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房門外。
守了近一個時辰的林府下人見劉珩的房門遲遲沒有動靜，不免有些心慌。領頭的朝身後人使了個眼色，身後小厮會意，偷偷溜到林菀宜房門前。
賊眉鼠眼的小厮叩了一下門，“大小姐，劉大人好像睡了，您看……”
房門一下子被開打。
林菀宜問過時辰，确認讓人點的合歡香是從家中帶回來的那一袋沒錯，懷疑道：“當真是睡了？”不可能啊，聞了那香，按照劉珩的性格，該是會命人準備洗澡水沐浴。她原本想着此時進去。
“千真萬确！劉大人就寝後，房門便沒再打開過，也沒有其他人進去……”想到有個護衛敲過門，忙禀道：“他身邊的護衛敲了幾下門就走了，門一直沒開！”
林菀宜做了虧心事，擔心劉珩真出什麽事，查到她頭上林家會遭殃，吓得臉色慘白，扔掉剩下半包合歡香：“這都什麽破藥！”那江湖術士說一撮見效，莫非這東西與檀香相克……
林菀宜點了幾名下人，“還愣着幹什麽？快随我去劉大人寝房看看！”
榻前衣衫淩亂，男女的喘息聲風化遠去。檀香與一股奇特的香味充斥在令人面紅耳赤的寝房內。
趙西子敲暈了劉珩。
習武之人對奇香異聲最是敏感，雖說半刻鐘前她為美少年所惑，一時忽略了屋中香爐中的氣味。在他一番撕咬之時，衣衫散盡之後，理智崩塌之前，肩頭胸前忽然有了一絲涼意，這才将她驚醒。
不過男子的身體構造當真與女子差別甚大。趙西子從上到下将平躺在身邊的少年研究了一遍。昏睡過去的少年身上只着單薄亵衣，方才與她糾纏時衣襟已被拉開，松松垮垮地搭在肩頭。弧線優美的下颚再往下便是這幅性感的鎖骨，着實養眼得很。劉大人不僅生得俊美，還有一副好身材。
趙西子搓着下巴仔細觀賞了一陣，直到門口有人影晃動。趙西子一個轉身裹上了衣袍，走出幾步又倒回去。
劉大人的玉體怎能為他人窺視？将他衣衫整理好，蓋上被子的時候，那幾道人影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敲門。
趙西子打開牆上那一扇神奇的窗戶，翻回了自己的寝房。
那林家大小姐的陣容太過強大，如此曼妙的夜晚被她一番鬧騰，大家已經無心睡眠。也驚動了老夫人。
聽見隔壁哐哐當當的撬門聲，西子不忍老夫人擔心，推門出去想透露點什麽。
外頭燈火通明，十幾名林家劉家的下人分成兩派，挑燈候在門外。老管家則帶着兩名工匠繼續撬門。
張開眼尖地發現趙護衛，但在看清她身上穿着的袍子時一驚。
老夫人也瞧見了她，忍不住問：“吾兒，你怎麽穿着珩兒的衣裳？”
這時，大家就都看向了她。
空氣仿佛被凝固。
趙西子幹笑兩聲，混淆視聽：“門很難撬麽？不如讓我試試？”說着就從工匠手中奪過家夥，撩起袖子就要開工。這樣就沒人在意她穿錯了衣裳。她果然聰明。
門卻突然自己開了。
劉珩站在屋內，拱手與老夫人問安。
老夫人見他沒什麽事，略一思忖，像是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有些惱怒道：“是誰深夜大驚小怪，與我說爺有恙，造謠戲弄本夫人者，嚴懲不貸！”
府中下人紛紛垂首，用手指着左邊那幫人。
林菀宜理虧，“我……我也是擔心大人的安危，一時心急才……”
“不用解釋了！”老夫人大概猜到了事情因果。自打劉珩入朝為官，她接觸的貴婦人多了，這種事也就見得多聽得了。老夫人看着林菀宜，并不道破，委婉地提醒：“林家千金是客人，今夜這場鬧劇就不予追究了。這裏是劉府，還請林家千金注意些分寸。”
林菀宜從未被如此嚴厲的訓斥，還是出自旁人的口，寄居屋檐下，即便委屈不已也是敢怒不敢言，揚起下巴道：“算我錯了，對不起。”語氣沒有一絲歉意。
“都回去歇着吧。”老夫人遣退下人。其他人不知道劉珩房中有一扇直通趙西子房間的窗戶，老夫人是知道的。看這兩人面色潮紅便可猜測剛才發生了什麽。
知子莫若母，在西子沒過門之前，珩兒是不會如此對她的。除非心機之人對他的食物鼎爐動過手腳。
一時情急穿錯了衣裳，趙西子原本是尴尬的，卻見老夫人突然沖她笑得好不和藹可親，還拉了她的手一番安慰。
老夫人笑着說：“吾兒莫怕，正所謂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皇上自己下的旨意給予你這身份，如今收回有損威嚴，你且先喬裝成護衛，待大事成了，新皇登基，皇上自會為你正名，到時你便不必再如此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趙西子實在沒弄明白老夫人這一番話的意思，抖了抖身上寬松的袍子：“這衣裳穿着倒也舒适。”
老夫人面露一絲擔憂，對她道：“你且先去休息，我還有話要對珩兒說。”
“屬下告退！”趙西子一回到房間，就蹭到窗戶邊偷聽。老夫人的聲音雖小，但她耳力驚人，便一字不落的聽了去。
“趙大哥與我說過，西子自小被施斂容術，天生不知情愛滋味，一個人少了七情六欲，便非完人，你這一路走下去定是艱辛，珩兒，你後悔麽？”
“兒子不後悔。”
“也對，情愛本就不受控制，西子本性善良，趙大哥對我們母子有恩，做人當知恩圖報。為娘現在只擔心西子的身子不能為劉家添後……萬劍山莊世代男兒只娶正妻，不納妾室，女婿也需上門，且不得納妾，你若是真想與她結緣，便不能再覓他人。”
“我會對她負責。”
趙西子腦子裏“嗡”地一聲，猶如被五雷轟頂。腳下輕飄飄的，跌坐在地上。腦子裏飄蕩着老夫人的那一番話。
她并非沒有遇到所愛之人，并非天生不能為情所困。是她身體有了缺陷，無法愛上任何人……
有人說她傻，說她天生少根筋不懂人情世故，她都不以為然，只因爹爹說這是随了娘親，娘親也是這性子。她便信了。
其實這也沒什麽，不能愛便不愛就是了，但一想到她比常人缺少一樣情感，就很是委屈。
“她容貌絕色，聲可惑心魄，本就是非同一般，少了情感算不得缺陷，此事還請娘親莫要再提。”窗戶細縫裏鑽出男子沉穩的聲音。
劉珩替她說話，不嫌棄她，勝過一萬句罵她的話。西子頓時不那麽難過了。
待隔壁房門關上，老夫人的腳步聲消失，這才輕敲窗戶。她甜膩柔媚的聲音輕喚道：“大人，你的衣裳可要給你送過來？”
對面的人安靜了一會兒，才回：“你讓開一些。”
西子後退幾步站好，“讓開了。”
窗戶被推開，不經意對上他的眼眸。他墨發披散，衣衫不整的模樣極為養眼。
對方凝視她一瞬後，別扭地道：“剛才，是我冒犯了。”
她習以為常，淡定地将他望着。
片刻後，他一手勾着她的貼身肚兜：“你的。”
她怔了怔，恍然明了。看這架勢是要與她交換各自的衣物。便卷好他的衣袍塞過去，抓了肚兜迅速關上窗門。
“可是聽了我與娘親說話？”他隔着窗問。
“沒……沒聽。”她斷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個偷聽牆角的小人，還是很好假意什麽都沒聽見得好。
“你如實答我。”他卻像是料到了一般，緊逼不舍。
她吞吞吐吐：“呃……斷斷續續聽了幾個字去。”
“哪幾個字？”
自知避不開他這審案刨根問底的職業病，不答他定是會問到天亮，于是細細回憶，籠統總結：“大人知恩圖報，要對我負責。”
對面忽地安靜了。
西子豎起耳朵貼牆聽了好一陣，猜測他應是睡了，便悄悄推開窗戶。心中正慶幸，還好這窗不會發出聲響，他不曉得她會暗中來觀察。
窗一開，一張五顏六色瞬息萬變的臉正正對着她，瞧着像是她犯下了滔天大罪。據她猜測，此時若窗臺上有令簽筒……白簽每簽打一板，黑簽每簽打五板，紅簽每簽打十板。不錯，她八成是要被扔百根紅簽，非打得她屁股開花不可。
正緊張地思考着如何緩解當下不利于她的局勢，他又道：“屋中香爐可是你滅的？”
“正是。”
“裏頭摻的香也是你發覺的？”
“正是。”
“我可是你敲暈的？”
“正是。”答得順口了，一時沒來得及思考，就這樣招認了。西子扶額，不打自招，她怎能犯這種錯誤。實在不夠機智。
門被推開。
诶？
他竟是從正門進來了。
“我對你做了什麽？”他仍在追問，步步緊逼，将她抵在牆角。
人在失去意識後，再醒來都這樣好奇麽？
“倒也沒做什麽，一如既往的親了幾口罷了。”她全然沒當一回事，貼牆站得筆直。
他盯着她的脖頸，忽地目光灼灼，蹙眉默了好一陣，“可是我弄的？”
“不是！”機智如她，這回可算是沒再順着答。
他怪異地瞅她一眼，眸中似是醞釀着滔天怒火，隐忍片刻，沉聲問道：“那是何人所為。”
她答不上話，語無倫次地搪塞：“自己咬的。”言罷頓覺失誤了。任她有天大的本領，還能咬到自個兒的脖子不成？
雖是在不太光亮的燭光下，依稀可辨頭頂這張如夢似幻的臉多半是黑起的。
“你答我，是誰？”他似是要尋根問到底。
前一蹭後一閃，她本就沒穿周正的裏衣開了，胸前一大片印記暴露在外。此刻他的目光更是可将她灼燒點燃。
“你答我。”難得見他如此失态，竟是為了追究她身上的幾個吻痕。
西子掰手指數了數府上的人，紅藥是女子，斷然是不會吻她的。大王小王是她的跟班，劉勳、張開怕她怕到貼牆走，其他小厮與她身份有別，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咬她？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只好實話實說：“是大人，你咬的。”
頭頂少年幾不可聞地舒了一口氣，又似嘆息。攬了她的腰，愠怒的黑眸忽地變得深情款款：“疼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