了出來，赤-裸的雙腳踩在地面上，他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裏湧進來一股冷意。好奇怪。

可憐之前倒進去的那個亞馬遜的血究竟作出了什麽作用？他感覺自己身上一點變化也沒有，難道說沒有起效果嗎？可憐的“實驗”，失敗了嗎？

剛剛走出水箱的富江渾身上下都是光溜溜的，他看了看邊上，随手扯了一件鬥篷一樣的東西披在身上。實驗室裏竟然有鬥篷？難道有人半夜會在這裏睡覺嗎？富江沒想明白，只是裹着自己在附近走來走去。在他後方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大水箱，而他之前也是從這裏爬出來的。實驗臺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試管藥劑，一些實驗用的儀器，各種顏色的液體像是閃爍這光芒的寶石一樣靜靜沉澱在瓶瓶罐罐之中。

正當富江低垂着眼睛凝視着培養皿之中的一朵青紫色蜷曲花瓣的花朵，它的樣子是青色彼岸花。

“哥哥找了那麽久的青色彼岸花，結果這種花只能在白晝裏開放。”正當富江打算用手去觸摸那朵花的花瓣的時候，一只與他相比要大得多的手覆蓋了上來，富江注視着這只手，蒼白的手。那個人又側下一點腦袋來，讓下巴靠在富江的肩膀上。“一年之中只開兩三個白晝，明明是生命如此短暫的花朵，他居然花了一千年的時間在找。”富江知道那是可憐，怪異的可憐，曾經嫉妒哥哥無慘的奇遇嫉妒到慘的可憐。

“是麽。”富江翻了翻手掌，将對方的手打到後面去，“這次真是稀奇啊，你居然沒有把我切片。”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富江冷哼了一聲。

“你在怪罪我嗎？”可憐将這朵由嘴平青葉發現的青色彼岸花從培養皿中取了出來，這朵花已經開了一個白晝了，它餘下的生命只有兩三個白晝可活。于是可憐用尖銳的指甲擇掉了花莖的下面一部分，将它插在了富江的發間。“那都是必要的研究。為了讓人類自取滅亡。”

“貪欲會引發一切，鬥真的想法，就是讓這種貪欲滅絕。”

“誰管你啊，啊？”富江緊緊地擰起眉頭，他現在身上還空蕩蕩的，渾身上下都在發涼。他随即用那種命令的口氣說：“給我拿一件衣服來，我要冷死了！”

“這是撒嬌嗎？”

“呵。”面對可憐一切可以歸類為調情的行為，富江全都視而不見。可憐他根本就不存在愛，可憐只是在嫉妒着他一直擁有漫長而美麗的生命。可憐就是眼界這麽小的家夥，小人，他美名其曰說是為了讓人類自取滅亡而對自己進行研究，但富江覺得對方只是想要找到斷絕他的再生複活的方法。

還有啊……

“亞馬遜的血，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麽用啊？”富江瞪着對方，而可憐似乎之前就有所準備，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套嶄新的衣物。

“洗過曬過的衣服。”

“作用？”

他笑了一下。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真不知道那家夥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富江将那朵青色彼岸花取下來，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就是無慘那家夥找了一千年之久的花。

簡直笑死人了。

從那天開始，千翼就一直在想富江的事情。他真的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一華還是富江。富江是突然“出現”的，從一華急救完那一天開始一華就不再是一華了，他完全變了一個人，感覺就好像是有人披着一華的外皮在行動。然而，那一天，他對遷移說出了那句話。

[千翼，你痛麽？]

他到底是誰呢？

完全不明白。

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呢？

完全不知道……

“在擔心我嗎？”

正當千翼靠着牆壁想着這回事情的時候，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随着風吹了過來。那是他很熟悉的臉，在前幾天流滿了血的臉，被挖走了心髒的臉，美麗的臉。

一華，或者富江。他出現在一根柱子邊上，身上穿着幹淨整潔的衣服。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長褲，因為身材瘦削且修長，衣架子穿起衣服來自然什麽都好看。他的耳朵邊上還別着一朵青藍色的花瓣蜷曲的花，花的顏色襯得他的膚色更加蒼白了。

但是蒼白不是慘白。

“真好啊……”富江有些磨蹭地咬了兩下手指，他的指甲有些禿了，那都是他自己咬的。但是沒關系，再過不久指甲就會長成原來的形狀。

富江的這個說辭讓千翼感覺到一絲的怪異，但是他又講不出來那種怪異究竟是什麽。在他想着要不要就此離開的時候（他實在是說不出一些太好了啊你沒事就好了的話），對方卻喊住了他。

“你沒有別的衣服穿嗎？”富江冷笑了一聲，他的語氣有些像是在嘲諷，這讓那個外表十八歲但是內心只有五歲的青少年表現的十分的木讷。他一直以來都是這幅打扮，脖子上的那條紅圍巾從來沒有摘下來過。裕樹一行人也有問過他要不要換衣服，但是害怕與對方深交的千翼一直在拒絕。久而久之，他們就沒有這個欲-望了。

“好窮酸。”

在接着說出這句話以後，千翼的頭低得更得更低了。

然後下一秒，富江卻抓住了對方的胳膊。在千翼疑惑之際，富江自作主張地說：“走吧。我帶你去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