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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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警方的調查結果便出來了。蘇燃本身患有後天型成骨不全症,他極有藝術天分,但當年卻因為疾病的原因沒有能夠入學,甚至在美術校考現場被主考官諷刺。
他選擇骨雕的原因是因為,似乎以這樣的方式,他就能夠在自己原本殘缺的事物上獲得極大的滿足感與成就感。在被警方找出的日記上寫道,他厭惡自己的軀殼,厭惡自己的每一寸一碰就碎的骨骼,也厭惡了在自己耳邊上永遠的環繞着的那些或同情或嘲諷或譏诮的言語。
世上所有的心意他都當作心計。他要把這個世界給他的敵意回饋給這個世界。
他就仿佛是永遠藏在黑暗裏的一只蟲,又或是過街的老鼠。隐秘而不被人關注。
他享受每一刀刻在骨頭上的感覺,這讓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種自己能夠主宰自己骨骼的想法。可他的骨雕作品不被看好。直到一年之前,他在雕刻論壇上收到了一條招募消息。那個人承諾,如果他能夠幫忙複原遠古雕版,那麽将會不定期的給他寄送最新鮮上等的骨材。
蘇燃對骨雕歷史頗有研究,因而複原雕版對他而言不過綽綽有餘。加之他們有一整個團體去解決這件事,而他負責的只是其中的一小塊。
蘇燃第一次收到這個人送的骨材是在一個風雨加交的夜晚,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推開門,便有一個包裝好的黑盒子放在面前。
蘇燃打開,那墨黑的空間裏擺放着一根還沾染着肌肉紋理的腿骨。他幾乎是要尖叫出聲了,總是他熱愛骨雕,卻也沒有碰過人骨。空氣中蔓延着一股腐朽的血腥味,蘇燃對此格外熟悉,他骨折時身體也會散發出這樣的氣息。
盒子裏放了張布段,上面用毛筆寫着殘次品三個字。
蘇燃着了魔,那些日日夜夜壓抑在心底裏的嫉妒欣羨與惡意在這一剎那蓬勃而出。呈現在他面前的這塊被取下的腿骨是如此的健康,從未有破損的痕跡,看上去是如此的堅硬,百折不摧。不像他的每一塊骨頭,在每一個黑夜裏無聲破碎。
他拿起工具,洗淨了這塊骨頭精心雕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下的骨頭材料過于特殊,蘇燃只感覺創作的每一刻他的神經都在高-潮。他的靈魂被撕扯成兩半,一半是罪惡,一半是快意。
他告訴自己就這一次。
可這一次的雕刻讓他名滿天下,那些從未想過的贊譽和誇獎全部都到了他的身上。蘇燃發現,他好像停不下來了。欲-望是饕餮,永填不滿。
這樣用人骨創作的生活持續了一年多,直到他聽到了國內首個瓷娃娃基金會的創立。他親自看到了,那些曾和他幼時的他一樣掙紮着的少年被這些陌生人的援助之手所拯救,他發現這個世界,除了敵意之外,或許還有別的東西存在的可能。
于是深埋他心底的愧疚罪惡再次被喚醒。
這樣繼續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他早已名利雙收。茍延殘喘了20多年,手上沾滿了少女的鮮血。幹脆就這樣吧,生和死的差別或許不那麽大。
懷着這樣的想法,蘇燃再把東西遞給顏瑤以後便自殺了。
據不完全統計,蘇燃手裏的骨頭,來自七個不同的少女,盡管從非活性組織裏提取DNA十分困難,但警方人就從這些骨頭中找到确立身份的證據。
但卻沒有任何辦法找到骨頭寄送的來源,就仿佛是憑空出現在蘇燃的門前。
懸案。
但對于國家妖怪管理局調查組來說,這是一條線索。
因為他們竟然從中找到了之前那個被複原的血妖身體相匹配的骨頭。能夠被複原,或許是“她”被稱為殘次品的原因。
這個案子很快被轉交給了調查組。
七位少女,甚至還有未成年。她們幾乎沒有共同點,相貌性格成長經歷上迥然不同。
宴清翻看着資料,指尖輕點木桌,提出了質疑:“沒有任何相同點?”
女組員搖頭。
“确認檢查過他們的社交網絡情況?”
女組員點頭:“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這幾個小姑娘的微博等社交平臺并沒有收到太多人的關注,發布的消息也大多跟偶像有關。”
“偶像?”宴清沉眉。
“現在的小女生追個星也挺正常的吧。”
宴清示意女組員把數據給她,她仔細看過以後,陷入了沉思。
這幾個女孩子追的明星都不一樣,但她搜索以後發現,這些男明星都來自同一家公司——璀璨娛樂。
可這說怪也不怪,璀璨對壘錦行,一個小生帝國,一個花旦之家。璀璨仿佛中了什麽邪咒,捧花一個不火,捧生來誰火誰。
但宴清還是把自己的想法扭頭告訴了蔡老爺子。
蔡老爺子撫着自己的胡須點頭,多加關注,總不是錯。也示意組內的大家不要聲張,之前那個阻隔天網信息傳遞的局內人員已經被找到了,但當他們“審訊對峙”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口吐鮮血暴斃而亡。
線索就此斷掉。
人心就是這麽複雜,有些東西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別看管理局的許多人仙風道骨,兩袖清風,一副歸隐田園的作态,可誰也拿不準這人心裏有沒有點對權勢的眷戀。畢竟泱泱華夏,魚龍混雜。更何況他們所掌控的力量,是非自然的強大。
宴清走出設有障眼法的大樓時正值夕陽西沉,日暮東山,天邊紅了一片,還帶漸變。她尚沒有收到顏瑤發的回家的消息,猜測她正在公司。因而打了個車,打算最近錦行傳媒的辦公大樓下等她下班。
閑着也是閑着,在哪玩手機不也都是玩兒?
被等待的顏瑤正和任論進行着對話。
今天來的時候,顏瑤以為任論要和她談《往聖》簽合同的事情。
《往聖》是她在拍攝《小心輕放》階段經由陳科推薦的今年五月開拍的古裝電視劇,璀璨娛樂出品,從stuff到cast,幾乎都是國內行業裏拿的出手的數一數二的好手。雖然顏瑤并沒有再拍古裝電視劇的想法——盡管對于當下而言,古裝偶像劇,向來是爆紅的不二選擇——但說實話,她着實有些審美疲勞。更何況這是陳科推薦她演的角色,又是個以“貌美”著稱的異域公主。她本想直接推了這個邀請,但任論這邊也沒有一直給她稍微看得上的劇本。考慮到《往聖》的拍攝時間并不長,她才答應陳科可以一試。
這種私下定的口頭約定還是算不了什麽數,怎麽着也得整個筆頭簽約流程。顏瑤以為,今天就是這個流程。
可任論的臉色看上去卻不大好,氣沖沖的模樣,臉黑得跟關二爺似的。
顏瑤捧起茶杯,指甲蓋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圓潤而晶瑩剔透。她悠閑地用手指摩挲着杯口,看着自己的經紀人,輕嘆了一口氣:“任哥?怎麽了?要不喝口茶消消氣?”
任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開口:“《往聖》那本被周佳琪搶了。”
雖然這《往聖》在任論的眼裏算不上最好,但是周佳琪又是個什麽玩意兒?錦行捧了這麽久也還差點火候,還敢跟她那經紀人唐新先斬後奏地搶了他手上藝人的活路?他都打聽好了,這周佳琪最近跟了高家二少,執行總裁高峭的寶寶弟弟,才這麽耀武揚威。剛剛他和唐新兩個人在電梯裏碰面,對方那張得意洋洋的小人相,氣得他扭頭就想翻白眼,結果這面上還得擺出春風般和煦的微笑。
這些人,真當以為他手下沒了薛澤就是紙老虎?
“周佳琪?”顏瑤在腦子裏找了找這號人,終于跟一個瓜子臉的美人對上號。美則美矣,但毫無特色。好像近兩年一直賣着“老公”人設,也恰巧有一堆迷妹愛吃這套。
顏瑤抿了口茶水,任由澀澀的味道蔓延在她的口腔。
瞅着她這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任論沒法了:“我的姑奶奶,我說你的戲被人半道截了你就這反應?”
顏瑤無辜地看着他,覺得為了任論的小心髒着想,還是不要告訴他,她現在正樂得自在。這樣也正好,省得她再拍一部古裝戲。雖說這陣容是夠華麗,看上去也像是能火的劇,但她實在有些膩味了。至于半道上工作被劫這事兒,她以前在天辰經歷多了。這就是現實,實力,常常不僅包含演技,還有背景,人脈,運氣,甚至更多。
出于好心,顏瑤還是開口安慰了任論:“任哥,難道你還怕我現在拿不到更好的劇本?不過是時間問題。”
任論想,是,時間問題。
可現下正是乘勝追擊的最好時機。他看重《往聖》不止是因為它的陣容,還有他的拍攝時段和播出時間。那個時候,正好卡住了顏瑤電影上映以後的緩沖期。
顏瑤見任論還是一副頗有心事的樣子,也知道他今天受了氣憋屈,輕描淡寫地放了句狠話:“周佳琪?她就算靠這劇紅了也只能擡頭看我。”
實力放那說話,她有這個信心。再說了,她本來就比周佳琪高呀?
任論還想跟她逼逼叨叨兩句,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接通,挂斷。
顏瑤看着他臉上的喜悅,暗自想着該不會是《往聖》周佳琪又不接了吧?
別啊。
任論盯着顏瑤看了好一會兒,才把電話裏的消息轉達:“顏瑤,你入圍了今年的飛天獎!優秀女演員!”
飛天獎,全稱華夏電視飛天獎,與五個一工程獎,金鷹獎,并稱華夏三大電視劇獎項。
事實上,随着華夏影視業的發展,各種獎項的設立層出不窮。有些很水,有些則尚有專業性存在。甚至在進入了互聯網大數據時代以後,以觀衆票選方式的獎項時常可能摻雜水分。而飛天獎則算得上專業了,被譽為華夏電視劇最高獎項。
顏瑤整個人愣了片刻。
演員有誰不想拿獎?這是對他們努力和付出的一種肯定,也是對他們實力的一種認定,再說實在點,拿個獎就跟鍍金似的,身價漲不說,講出去名聲也好聽。
“真的嗎?”她想到她這樣算得上淺薄的資歷。
“真的!”任論眼神都亮了起來。
顏瑤鎮定下來,壓下心底的欣喜,入圍,對她而言就算不錯了。她可以想象未來将與她競争的都是怎樣的老戲骨。同任論好好商量後續與告別後,顏瑤才拿出手機,發現了宴清給她發的消息。
顏瑤踩着小高跟下樓,宴清在胡甜甜的帶領下坐到了小陳的車上等她,見她下來,宴清把盯着車庫暗地一角的散漫眼神收回。
滿腔的欣喜在看到宴清的那一刻膨脹,宴清靠在車門旁,沖着顏瑤擺手那一刻,風光霁月,初晴方好。
顏瑤撲過去抱住她,仰着頭沖她笑:“宴清,我入圍啦!”
比起《寒潭》整部電影獲得肯定,現下入圍最優秀女演員,更讓顏瑤欣喜。
在任論面前的成熟穩重,遇到宴清,全變成了帶着孩子氣的撒嬌求誇獎。宴清還并不知道是入圍什麽,卻看見顏瑤掩不住的高興與亮亮的眼睛,心下一動,親了親她的額頭。
不遠處,本來正蹲守別的爆點的韓八無聲地摁下了手上的快門。
當紅女明星顏瑤與同性戀愛人地下車庫擁吻?他幾乎可以看見滾滾而來的毛爺爺們了。
不過他怎麽老覺得那娘們剛一直盯他呢?
注意,文中設定飛天獎是在雙數年份舉辦并且把時間提前啦!以及把公布入圍與舉行儀式之間的時間縮短了。
感謝每一個投營養液的你們!為什麽最近大家這麽熱衷給我營養液?!
是有點受寵若驚了。
每次看到評論或者投雷營養液後臺顯示的新的id就覺得有一種很可愛的驚喜!或者看到很熟悉的人也覺得很開心。總之,換個角度的話每天也會有小快樂!
謝謝大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