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來
初來
“哐當哐當——”
火車在規律的前進着,除了火車的雜音,還有幾道壓低的議論聲在簡蓁蓁耳畔響起,首先是一道清亮的男聲開口:“宋小芸同志,她退燒了嗎?”
一個柔和的女聲回複:“我剛剛摸了下額頭,我們溫度差不多,應該沒事了。”她的聲音裏滿是慶幸,簡蓁蓁這高熱來得太急太快,一度失去了意識,吓了她一跳,幸好現在退燒了。
這時另外一道有些尖銳的女聲低聲埋怨,“不就是發燒嗎,哪有這麽嬌氣,後來不是喂了藥。”
聽到她這麽說,宋小芸語氣裏帶了些不滿,“祝喜來同志,簡蓁蓁同志她這是生病了,還是發高燒,你之前又不是沒有摸額頭,都快能煮雞蛋了!”
祝喜來輕輕哼了一聲:“要你來做好人?還是我第一個發現她不對的。”這話一出,另外兩人都沉默了,是他們太粗心大意了。
簡蓁蓁仔細聽着,除了他們幾個的聲音,還有其他人在走路、吃東西、喝水、打瞌睡的聲音……這些都讓已經蘇醒卻閉着眼睛裝睡的簡蓁蓁心中震撼。
“撲通撲通——”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她明明已經死了!
她記得很清楚,不管是那闖進皇宮的亂賊,還是皇後娘娘那點起的火把,她都沒有活的希望。
那是一個王朝的末世,她沒有辦法逃離,只能共沉淪,最後映入她眼簾的是漫天火焰,帶給她灼痛和窒息,結果黑暗來臨之後,她居然還能在別人的身體裏醒來?!
身為大夫,簡蓁蓁知道原主是高熱沒了,才有了自己的到來。
自己還有她的記憶。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是燕虹市人,父母雙全,兄弟姐妹七人,她排行第六,高中畢業後因為工作崗位太難得,實在沒有辦法,所以拖延了一些時間後還是坐上了下鄉的火車。
而原主為什麽會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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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原主有喜歡的同學,他本來也要下鄉,而且還和原主在同一個地方,原主正欣喜的時候,卻發現在緊急關頭自己的心上人娶了廠主任的女兒,自此有了工作崗位,不用下鄉了。
第二個原因就是上火車之前下了一場大雨,原主淋了個正着,加上降溫,才發起了高燒。
而這說話的三人是原主上火車之後認識的,都是去同一個地方下鄉的知青。
原主沒的冤枉,簡蓁蓁心裏嘆息一聲,覺得自己有些幸運,也有些惶恐,有太多太多和她的認知不同,她不僅重活了,還重活到了一個好像在夢中的未來朝代——
這個朝代建國不到三十年,正處于和平之中,這不出奇,但出奇的事這個朝代居然沒有皇帝!而且身為女子也可以跟男子一起上學讀書,還能做官!
簡蓁蓁之所以能跟着父親學習醫術,那是因為她是家裏的獨苗,又有學醫的天分,才能進入太醫院,醫治太後及皇上後宮妃嫔,有了官身。
跟她一樣的女性不能說沒有,極少、極少,但在這個時代卻是十分普遍,有許許多多的女醫生,也有許許多多的女官!
這是一個女子能頂半邊天的朝代,除了這些,還有很多東西讓簡蓁蓁震撼,就像她現在坐着的火車,還有記憶裏存在的電報、電燈、電話………
只是,自己真的能融入這個時代嗎?
這個時候,又聽到宋小芸說話了:“簡蓁蓁同志還沒醒,我們快到了。”
祝喜來:“叫醒她吧,我們都有這麽多東西,怎麽再帶一個人和她的行李?”
這是實話,下鄉後的被褥衣服等等,只要有條件,家長都是給他們準備了的,他們四個人都是大包小包。
這個時候,壓下心中不安的簡蓁蓁睜開了眼睛,旁邊的宋小芸立刻發現了,白淨的臉上揚起了笑容,聲音也拔高了,“簡蓁蓁同志,你終于醒了!”她的激動溢于言表。
一行人中唯一的男知青趙友民也笑了,關心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簡蓁蓁收回停留在宋小芸齊肩短發上的視線,努力控制自己語調和原主相符:“我現在沒事了,多虧了有你們,謝謝,太謝謝你們了。”火車上人不是很多,也不少,要是只有她一個人,這一病醒來別說行李了,就連自己的人身都不一定安全。
看出了她的真誠,宋小芸和趙友民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也沒做什麽。”
祝喜來擡了擡下巴:“你知道是我們幫了你就好,以後多注意點,別老是給我們添麻煩 。”
宋小芸怕她誤會,連忙開口:“是祝喜來同志第一個發現你生病的,你吃的藥是趙友民同志的。”祝喜來同志心是好的,就是這嘴吧不饒人。
祝喜來哼了一聲,“簡蓁蓁,我們下鄉是要下地幹活的,沒有好身體,下鄉就是找罪受。”
這話讓人無法反駁。
簡蓁蓁的心沉了沉,她根本就不會種地,她能認出來的莊稼都不多,就更別說種糧了。
讓這樣的她去種地,能行嗎?
那下鄉之後還有什麽方法避免下地嗎?
在記憶裏,簡蓁蓁知道有,去找工作,有單位接收就不用種地了,但這點不太現實。
正經的工作崗位不管在哪裏都十分搶手。
或許……可以去鄉下當大夫,也就是醫生,精确的說是赤腳醫生。
如果鄉下沒有醫生的話,應該可以吧?
但這樣要怎麽解釋她會治病?原主并沒有學過醫,家裏也沒有人行醫。
簡蓁蓁想了一下,原主有個發小媽媽是醫生,她們還經常去醫院玩,或許可以用這個解釋。
只是她會的醫術,現在還能用嗎?
在原主的記憶中,中醫還是有的,但是手術、輸液之類的西醫手段簡蓁蓁以前聞所未聞,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議了,給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祝喜來還在念叨:“等下我們就要下車了,你還有沒有力氣拿行李?我們從車站到鄉下還不知道有多遠,沒力氣可不行。”
簡蓁蓁也聽出來了,這個小姑娘是好心的,但是嘴巴說出來的話別人要是不注意她的眼神很容易誤會她是在找茬,笑了笑,誠懇的看着她:“謝謝,我還有些力氣,以後我也會多注意,不讓自己生病了。”能重活一次,還是在這麽奇妙又讓人向往的朝代,簡蓁蓁一點都不想死。
看着她這一雙宛若秋水的眼睛看着自己,本來還想說不會幫她拿行李的祝喜來張了張口,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哼,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看到祝喜來突然不說話了,宋小芸也笑了:“我們在同一個地方插隊,以後是志同道合的夥伴,這也是我們的緣分,你的行李我會幫你分擔一些。”
趙友民:“是啊,我們以後就是夥伴了,我也會幫忙。”
這個時候,火車開始減速了,祝喜來第一個站了起來收拾東西:“我們到站了,快快快。”
其他兩個人也紛紛起身收拾起來,一行四人中簡蓁蓁是上車最晚的,祝喜來是上車最早的,她早就想要下車了。
簡蓁蓁也開始收拾東西,至于欠下的人情,等安定下來了再還也不遲。
沒多久,車停了,到站了,簡蓁蓁的行李趙友民和宋小芸、祝喜來都分擔了一些。
“我們下車。”
下車沒多久,四處張望的趙友民第一個看到了前面出站口有人舉着一塊寫着上河生産隊的木牌:“快看,那不是我們要插隊的地方?”
“走走走,我們過去。”
一問,來人是上河生産大隊的大隊長,知道了他們的車次之後,就來公社車站接人了。
大隊長其實也不想來,但沒辦法,上面分配過來的人他沒辦法推掉,所以哪怕這些人基本幹不了多少農活,還有很多麻煩,他還是準時來了。
“我是上河生産大隊的大隊長,楊達強,歡迎四位同志。”
“大隊長您好!”
打過一番招呼,核對了姓名戶籍之後,大隊長帶着他們離開了車站,在外面還有知青點的負責人張文書在,他沒有跟進車站是在站外看守牛車。
看到有牛車,簡蓁蓁等人都松了一口氣。
就算這牛車坐不了這麽多人,只放行李,也能給他們節省不少力氣了。
所有行李都放上去之後,還有一點空位,趙友民詢問:“大隊長,簡蓁蓁同志高燒剛退,這裏還有位置,可以讓她坐嗎?”
大隊長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簡蓁蓁:“坐上來吧。”
簡蓁蓁感激的笑了笑,她剛退燒,确實沒有什麽力氣,剛剛搬行李已經把力氣用盡了。
走了沒幾步,和他們一起走路回去的張文書率先開口拉進距離:“簡蓁蓁同志,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簡蓁蓁:“好多了,張同志,我們回去上河生産大隊不知道要走多久?”
這個問題也是趙友民、宋小芸和祝喜來想知道的,都豎起了耳朵。
張文書:“大概四五十分鐘,走慢點要一個小時。”
一聽到還要走這麽久,看着兩邊的山,再看看腳下凹凸不平的黃泥路,另外三人都有些消沉。
張文書作為過來人,看出來了,安慰:“我們大隊不算遠,有些大隊下了火車要走半天,還要爬山路,沒走過山路的可能要在路上耽擱一天,那才是真的遠。”
這樣一對比,他們這樣确實算幸運的了。
簡蓁蓁卻是看着兩側山坡上又半人高的灌木叢問:“這裏會有野獸出沒嗎?”
這話一出,大隊長和張文書都笑了,張文書:“這條路人很多,要是有什麽,也就是野雞野兔之類的,遇到了是我們的幸運,你要是擔心有什麽大家夥,那沒有,這不是深山老林,要不是運氣特別差,是遇不到的。”
這話一出,簡蓁蓁松了一口氣。
趙友民接着問:“那我們去到住哪裏?”
張文書:“住知青點,也可以住在老鄉家裏,不過這要提前商量好。”
宋小芸:“那我們吃的方面……”
張文書:“大隊可以先借一部分糧食,等之後有工分了再還。”雖然知青有下鄉補貼,但那些補貼沒那麽快,而且數量是肯定不夠的。
大隊長一邊駕着牛車,一邊聽她們說話。
帶了這麽多回知青,他已經知道該怎麽做省時省力了。
簡蓁蓁想了想,低聲問:“大隊長,你好,想請教一下,我身體還有些不舒服,如果之後又發燒了,要去哪裏看醫生?”
大隊長一說到這個就遺憾的嘆了一口氣,“要是你又發燒退不下來,那就只能來公社了,你看到那裏沒有,那前面就是醫院,我們大隊之前有醫生,只是前段時間他家裏有人出事了,就調走了,現在還沒有合适的人。”
一說到這個,張文書也嘆氣:“這段時間有人病了,小病小痛都是自己硬抗,實在嚴重了再來醫院。”
自己村裏的衛生站因為有合作醫療,大部分情況下只要給五分錢的挂號費,但去到醫院那就沒辦法了,全都要給錢,那醫療費對他們農民來說真的是太貴了,說是傾家蕩産也不為過。
簡蓁蓁聽了,眼前一亮,村裏沒有大夫,她就是大夫啊!
但現在她不敢毛遂自薦,原主身體一直不錯,沒有去看過中醫,生病了都是拿小藥片,一吃就好了,要是現在一時沖動毛遂自薦,之後卻發現自己沒有那個本事,那就丢大臉了。
聽到了對話的另外三個人心情都低落了下來,本來一直頂着兩三點的大太陽走土路就累,再聽聽這話,疲倦感更重了——他們要是生病了,大隊裏連個醫生都沒有,要走一個小時才能去到公社,這要是臨時有個緊急情況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