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松本浩本來以為富江要攤開心扉跟他說些什麽的,可是那個剛剛被襲擊過一次的怪物卻閉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姿态。他擺明了就是在玩弄別人的思想,讓松本浩持有這個疑問心癢難耐。
富江的這一次再生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從頭顱下方所伸出的觸手像頭發一樣飄散在營養液之中,他們抽長并去治愈其他受損的部分。一個星期之後,富江勉勉強強能夠自如行動了。只是行動力還不太強,配上拐杖或者輪椅的話才能不去做出一些無意義的行動來行步。
松本浩也算是讓自己的手臂止血了,他能夠深刻感受刀自己體內似乎被抽走了一部分的魂魄,有些東西好似和那只帶有臂環的手一起被帶走了。特定有害生物對策中心如今肯定在搜尋他的蹤跡,得虧臂環掉下了,否則自己的方位很有可能會被他們所發現。
不過那個臂環一直都不是很好用就對了。
“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得轉移了。”松本浩翻着地圖,在想如何才能避開大量的監控離開這個地方。只要離開橫濱去到別的地方的話,4C等組織的監管就會顯而易見地變弱。只要離開這裏的話,他們就不會被殺掉了。
無論是身為半個亞馬遜的他還是會無限複活的富江,他們的生活都是無比卑賤的。誰都可以把他們的命踩在腳底下。
松本浩随口問了一句:“你有什麽可以信任的人嗎?在找到躲開4C視線的方法之前,你得先去別人那裏躲躲。”
“你這家夥真是自說自話,”富江梗着脖子看着對方,“我可沒有說要和你一起離開橫濱啊。”
松本浩啞口無言。只有他是被4C抓捕的亞馬遜,富江并不是。可是……“留在這裏你只會被人殺掉。”
“在哪裏我都會被人殺掉。”松本浩的話音都沒有落下的時候,富江就接上了對方的話。就算不是在橫濱這個地方,他也是會被人殺掉肢解的。因為他的身上就是有着這般致死的魔力。
談起信任的人的話……
“不過,我有一個哥哥。”
明明是自己救了對方卻還是被他這樣沒好氣地怼的松本浩,諷刺般地問:“又是哪個愛你愛的死去活來的好哥哥?”
富江的眼神瞥向他。
“某種意義上,是和我——”松本浩發現對方在這個“我”字上面着重了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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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起出生的、親生的哥哥。”
一華的哥哥。
但是富江想,他都同化了一華,一華的身體就是他的身體,那麽一華的哥哥就是他的哥哥。
強取豪奪,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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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翼沒有姓氏。
在其他孩子都跟随着父親或是母親的姓氏的時候,他只有這個名字。可是後來的時候,他連這個名字也沒有了。
實驗室給他的代號是[Neo]。Neo的意思,指的是[新生之種]。
四年之前,他被驅逐班的黑崎隊發現在亞馬遜堆裏面。那天晚上,這支小隊強襲了一個亞馬遜基地,殺死了三只亞馬遜,并讓一只負傷逃走了。黑崎隊在亞馬遜的屍體裏找到了哭嚎着的千翼,他的嘴唇上面全是血。那一天晚上,一起被帶走的還有他的弟弟,一華。
對于自己的事情,千翼閉口不談。所以4C那邊只是把他當做是亞馬遜撫養長大的孩子所對待。但實際上,那一天晚上,他對他的媽媽産生了食欲,朝着對方的手臂咬下了一口……
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做出的事情,千翼就會頭腦産生疼痛。一直以來他都努力躲避着這件事情,努力裝作自己沒有這樣的過去,盡量将自己裝成沒有過去記憶的樣子。
兩年之前一華他不知道怎麽蠱惑了一個研究員,讓那個人把他們放跑了。
在逃出實驗室以後,千翼和一華被一堆高中生小混混撿到了,但是沒過多久,對方不滿于“下等”的生活環境,離開了“基地”。
“基地”是撿到他們的那群高中生租借來的場地。
“阿琢,去開一下門。”在聽到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長濑裕樹說道。他正在打游戲,所以招呼着并沒有在進行某種不可暫停活動的朋友山下琢己去家門。山下琢己,和這個俱樂部基地的朋友們一樣是一個高中的,是頭發略卷看起來很是可愛的男高中生。
阿琢啧了一聲站起來,一邊往那邊走一邊問:“是老板嗎?”租借這個場地給他們的人叫做志藤真,看起來是個有秘密的中年男人。
阿琢打開門的那一刻的确是看到了老板,但是和這個俱樂部老板一起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提着一個行李箱,頭發柔順成黑色瀑布的模樣,皮膚白皙,五官端正,眼角還有一滴淚痣。
“阿琢?誰?”北村健太那個時候也在和裕樹一起打游戲,聽見戛然而止的聲響之後,他下意識地問道。
阿琢愣了一下,連忙道:“是一華。一華回來了!”
“誰準你叫我這個名字了?”阿琢迎來了一聲咄咄逼人般的質問,有着美少年姿态的富江看也不看阿琢,肢解走了進去。
志藤真蹙了一下眉頭,“他說是你們的朋友。”
“那是當然的了。”在大家都擡起頭來看這個不速之客的時候,富江用那種愉悅的語氣說,“話說你們這裏真是寒碜啊,該不會連吃的東西都是那種難吃的要死的玩意兒吧?啊?”
長濑裕樹“诶”了一聲,他擡起頭沒注意游戲機的時候,他所操控的角色已經被敵人殺死了。他當時還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搶救呢,可是結局已經無法被改變了。
一個大大的失敗的字眼浮現在屏幕上。
“不會吧?哈?!”
富江斂着眉眼,翹起的眼角裏只有那種讓人讨厭也讓人心動的魅力。
“千翼,你為什麽不看我?”
富江有些生氣地問出了這樣的話來。
一華的哥哥,現在已經是他的哥哥的千翼,像是一只弱獸般擡起了頭。
那是一種非常沉靜的眼神。與其說是沉靜,倒不如說是因自己而引起的絕望而感到絕望的那種死寂感。
千翼和一華,從出生起到現在,一共活了五年的時間。
擁有着十八歲少年外表的他們,事實上只有五歲。
但是富江是不一樣的。他的活動痕跡,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千年之前,平安時代那個時期。
他已經活了一千歲,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如果要追究起“罪魁禍首”的話,毫無疑問,就是可憐。
鯉川可憐,那個廢物,那個沒用的男人,那個本來應該和他的笨蛋哥哥一起活不過十八歲的笨蛋男人。
“……一華。”千翼的喉嚨裏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富江的臉是那種瘆人的慘白色,他不笑的時候,面無表情的時候,就像是剛剛從墓地裏面爬出來的僵屍生物。“我都說了,不,要,叫,我,一華!”
一華的哥哥,他的哥哥依然以那種慘劇本身的眼神凝視着他。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