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人間的較量
第33章 男人間的較量
見章尋出來,楊帆合上電腦抻了個懶腰:“醒了?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你在寫譜?”
“可不是?剛才來了點兒靈感,這會兒又枯竭了,真是傷腦筋。”
章尋嗯了聲:“那你要不要換個地方再找找靈感。”
“比如?”
“比如你家。”
楊帆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你這是轟我呢,太不委婉了吧。”
“不想耽誤大音樂家休息。”章尋揚揚手裏的藥板,雖然一臉病容但精神尚可,看上去依然談笑風生進退得宜,“何況大音樂家半夜親自過來送藥,朋友之間有這份心意已經很難得了,再多我怕我還不起。”
“得了得了,又來這套虛的……那你自己在家多保重。”
楊帆穿上外套告辭,臨走也沒告訴他聞銳鳴來過的事。他平常一時活得清高磊落,也就在跟章尋有關的事上存了點兒私心,從章尋家出來以後連他自己都鄙視自己,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一走章尋随即換了身休閑裝下樓。
路虎還在,小區就那麽幾個地方,聞銳鳴會帶着多多去哪兒一點也不難猜。快走到游樂場時聽見小孩的笑聲,他就知道自己找對了。
聞銳鳴高大的身影站在滑梯下,多多從上面唰地一下溜下去,他立即雙手接住,把孩子高高舉起。這一上一下等于給了多多雙重刺激,能玩得不高興嗎?
本來章尋是不想出聲打擾的,無奈下都下來了,總不能喂完蚊子又上去,他還不至于這麽慫。
“聞銳鳴。”
他喊了一聲,男人警覺地轉過來,看見是他又回到那種正常表情,把多多放下朝他走來。
“我路過。”章尋面不改色地說。
聞銳鳴挑眉:“路過?”
“是啊,不可以嗎。”章尋微微側開臉,夜色掩飾了些許不自然的表情,“醒了睡不着,所以就下來走走。你呢,半夜三更出現在我家樓下帶孩子?”
聞銳鳴沉默了片刻,多多恰好在這時滑下來,他就把多多一把接住,動作準确得像接車上扔下來的軍備物資。
“還滑不滑。”
多多擦了把汗,嘴巴甜死人不償命:“不滑啦,舅舅,我今晚開心死了,我把這裏的滑梯霸占啦。”
“喜歡下次再帶你來。”
“可以嗎?”
聞銳鳴淡定地看向章尋。章尋面色冷淡地彎下腰,多多有點怕怕的後退了一小步,但是很勇敢地沒有躲到舅舅身後。
“可以是可以。”章尋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不過你舅舅平時有工作在身,不像你是個小無業游民。”
多多可聽不懂什麽是無業游民,他眼珠子轉了轉,轉頭奶乎乎地問:“舅舅,我是個小什麽?”
“小不點兒。”
“才不是,媽媽說我又長高了一厘米!”
章尋不喜歡孩子,但像多多這種類型是個例外。他嘴角擡了擡:“什麽時候等你長得像你舅舅一樣高了,你就不是小不點兒了。”
“叔叔你也沒有我舅舅高啊,那你也是小不點兒呀?”
聞銳鳴把頭偏開無聲地笑。章尋眉尾微挑,伸手彈了彈多多的耳朵,多多耳朵立刻受驚一樣彈出好大一下動靜!
這裏除了滑梯還有秋千和跷跷板,多多玩得意猶未盡,又眼巴巴地望着跷跷板不肯走。章尋說:“你陪他玩吧,我在旁邊坐着透透氣,晚上也睡夠了,這會兒一點也不困。”
聞銳鳴看他精神狀态确實還可以,就沒多說什麽,把多多抱到了跷跷板的一頭。
“舅舅你別太使勁兒!”多多又興奮又害怕,嘴角都咧到後腦勺去了。聞銳鳴說了聲“好”,腳在地上随意地一蹬就把多多高高地悠起來,但又拿捏着分寸不至于掉下去。
章尋在秋千上坐着,支起下巴,狀似随意地當着觀衆。
聞銳鳴個子高,坐跷跷板上被迫兩條長腿伸直,幾乎都快跟地面平行了,看着相當憋屈。而且他還頂着那張一板一眼棱角分明的臉,整個人就跟這副童趣畫面十分違和。但章尋的目光還是不自覺跟着這個男人走,觀察這個特別的男人。
章尋越來越好奇聞銳鳴以前在軍隊什麽樣了,不過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意氣風發,甚至應該是出類拔萃、銳不可當的,配得上他的名字。所以到底是什麽樣的經歷致使他受傷退伍,又是什麽促使他變成現在這樣?
其實現在也不是有多差,只不過章尋能輕易從聞銳鳴身上感覺到一種消極,精神層面的消極。他會盡力做好交給他的每件事,但除此之外就沒了,他不會去争取什麽,更不會規劃什麽。他随波逐流,走到哪算哪,生活把他帶到哪算哪,乏味就乏味。
過了一會兒,聞銳鳴對多多說:“自己玩。”然後朝章尋走去。
他走近,眼前的地上出現陰影。
“老板。”
章尋擡起頭眯了眯眼,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聞銳鳴坐下。
“還不困?”
“還成。”章尋扭過頭打了個淺淺的呵欠,随意的發型穿着讓他顯得很松弛,但魅力不減毫分。他一手抓着秋千的鐵索,另一手松松地垂在自己跟聞銳鳴之間,看向聞銳鳴的目光不如平常精明,一是因為困,二是因為近視。
聞銳鳴把外套脫下來給他,他也沒假惺惺地客氣,穿上以後利索地拉緊拉鏈。
“謝了。”
“不客氣。”
“你用香皂洗澡?”
聞銳鳴跟他四目相對:“老板怎麽知道。”
“猜的。”章尋嘴角輕微上揚,“其實是外套能聞出一點兒。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老成的人,年紀輕輕用香皂。”
“習慣了,以前在部隊每天運動量大,還經常在沙坑泥地裏打滾,一般沐浴露洗不幹淨。”
章尋臉呈四十五度角,視線中淡淡的審視意味:“你好像保留了很多當兵時候的習慣。”
聞銳鳴頓了一兩秒,平聲:“嗯。”
“這麽難改?”
“是終身難忘。”
聞銳鳴看着他的眼睛。
這回輪到章尋怔住片刻。因為他從這五個字當中讀到令人動容的感情,他沒想到聞銳鳴粗糙的外表下藏着這麽細的心思。他發自內心說:“既然終身難忘那就不要改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這種經歷,你很幸運。”
“我也這麽認為,不過其他人不這麽想。離開軍營那天指導員告訴我軍人身份已經是過去式,我應該立刻回歸到普通人的隊列裏,後來我姐也讓我越快适應現在的生活對我越有益。從來沒有人跟我說不想忘就不用忘,你是第一個,老板。”
“那是他們對你太苛責了,你自己不能這麽想。記得,任何時候be relax.”
章尋下巴微微揚着,神态卻并不倨傲。聞銳鳴嘴角擡了擡:“嗯,幸虧我還在堅持學英語,否則連老板的忠告都聽不懂,太可惜了。”
“所以你英語學了這麽久到底有沒有長進?”
“出國旅游應該不成問題,老板不放心可以驗一驗。”
“這有什麽好驗的。”
聞銳鳴定定地跟他對視,直到章尋側開目光,以極慢的速度蕩了蕩秋千,讓它慢慢動了起來,“下回有機會我再帶你出去,不過沒有出差補貼,你自己想好。”
“嗯。”聞銳鳴笑了笑,“職責所在,不用加錢。”
淡薄的月色鋪灑在紅磚地面,他們享受着這種難得的惬意時刻,誰都沒先提出要回去,直到多多困得受不了了,趴在木馬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章尋胳膊碰了碰聞銳鳴,朝多多努了努嘴。聞銳鳴過去把多多抱起,他在睡夢中還乖巧地把頭耷到舅舅寬厚的肩膀上,嘴巴一咂一咂的,非常可愛。
章尋提議:“抱到我家去吧,你現在開車也算疲勞駕駛,不安全。”
“那就打擾老板了。”
“什麽話。”
進電梯光線太亮,章尋把外套脫下來蓋多多臉眼上,多多哼哼着打小呼嚕。
回到家章尋讓聞銳鳴把孩子放次卧,自己去拿幹淨的毯子和枕頭,拿完一進次卧,聞銳鳴已經把多多放下了,回身若有似無地開口:“老板。”
“說。”章尋以為還缺東西。
因為怕把孩子吵醒,他們刻意沒開燈,說話聲音也比平時壓得低。聞銳鳴接過章尋手裏的枕頭和毯子,以一種極其自然的口氣問:“床上有套睡衣,你的?”
“睡衣?”
章尋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在這個房間放過東西。他看向那套格紋睡衣,覺得眼生。
“可能是Alex的吧。”
聞銳鳴在黑暗裏輕微蹙眉。
章尋彎腰把睡衣撿起來,眼皮微掀:“他來給我送藥,可能本來打算留下過夜,後來我讓他先走了。”
“怎麽不留他住一晚。”
他直起身,目光輕描淡寫掃向眼前這個悶騷的男人:“跟我裝傻?”
“沒有。”
章尋發現自己在聞銳鳴面前忍耐力出奇得低,比如現在他就非常想發火。但他修為夠深,很快就恢複了淡定:“如果不是被人害得感冒,今晚我還真想留Alex住一晚,誰知道呢,可惜了,體力不支。”
果然聞銳鳴的臉色立馬發生了變化。章尋揉了揉眉心,用一種微微挑釁的口吻說道:“幸好Alex不生氣。”
聞銳鳴緩聲:“他有什麽理由生氣。”
“我讓他白跑一趟,這還不值得生氣?”
“老板。”
章尋眼風淩厲,猛地一頓,“過來說。”
等聞銳鳴走到跟前他忽然擡起手,不打招呼就掐住了聞銳鳴的下巴。
這個動作警告意識十足。章尋雖然個子不如聞銳鳴高,但莫名就很有那種居高臨下訓*的氣質。
“聞銳鳴你給我聽好了,你能在我面前裝傻那是因為我默許。有些話你現在可以擱在心裏不說,但哪天我要是不想聽了,你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說完他才驀地松了腕。
不過聞銳鳴也不是吃素的,他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被人這麽對待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沉默許久,他只是把鼻梁低了低,雙眼緊盯薄怒狀态的章尋,聲線微緊,口吻略帶苦惱。
“心裏想的太髒了,有違原則和紀律,我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