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
第 26 章(v)
這個世界一開始是存在着神的。神的名號名為“鬥真”。鬥真的力量散發出來的時候,世界各地就自然形成了“超能”。根據種類的不同,有的人稱呼其為“異能力”,有的人則将其認定為可以進行家族遺傳的咒式……總之,大抵是分成了這麽兩個部分。基于這種分類方法,政府與政府之間也劃定了無形的城牆。在橫濱,咒術師是不允許被進入的。
橫濱除了異能力者外,還有當地的特産——人造亞馬遜,以及突然出現的“不明物”。
繼國嚴勝正是不明物團隊中的一員,雖然他本身是個人類。但無論是不明物還是他,他們都遵循着鬥真的意志,去殺死那些覺醒了天賦的人。鬥真認為,人類是不應該擁有這樣的能力的。為了杜絕天賦的人群再度擴大,鬥真派遣他手下的天使(不明物)去殺害天賦者。同時,他也選中了諸如嚴勝這樣的人,令他們執行相同的行動。
這種生活,總是詭異而令人疲憊的。
他看着月亮,又想起富江,想起那顆綠色的耳飾。
在簡短的生命裏,他似乎頭一次産生那樣如同機械般的心跳。
那種感情正常嗎?在他看來,略微像是由人工制造的。
但是并不是令人讨厭的感情。
愛從來就不讓人感到厭惡。
“敵人”的血濺落在他的身上。
雖然血是熱的,但嚴勝的心卻是涼的。與此同時,和他一起出生的兄弟,正在東京守衛咒術界的支柱——天元。鬥真的願望是希望人們都失去這不應該屬于他們的超能力,但在傷害那些人的時候,他也十分痛苦。嚴勝總是看見對方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對他們下達殺死的命令,這簡直就是悲劇一樣的故事。而天元正是作為“屏障”之類的物質存在于咒術界的,倘若天元死去的話,災難性的後果就不言而喻了。
他們都肩負使命。
可是……
好想見他。
這個願望已經持續道如今,像是一個心形的惡魔盤踞在他的心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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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思念的人并不會在意思念自己的人是誰,他只在乎到底有沒有人想着他。如果由的話,那就代表着他的魔力并沒有像生命力一樣衰弱下去。自從發現了自己可能被泉一華那個混蛋做了什麽手腳之後,富江就稍微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但他本質上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爛人,遇到這種針對自己的壞事的時候只會辱罵那個“敵人”以及命令別人去幫自己解決。但是基地裏的這幾個男高中生都是笨蛋,都聽不懂富江在講什麽話。千翼又是二五仔,看起來很快就會跳反到一華那邊去。
富江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不給自己鋪個後路的話日後一定會被人害死的。死一兩次事小,萬一又像之前被可憐那個混賬埋了幾百年又該怎麽樣呢?
而且之前在實驗室往泉一華的身體裏注射他的細胞的那個教授就是可憐吧!那家夥,總是莫名其妙地追逐着他,似乎事想要看見富江變成垂暮的老人的樣子,因此而做着無數的努力。富江事不會老也不會死,但是如果将他的細胞注射給人類的身體的話,只要那個人類被同化後一次也沒有死去,那麽那個人類就會以普通人的成長速度緩慢增長。鯉川可憐他,一直希望能夠看見富江又老又醜的模樣。為此,在這一千年間,他做出了無數的努力。
但是他所制造出來的富江都被人殺死了,依然堅持不懈的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讓人佩服。
可富江并不會去原諒對方。無論別人到底事抱着怎樣的思想在行動,只要是危害到他的事情,都會引起富江的破口大罵。但是如果要解決這個事情的話,也得去找個科學家那樣的家夥吧。科學家?研究者?總之,差不多事那樣的人。
難道說,還要去找野座間嗎?真是煩人啊。
“出現了好多奇怪的評論啊……删除!删除!”阿琢玩弄着手機,删除着底下那些罵他們是不務正業的臭小鬼的、還有一些跟他們狩獵亞馬遜的無關的評論。“都是白嫖怪。”阿琢怒罵道。
富江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下一次狩獵是什麽時候啊?”
“難道說富江你也很感興趣嗎?”北村健太一臉好奇地問道。富江只是給了他一個若有若無的眼神,這樣之後他依然變得無比興奮,看上去很想為富江講解一下他已知的那為數不多的知識。
“別跟我講話。”富江吊着眉毛,很不耐煩地拒絕了對方。他格外校長地壓着兩條腿,這讓健太有話不能說。他嗯嗯啊啊了好一會兒,在富江又不耐煩地問了對方一句“說啊”的時候,被封印了嘴巴的健太終于能夠開口說話了。
“千翼感受到亞馬遜之後我們再出發。千翼的感知能力很強的。”裏裏外外的誇耀語氣誰聽一遍都可以聽出來。
(因為身上有亞馬遜的細胞嗎?)
富江覺得完全種都可能沒辦法做到那種程度,難道半種都這麽厲害嗎?想來想去,那些什麽作品裏的什麽主角好像大多數都是人類和其他什麽生物的混種來着。
真是讓人迷惑不解。
話說,他也算是這種混血生物了吧,為什麽他的武力值約等于0啊,這也太怪了吧。
富江看向千翼,“千翼,你在喝什麽?”他轉頭的時候剛好發現對方躲在角落裏撮一種銀色鐵皮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有點像小孩子喝的那種袋裝果凍。富江本來只是問了一句,卻沒想到對方像是炸毛的貓一樣站了起來,拿在手中的那個東西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整個人尴尬的在、偏頭偏向另外一邊。
“幹什麽,我又沒有做什麽。”
阿琢過來小聲地說:“是裕樹搞來的啦,千翼說他只能吃這個。”
“哦——”
“随便他好了。”
富江他可沒有什麽憐憫之心啊。
在富江加入後的第二次出動很快就到來了。隔着很遠的距離千翼就感受到了亞馬遜存在的“地标”。
這一次,富江指定要裕樹載他。
“你想得美!”長濑裕樹啧了一聲,他一臉“我要鬧了”的表情。
……最後還不是乖乖地聽富江的話。
“不要摟我的腰!”這個青少年壓低着聲音對富江說,而坐在他後面的那個人則是故意地将下巴貼到了對方的肩膀上。簡直就像是蛇一樣。
“快點出發——”
被塗上了花裏胡哨的油漆的幾輛摩托車就那麽一前一後的出發了。等到他們來到那個地點的時候,一片寂靜。明明四周擺放着用作婚禮的用具,可是卻沒有一點痕跡。
“真的是這裏嗎?”阿琢疑惑地問道。
千翼不答,下了車以後只是慢慢地往禮堂裏面走。裏面好安靜,沒有燈光,也沒有任何聲音,他貼着牆壁緩慢前進着。
“真的是在這裏嗎?”健太也問道。
富江跟在最後。跟着他們走了一段路以後,他突然自己調轉了方向。他打開了燈,然後順着光線上微塵移動的方向移動。他走上樓梯,來到了一個擺放着禮物的房間裏。
他看見了一個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啃食什麽東西的人。
不對的,那并不是人。
富江覺得對方的外形有些熟悉,似乎不久之前還在哪裏看見過。那只有着尖銳厚實铠甲披實着的生物,手掌似乎在撥弄着什麽。富江發現地面上有一堆黑乎乎紅通通的東西,想了一會兒之後才明白那堆東西很有可能就是“肉”。
那麽眼前的這個生物,八九不離十就是亞馬遜了。
亞馬遜是吃人的生物。
富江也可以算是人。
他一點一點地後退,可是那個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生物卻在他即将要離開的那個瞬間轉過了腦袋。那真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至少對于富江來說。那上面的每一根紋路富江都很熟悉,因為他不僅被這個亞馬遜殺過,還禽獸觸摸過上面的每一根線條。
這是一只螞蟻型亞馬遜。
他是松本浩。
至少以前是。
“富、富江!”松本浩,或者說那只亞馬遜結結巴巴地喊出了富江的名字。被他叫出名字的這個怪物斜眼看着他,但并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那種不屑與蔑視,相反地,只是松了一口氣。
“你這家夥跑這裏來吃人了嗎?”富江抱着胸,想;難道千翼感受到的那只亞馬遜就是松本浩嗎?
松本浩遲疑地點了點頭後又連忙搖頭,“是鍬形蟲結婚,犀牛、螳螂和響尾蛇都來了……”松本浩說出了那些亞馬遜的類型,“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最好離開這裏。”
松本浩之前送富江去見他所謂的親哥哥了,他本來想再過一段時間去接富江的,他可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麽危險的地方遇見他。
“這個嘛。”富江搖了搖自己一束頭發的發尾,“不告訴你。”
松本浩只覺得自己很心寒。
“總之,就是亞馬遜的宴會,是吧。”富江聳了聳肩膀,“算了,我現在就走好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這些奇怪的生物身上啊,就算是一次也不願意。
松本浩跟着說:“那我和你一起走。”
可是他這卑微的請求卻被富江否定了。
“我可不想和你這種髒兮兮的家夥走在一起,臭死了,真是臭死了!”富江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對如今的松本浩的嫌惡,他的喜怒哀樂全都明明白白地表現在表面上,所以完全不需要經過什麽探究就能夠輕易發現這一點。
正是因為這一點,別人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做不到的。
他讨厭你正是讨厭你,還有其他什麽原因嗎?
富江抱着胳膊往外走,他身上還被四周的冷氣逼出一陣雞皮疙瘩來。他要是這麽離開就算了,可是這個不數落別人一兩句就心癢癢的家夥還毫不掩飾音量地說:“最後還是淪落到去吃活人了,真是廢物一個。”
假如說過去的一切都像是往燒水的鍋爐下面塞木柴的話,那麽最後這句話就像是有人往裏面扔了炸藥一樣。
被點燃的炸藥,轟地一下,爆炸了。
千翼抱着那只身穿婚紗的鍬形蟲亞馬遜往外沖,他們直接撞碎了一堵脆弱的牆,跨過了一片欄杆。這只新娘亞馬遜的動作相當敏捷,這讓千翼在一瞬間被對方砸暈了腦袋。索性他只暈倒了兩秒鐘,又很快地反應了過來。鍬形蟲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膀上,但是疼痛感很快就被分泌的大量腎上腺素給擊敗了。
由于X小隊一直在直播狩獵亞馬遜的活動,而異常關注這個直播的驅逐班隊伍——黑崎隊,順着這個直播來到了這座婚禮教堂。
黑崎隊的成員有數十名,每一個都配備了專門應對亞馬遜的槍支彈藥。而且,他們的隊伍裏面還有惟由。她是唯一一具利用屍體制造而成的生物兵器亞馬遜。
黑崎武懶洋洋地撥弄了一下耳麥,“啊,開始行動。”
黑崎隊的隊員們圍繞着那只鍬形蟲亞馬遜拼命射擊,在将對方逼到完全開闊的場地之後,惟由出場了。
惟由是烏鴉型的亞馬遜。
千翼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女孩子。
他總是對其他人産生食欲,但是對這個女孩卻沒有。
就在他想要去摸摸對方的臉的時候,從樓頂上發出了一陣尖叫。
“啊啊啊啊啊!!!!”
富江被橫甩出窗戶,在這之前,在這一切開始之前,松本浩突然就生氣了。他一下子抓住了富江的手,然後像是拖曳垃圾重物一樣将他往樓上拖。教堂一共有三層,可是它還有一個頂樓。
塔頂頂尖的窗戶被暴力地擊碎,富江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被人拿捏着後頸的狗。他全身的部分都已經掉出窗戶,只有手臂被對方還緊緊地握着。
這座教堂大概有十餘米的高度,摔下去的話可能不會死,但也有可能會當場腦漿崩裂死掉。雖說死了之後還能夠再度複活,但是說了很多遍了,富江讨厭以及憎恨沒有意義的死亡。恢複了原形的松本浩(他只有那一只胳膊了)抓着富江的手腕,腦袋崎岖恐怖的腦袋早就進入了驅逐班的射擊範圍之內。
紮森啊了一下,“什麽,是人質嗎”這位紮着風騷的小辮子還戴着圓框眼鏡的男性手裏擡着的這把槍就那麽橫在胳膊上,他轉頭問身為隊長的黑崎武。黑崎武頂着一頭亂糟糟的卷發,下巴上爺一片胡子拉碴的,“煩死了。說不定是亞馬遜的計策。”亞馬遜中也不乏高智商的存在,萬一這是騙局又怎麽樣呢?
不過,那個“人質”的臉?
時間線掉轉到幾天前,黑崎武和野座間制藥的局長見面的時候。對方先是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然後就問黑崎武“讓千翼歸隊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這回事。黑崎武對這種事情基本上就是拒絕的,可是上頭在亞馬遜研究被禁止的情況下依然很想研究這一神奇的物種,所以很希望驅逐班能把那個身上流淌着亞馬遜因子的孩子帶回來。
“而且他也是一大戰力不是嗎?”
作為官方組建的驅逐班·亞馬遜組,他們的名氣還沒有那個在和人類一起玩狩獵游戲的實驗品所在的X小隊高。那群什麽都不懂的網民們只會唾棄用稅金養出了驅逐班這麽一群吃幹飯的隊伍。該說那個實驗體的熱情有些過于高漲了嗎?
黑崎武聽得很來氣,大人物們總是有各自的想法,真是讓人想要罵人。
這個男人嗯嗯啊啊随便應和了對方兩聲後就晃晃悠悠地想要離開,可是就在黑崎武即将從這裏完全消失的時候,局長又說:“我們已經把另外一個代號發到了你們的情報網上,如果有可能就完整地帶回來,做不到的話就帶腦袋回來。”
“你們是變态嗎?”黑崎武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他也沒有指望自己能夠得到回答。
從工作的角度來看,能夠拿的錢變多了,這并不是壞處。
後續是黑崎武十分順利地從專屬的情報網上找到了那個代號為[Athanasy]的念起來無比拗口的生命體,“沒有照片嗎?”照片是有的,只是在資料的後面。他起先覺得整理這份資料報告的人一個是個傻逼,否則怎麽可能把照片這種東西放到後面去呢,但是他很快地就發現了那個原因。
……倘若有那樣一張臉的話,将照片放在最後也無可厚非。
黑崎武想,這樣的生命體活在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難道是希望別人因此而大打出手嗎?
看照片的時候就已經很震驚了,看到真人的時候便有那麽一種無法描述的詭異怪奇之感,而且還是在這麽說不清楚的情況之下。黑崎武又打開之前保存下面的頁面比對了一切,确認對方就是上面希望他們至少要把腦袋帶回去的那個名為[Athanasy]的生命體。
Athanasy的意思是不死,不滅,是人類永遠無法抵達的永生之塔。就算是能夠去到天上,也無法從天上摘下不死的桂冠。這一點依靠現在所有的力量是無法完成的。
但是野心與欲-望不曾消失過。
解除了變身的千翼看着那塔頂的狀況,他突然之間感到頭暈目眩。從哪麽高的地方掉下來的話,他最多摔傷,絕對不會致死,但是別人呢?一華呢?富江呢?他不清楚這一點。那個不知名的女孩從結束戰鬥後就一直以同樣一種視線凝視着一個方向,她居然是在看一片灰撲撲的地面。地面上什麽都沒有,但如果上面有人掉下來的話,那上面遲早會染上一大灘的血。
“……一華?”他的喉嚨裏面發出了微弱的叫喚。
富江在塔頂上搖搖欲睡,他的平衡早已經消失不見,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掉下來了——如果松本浩在這個時候放手的話。
“你為什麽總是這樣!”這只有着螞蟻特征的亞馬遜,或者說半亞馬遜龇牙咧嘴地問道。他的身體也并非鋼鐵之軀,只不過是質量高于普通人的異種的身體。他能夠感受道自己的手臂在發出陣陣痛感,繼續這樣子下去的話,他僅剩的那只手也會脫臼的。剛才所食用的人體的血漿還黏在他的手上和嘴巴上,這些尚未凝結的血液像是雨水一下向下滴落,沿着那些白到透明、白到發光的皮膚往下流淌,然後像是扯不掉的橡皮糖一樣黏在那些裸露的表皮上。
富江感到很髒,非常髒。面對松本浩的質問,他簡直無法忍耐對方竟然對他做出這種行為後還這樣質問他一個根本沒頭沒尾的問題,手上的疼痛讓他要無法穩健地說出話來,如果他往下看一眼的話,就會發現有兩個驅逐班的人已經順着教堂內部跑過來了。沒兩分鐘就能夠到了。
“神經病啊你!你這個半吊子廢物!”這種時候如果他服軟一點啊屈服一點啊說些好話什麽的話松本浩也許就拉他上去了,可是富江就是不願意卑微一點去向這麽一個一直以來都是舔狗的家夥祈求什麽,這讓他那根屬于傲慢的神經突突地跳。有了這樣的選擇自然就會有相等的結果,驅逐班的那兩位一路撞門進來(門看起來都被鎖起來了),所以花費的時間也比之前更長了。這兩個武裝人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螞蟻模樣的亞馬遜好似失去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一樣,松手了。那只本來無處安放的潔白的手本來想一把抓住上面可以支撐的事物什麽的,可是他卻撲了個空。
世界的景色,一下子就變得奇妙了起來。
人們說,在一個人瀕死之際,他們的腦海中便會浮現出過去的記憶。很多人把這種記憶的浮懸稱之為“走馬燈”。那宛如膠卷一般來回轉動的故事的碎片,囊括了現在,以及遙遠的過往。
在真正的死亡來臨之際,病重的人只會一個勁地沉浸在“我要死了”以及“我不想死”的兩種狀态之中。平安時代,有位官員有着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是從母親的肚子裏一同出生的,但是生育的時間前後卻差了“一天”,也就是跨越了天與天的那個邊際線。先出生的那個孩子是弟弟,後出生的那個孩子則是哥哥。一開始的時候,這戶人家的父母給孩子取了非常可愛的乳名,可是旋即他們便發現即便是出生了,這兩個孩子也沒有辦法逃脫死亡的追逐。
這家的兩個孩子,弟弟出生的時候奄奄一息,哥哥則當場被認定為死胎。若非在被投入荼毘之前掙紮着哭泣出聲,這個孩子很有可能不再有繼續活下來的未來。無數的神婆與醫師在這間府邸裏來來往往,但無論是誰,都無法拯救他們虛弱的生命。就像是“以毒攻毒”一樣,在陰陽師的建議下,這兩個孩子分別被取名為無慘和可憐。無慘是極度的悲慘,用以指哥哥;可憐是可哀的意思,是哀愁,也是寶物,用以指代弟弟。
這對兄弟在湯藥之中長大,在十八歲那年,他們遇到了一位無比善良的醫師。即便是身為哥哥的無慘性格無比惡劣,不止一次辱罵過他,但是那名醫師依然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們,想盡辦法為他們尋找能夠治愈疾病的藥物。
與這名醫師一同來到這座宅邸的,是醫師的養子。
可憐記得那個男孩子的名字,是叫“富江”來着。是怎麽寫的嗎?他不是很清楚這一點。總之,是叫這個名字沒有錯的。可憐不是很喜歡那個富江,那個人一點都沒有地位感。明明他們才是官員的兒子,可是富江卻總是對他們頤指氣使。如果說他們狠狠地懲罰對方的話倒也沒什麽事情,然而,可憐也不知道自己被灌了什麽迷魂湯,對富江他百依百順。
這實在是太怪了。
富江絕對不是人類,說不準他是妖怪呢。可憐想。
這種想法沒能夠拯救可憐,他察覺到自己對對方的那種怪奇的迷戀越來越深刻了,而最後,毀滅他的夢想、他的欲-望、他的願望的事情是……生命走向終結的那一刻。他要死了。
雖然那位好心的醫師竭盡全力去尋找特殊的藥材,可是他卻被暴怒的兄長無慘一刀殺死了。但在那之後,喝下了醫師藥劑的無慘,卻沒有死去,反而是繼續活了下去。
活下去。
可憐也想要活下去。
可是那份藥劑只有一份,而醫師已經被殺死了。他頗有怨念地想他的兄長所做出的那件壞事情,同時拼命去尋找那份處方。可是令人感到絕望的是,可憐根本就找不到那樣東西,誰都不曾持有過,唯一知曉答案的那名醫師卻也早已經被殺死了。
可憐怨恨無慘,但是他又渴望着身為親生兄弟的無慘能夠幫助他一把。如果哥哥成功活下來了,他身為長兄,不應該幫助一下弱小的弟弟嗎?
可是那個時候,無慘卻說出了無情的話語。
“去死。”
“像你這種廢物就給我去死吧,我是不會幫你的。”
明明是一同出生的雙胞胎兄弟,卻遭到了如此悲慘的遭遇。
可憐氣急攻心。在這種時候,他覺得最能夠理解自己的人,就是富江,他付諸了真正的“愛”的人。
但是,人果然都是一樣的,無論二者之間是否有血緣關系。聽說了可憐遭遇的富江,狠狠地嘲笑了他。
“你這種長得又不好看,又沒有家産可以繼承的人,還是認命吧。地獄裏能做的活可比人間要多得多啊。”沒有在鼓吹地獄的好處,只是在尖酸地諷刺可憐的富江,臉上一直洋溢着那種光彩照人的微笑。可憐一直都不清楚富江到底是憑借着什麽過着富裕的生活,他的養父并不是收入很多的那種人,家中也不是很富足,但是富江卻過着大手大腳惹人羨慕的日子。怒火燃燒內心的可憐覺得,富江一定是背着他去勾搭其他什麽人了。因為富江就是這樣沒有任何羞恥心的人!
“你背叛我!”可憐咬着牙齒說道,可是他的悲傷與憤怒在富江眼裏不過是小醜一般的姿态。那個天生就貌美的怪物毫無保留地諷刺着可憐,在看見他盡出醜态以後就想這般離開了。
但是可憐并沒有放他離開。他随手抄起一根麻繩狠狠地套緊了對方的脖子。可憐他的身體一直以來都很虛弱,但是在此刻,被那種可哀的悲憤所燃燒着的他,用出了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巨大力量。那根粗糙的麻繩在月亮一樣的脖子上越繞越緊,可憐哭着說“是你逼我這麽幹的啊”後再一次拉緊了繩子。一直在掙紮、用胳膊擊打可憐胸口的富江,動作逐漸微弱了起來。
富江停止了掙紮。
但是可憐卻發現對方還有着微弱的鼻息,他還沒有死去。可是那個時候,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如果他現在就殺了富江,會怎麽樣呢?他的最初的愛情,就會随着這種行為而死去。被某種無法言喻的靈感所蠱惑的可憐,将依然活着的富江肢解了。他将對方的身體切成一塊又一塊的,找了小車,然後将他們運送到基本不會有人經過的山裏。可憐将那些肉塊一股腦地扔到了山洞裏,他想着,也許這些肉會在這裏腐化成為泥土的一部分。
可是可憐還沒有等到那一天,他的身體就已經撐不住了。所有的東西都在融化,他的肉他的血他的骨頭,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珠要從眼眶裏徹底落下來。世界的璀璨,已然消失了大半。沒有人願意幫助他,也沒有人能夠幫助他。
在預感到自己的性命已經如同一點火光一吹即滅以後,可憐在那個夜晚偷偷溜出了家。他攙扶着自己所能攙扶的一切來到了之前埋藏富江屍體的那個山洞,山洞裏竟然是那麽溫暖,好似有人在其中點了一把火後留下了大量的餘熱。
可憐投入這陣餘熱之中,他将會像燭油一樣在這裏徹底融化,徹底消失。
世界軟塌塌的,就像是某種腐爛的肉塊。
可憐蜷曲着身體,就好似自己還在母親肚子裏那樣蜷曲着。四周都是溫暖的,然後,他感受到了只有活物才有的蠕動感。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就算是他在怪獸的肚子裏面也已經無所謂了。溫暖的世界裏面,連視線都不需要存在。
在這之後,他陷入了漫長的宛如死亡一樣的睡眠之中。
可憐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睜開眼睛的那一天。睜開眼後,所看到的世界是他無法理解的她,依然身處那個山洞深處,那個黑暗卻溫暖的山洞,可是再度醒來的他,卻見到了與當時進來時所看到的不同的景象。不過也許是可憐當時生命垂危,根本沒有在意其餘中的一切,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為何現在會發現這些呢?
這片山洞根本就不能夠稱之為山洞,與其說是山洞,倒不如說是用肉做成的肉之山壁。擡眼可見之處都是一些軟趴趴的肉塊,就好像是有人将這些肉攪拌成了漿糊塗在了上面一樣。
另外令可憐感到驚奇的就是自己身體的事情,明明以往連走個路都要喘兩下的身體卻變得異常的舒适。他大膽的出去跑了一圈,并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麽虛弱的地方,簡直就和普通人無異。
他眼裏的普通人,指的自然就是那些身體健康、不會為病痛所困擾的人。
晚上的時候可憐又暈暈乎乎的回到了這個山洞,他心底相信着這個山洞有神奇的魔力,即使這裏曾經埋藏過一具無辜的屍體。不!富江他絕對不是無辜的,可憐牙癢癢的生氣道。富江是欺騙了自己的感情與錢財的惡毒的男人。
正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在晚上的時候入睡的時候,可憐再一次夢見了富江。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那個人了,那個他曾經愛過的人。
他的愛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産生的虛僞的愛戀?可憐也不是很清楚這回事情,他相信大多數人都沒有完全正确的感覺吧。有些人覺得自己的愛是真愛,可到頭來還是被一方所唾棄為虛僞的愛。
富江的臉在可憐的夢裏,像是牆壁一樣圍繞了過來,同時,那張楚楚可憐的嘴唇卻吐出了無比惡毒的話語。
“廢物。”
“廢物。”
“廢物。”
這些聲音這些無數個人所發出的共同聲音讓它震耳欲聾,可憐在夢裏大叫着不是不是這樣的,然後就從這陣噩夢中驚醒了。他本以為現實是讓她感到安心的,可誰知他所見到的那一幕讓他靈魂出竅。
一直以來都令他感到好奇的那些牆壁上浮現出無數張臉來,那些臉簡直就像是生長着一樣,游動着似乎是拼命的想往他這邊靠。
“可憐。”
“救救我。”
“幫幫我。”
那些只可能出現在妖怪物語中的無數張臉 ,正在呼喊救命。可憐恐懼的盯着那些臉看,可他驚奇的發現那些臉似乎都長着一絲熟悉的五官。
而且,這個聲音越聽越熟悉。
“你是誰?!”可憐注視着這四周,看起來像是要向他撲來的怪物的臉,大聲地詢問到。就像剛才一樣,這些臉同一時間給出了回複。
“富江。”
“我是富江啊!”
“我的名字是富江。”
這些鬼怪似的面孔給出了同一個答案。
可憐又想起那一天,他将富江的肉塊丢入這個山洞之後的場景,難道說富江他真的是這些臉嗎?可是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他探究着問道:“富江,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些臉便吵吵嚷嚷地說開了,但所有的內容總結起來就無異于。因為當時可憐把富江的肉塊随意丢散了。
“我被這個洞穴同化了,快來救救我!”其中一張臉哭着大喊道。本來想着就此旁觀然後趕緊離開這裏的可憐在那一瞬間不知道生出了什麽樣的心思,他焦急的問道:“我要怎麽樣才能夠幫助你呢?我要怎麽樣才能夠來救你呢?”
富江低沉的聲音環繞在他的耳邊。
對方給出了一個回答,那就是——把他的臉從牆壁上摘下來。
可憐找不到刀,只能找來一些尖銳的樹枝和石頭,他圍繞着那張臉敲打出一個圓形的輪廓,然後便用尖銳的樹枝往那痕跡處狠狠的戳去。其他的臉們都在尖叫着讓可憐來幫他,可是可憐卻像是對其中一張臉着迷的一樣,只為那張臉辦事。
在樹枝的尖頭戳開牆壁的那一刻,無數的鮮血。像瀑布一樣噴灑了出來,那些血染在可憐的臉上,頭發上,還有身上。這些莫名奇妙異常鮮紅的血像是活物一樣爬進了可憐的身體裏,那些“寄生蟲”讓可憐尖叫着滾落在地上。
那張被切割下來的臉無比貪婪地往可憐身上爬,他所想的是占據對方的臉,然後同化為自己所用。這張臉帶着貪婪往可憐身上鑽去。如果是平常的話它一定會成功的,可是這一次他挑選的對象稍微有一點點錯誤。
可憐的兄長無慘,如今已經不是人類了,他成為了鬼。而與無慘流淌着同樣鮮血的可憐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他的體質變得古怪而無法入侵,這讓本來想要入侵對方的“富江”的意識被吞噬了。
疼痛減輕,好不容易才能夠行動的可憐無比恐懼的離開了這個山洞。他本以為富江這個名字将不會跟他有任何瓜葛,他這撿來一樣的後半輩子将無比圓滿的度過。
被斷定為無法活到成年的他,意外的活成了一個中年人。就連無慘對此也無比驚訝。可憐本以為自己的兄長會和自己一樣正常的老去,可令他感到震驚的是,無慘他一直保持着無比年輕的姿态,時間不曾從他臉上走過。
無慘說,他将繼續這樣美麗的活下去。
因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老不死的完美的生物。
埋藏在心裏的嫉妒,再一次萌發了出來。
四十歲那一年,可憐遇見了一戶人家的孩子。
天真無邪地,在院子裏放着風筝一類的東西。
再見到如此純真的孩子的時候,可憐的心理總會産生一些慰藉。可是在那個孩子轉過腦袋的那一刻,可憐終于意識到了,這就是世界的惡。
那個孩子的長相以及給可憐的感覺,與富江一模一樣。
就連看人時的那種輕蔑的态度……
然而,那個孩子,卻對着可憐流下了眼淚。并不是蔑視嘲笑的眼淚,而是悲傷的眼淚。
“你痛麽?”十五六歲的,身體已經抽長的那個孩子。輕輕撫摸着可憐的臉,問道。在那一個瞬間,可憐的心中徒增寂寞。
他不是富江啊。
可是他又和富江一模一樣。
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他們兩個手指勾手指許下了約定,如果有可能的話,以後也要在一起。
此時的鯉川可憐,已經成為了一名“咒術師”。
約定,即是“詛咒”。
只要我寫的夠快,咒術回戰就追不上我
努努力在夾子上完結
鯉川可憐,慘,悲(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