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後來嘛……”說書老頭搓搓大拇指。
茶館裏一片怨念。
門口的聽衆沉不住氣，扔了幾個銅板兒在案幾上，“快說呀快說呀，那小跟班後來去了哪裏？”
“那小跟班他……後來去了……”等吊足了衆人的胃口，說書老頭端起茶碗酌了一小口，笑得賤裏賤氣：“——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我去！真沒勁！都急死人了！散了吧散了吧明天再來。”
“各位慢走，明日再會！”
說書老頭夾着書本走出茶館，鑲金假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老頭按照街邊牆頭石灰粉的箭頭指引，直奔鎮外荒地。
到了地方，老頭說了句暗語：“今天的天氣好晴朗！”
“處處好風光！~”伴随着酥到骨子裏的女聲，一個假小子跳出來。
假小子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古靈精怪，長發高高束起，仔細一看，倒有幾分俊俏。
“嘿！老頭，幹得漂亮！”
說書老頭從假小子手中接過一串銅錢，掂了掂分量，心滿意足地笑道：“劇本兒上的詞兒我都念完啦，西子姑娘，下回有這樣的好差事您盡管吩咐！”正想離開，又問：“對了，西子姑娘，您那小跟班，最後到底去了哪裏？我得給大家夥兒一個交代嘛不是。”
西子氣鼓鼓。
跟醉仙樓那個小狐貍精翠翠私奔了！
丢了個小跟班，賺了個盆滿缽滿，不吃虧！
這波廣而告之打下去，她的鹹蛋鋪已經從街邊小檔搬進了鎮中核心地段，收益蹭蹭上漲，每天數錢數到手抽筋！
按照這個速度，不出兩年，她就能在鎮上買塊風水寶地，蓋一座萬劍山莊複刻版的宅子給她爹養老。哪裏還用抱那些個貪官的大腿。
“那您這本子上的故事，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呀？”說書老頭好奇地問了一句。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西子不說，因為她也不知道。
這本子是她爹趙飛燕寫的。
西子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知道得越多……”
“咔擦！？”說書老頭脖子一癢，讓西子給吓跑了。
*
西子沒有想到，她尉遲将軍府密探的假身份，很快就傳到了貪官污吏耳朵裏。
百裏之外。
高門大院兒的縣太爺府中。
長得一臉油膩的本縣知縣錢小小癱在椅子上，剔牙捋須聽師爺分析局勢。
錢小小打了個飽嗝，吧唧着嘴：“依師爺所見，這趙西子……當真是尉遲府潛在趙家村的密探？”
“還未證實！小人以為，此事寧可信其有，萬一她知道呢？……”師爺長得賊眉鼠目，眼珠子轉了轉，煞有其事道：“趙家村乃是大人的管轄地，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就算上頭已經秘密派人前來探查，只要大人比他們先一步找到秘密入口，将秘密暗中呈報給劉大人，到時劉大人還不一樣得嘉獎大人您吶！？”
“師爺言之有理！有理！”錢小小興奮不已：“劉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兒！本官只要協助劉大人辦完這個案子，噫嘿嘿嘿嘿！”
師爺：“噫嘿嘿嘿嘿！”
“你笑個屁！”錢小小笑聲驟然一收，“你立刻帶人去趙家村，找到趙西子，記住，務必要用請！只要趙西子肯乖乖合作，本官的仕途将一片光明！”扭着大肥腰邊走邊唱：“快去把人給本官請過來呀請過來！”
*
“——阿嚏！”趙西子打了個連環噴嚏。
一支飛镖自她耳邊呼嘯而過，趙西子眼疾手快身手敏捷，一個閃身躲避開。
飛镖穩穩地紮在了床正中的木板上。
西子翻了個白眼。
這是她親爹趙飛燕慣用的點菜方式，每月一次。
打開夾在镖上的小紙條，上面寫着：想吃雞，後日晚卯時三刻，十裏亭外小山坡等。舊疾複發疼死我也，吾兒孝順！
西子拽着紙條，內心一片蒼茫。
西子爹愛吃雞。
烤雞燒雞炖湯喝的雞，只要是雞肉，西子爹就垂涎三尺。
西子小時候曾默默詛咒老皇帝快點死，還特意查過太子名諱。
當朝太子叫李祟弈。
李祟弈，你随意，随便吃，只要他一登基，爹爹肯定能吃到雞。
事與願違，西子盼了十幾年，沒把“雞”皇帝盼死，就在一年前，太子李祟弈兩腿兒一蹬，先翹了辮子！
太子暴斃的那天，西子哭得比太子妃還要慘。
太子妃得知此間竟有如此愛戴太子的百姓，一時感動，親自帶人前來，為西子賜名——鹹蛋西施。
還免費贈與一副對聯。
憑良心說，太子妃的字兒寫得那是相當的醜！
扯遠了。
說到“雞”的問題。舉國上下，就連八王爺老來得子，王妃坐月子都不敢喝雞湯進補，試問還有誰敢殺雞吃肉？
外頭一道驚雷響起。
西子一個激靈，突然想到個能吃雞的人！
此人是當朝皇上欽賜，唯一可肆無忌憚用雞的朝廷命官，也是她想劫卻一直不敢動手的大理寺卿，劉珩！
聽說劉珩府中後院養着上百只雞，有下蛋雞、烏骨雞、避邪雞，還有爹爹最愛吃的走地雞。
那麽問題來了。
雖是文官，劉珩身邊是個頂個的高手高高手。功夫一般的阿貓阿狗想接近他，五尺開外就被他身邊的高手踢牆上挂着了。
西子拍了拍不太結實的胸膛。
思索着，如果被挂牆上，該以什麽樣的姿勢落地會比較優美？
罷了，反正無論美醜都離不開一頓毒打。
一想到趙飛燕，西子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個畫面：胡子麻茬不修邊幅的中年老頭坐在山坡上，舊疾複發痛苦難當、為了吃上一塊雞肉痛哭流涕，口水打濕了衣襟，雙眼委屈巴巴……
她爹太可憐了！
為了孝敬好吃的老爹，西子翻箱倒櫃，找到壓箱底的夜行衣換上，牽出私家快馬一路向北。
打馬朝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西子前腳剛一走，錢小小的人後腳就蜂擁而至。
二十幾個打手帶着粗繩麻袋來“請”人，把一間破破爛爛的草房子翻了個遍。
師爺賊眉鼠眼的臉皺成一團：“他娘的！人呢？”
“馬師爺，人……好像跑了！”
“追！！”
西子的武功是玉兔子教的。玉兔子功夫天下聞名，西子什麽招式沒學會，腳底抹油這招領悟得是相當透徹，能追上她的人少之又少。
不過兩柱香的時間，西子已經在京城某座達官貴人的府邸瓦片上登了頂。
西子在心裏打了個響指，從房梁一躍而下。
蹑手蹑腳貓在房門外，準備等前方守衛走遠，以便觀察雞舍的位置。
寝房突然傳出一聲：“爺~您輕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