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個世界(七)
第二個世界(七)
羅青州會試成績應該說是非常好了,甚至已經超出了他自己意料,二甲第十一名,然而更叫人沒想到的是,殿試過後,舉行宣布登科進士名次的典禮上,駱青州被今上親口點作了探花郎,不說別人,連他自己也很吃了一驚。
唱名之後,便是賜宴瓊林苑,這就是俗稱的瓊林宴了。
聖上出口自己是無人敢質疑,況這羅學子的試卷也的确很不錯,但向來會試成績到了殿試不會有太大的變動,頂多前五名位置排行有些許變化,誰成想今科倒是個例外。
然那些閱卷審卷的官員再一看那新鮮出爐的探花郎,或多或少覺得有些明白了聖上的心理,長相這般俊俏,不給個探花都可惜啊。
倒惹得不少人在心中嘆息,長得好也是一個優勢嘛。
其他人不提,最興奮的當是昭德侯府羅家了,羅老爺都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兒子竟如此争氣,果然有自己當年的風範。
老太爺和老太太更是直接,笑得合不攏嘴,羅家出了一位探花這麽光宗耀祖的事,當即就要上香告知先祖。
老太太杵着拐杖,滿頭銀絲梳的光滑順溜,眼睛已經笑眯成了一條縫,連聲說好,拉着駱青州的手說了句:“乖孩子,比你老子當年還強些!”的确,畢竟當然羅老爺可沒有考中探花。
羅老爺在一旁聽了反而哈哈大笑,顯然以兒子超過自己為榮。
一屋子人,真真高興得有,但也有那強顏歡笑的,等各自回了屋子,羅太太手帕都要撕碎了,羅宗禮直接沉下臉,臉色陰郁。
另一邊,聖上在柔妃寝宮裏陪她說話。
“你是沒看見那小探花郎,模樣真是俊極了,人又機靈,問他話也不畏縮,挺着胸膛回答得有板有眼。”皇上像是想到當時的情景,忍不住又哈哈笑了幾聲。
柔妃捏着帕子跟着低聲笑了,“能得皇上這樣誇贊,想來定是個出彩的。”
“可不就是如此。婉兒,你說我把那孩子指給阿昭做驸馬怎麽樣?”昭兒就是六公主朱聖昭。
提起自己苦命的女兒,柔妃美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愁,但是事關女兒終身大事,是以她連聲出問:“那孩子多大了,性子如何?阿昭雖好,但畢竟……” 她說不出那兩個字,咬着唇,“人家會不會嫌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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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見不得柔妃傷心,心都要化了,連忙摟着安慰道:“快莫要傷心了,探花郎年十七,比阿昭大上一歲,是個極開朗的,也很機靈,阿昭沉悶,我瞧着般配,你還不信朕的眼光?再說了,誰敢嫌棄朕的六公主,朕摘了他的腦袋!”
柔妃被他一句話逗得破涕為笑,柔聲道:“皇上又哄臣妾了。”
五日後,一道聖旨空降昭德侯府。
老太監掐着尖細的嗓音,打開聖旨,大聲宣布,“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之第六女壽康公主朱聖昭,娴熟溫婉,品貌出衆,聰慧機敏,今有昭德侯府之孫羅宗梁,太興二十七年探花郎,品性敦厚,德才兼備,深得朕賞識,故今決定,使壽康公主下嫁于羅宗梁,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吉日完婚,欽此!”
一家人自是接旨謝恩,老太爺連忙塞了一個紅封塞進那太監手中,又請他去一邊說話了。
這道聖旨,徹底在羅家炸起了一道驚天打雷。
誰也沒想到聖上會給八少爺賜婚,但這位壽康公主跟別人有些不同,雙腿不良與行,八少爺才中了探花,卻指了這麽一樁婚事,也不是好還是壞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羅太太就是那暗自高興的人,若說前幾天她是哪哪都不順,今天聖旨一宣布簡直心裏喜得發狂,中了探花又能如何,還不是娶了個癱子公主,不僅不能拒絕,日後還得把這公主供起來,想想都覺得大快人心!
駱青州不管別人怎麽想,或高興或失落都不關他的事,反正他是着實松了一口氣。
終于娶到公主了,可真不容易啊!
因為娶的是公主,羅家一點不敢馬虎,從上到下忙碌起來,禮部和欽天監拟好日子之後,送來羅家,這下便徹底忙碌起來。
首先是得騰出一件院子出來,雖然聖上賜了公主府,但一般來說未分家之前還是會住在夫家。先前羅宗禮成親已經給他劃了一處院落,羅宗禮是嫡子,住的地方自也好,如果現在駱青州娶的是一般人家姑娘,成親用的院子自然不能越過羅宗禮去,但誰叫他娶的是天家的女兒呢。
這次都不用老太太吩咐,老太爺略一沉吟直接開口将慶芳園給了小孫子。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一瞬,慶芳園是什麽地方,那是先太妃當年省親的時候特地為此建造的。
說起來昭德侯府羅家跟皇家其實還是有些關系的,先太妃乃先帝在位時的靜妃,這位靜妃是羅老太爺的嫡姐,旁人不知羅家卻是知道,當年靜妃對先帝有恩,所以靜妃雖然一生無子,卻也保得半生平安,只她自己沒福分,三十多歲是一場病竟就那麽去了。
慶芳園當初造就的十分奢華,屋子用的俱是上木料,園子當初也是特地請了畫師來畫的設計圖,修建得別具一格。後靜妃回宮,這園子自然而然就鎖了起來,只是定時派人打掃。
現在老太爺開口将這處院子給駱青州,所有人驚詫過後又覺得沒什麽了,不然呢,還能讓公主住在哪。
事情定下來之後,老太太趕緊命人開了園子,開始進去檢修打掃,到底久未住人,難免有疏漏,把這事情交給大夫人最穩妥不過,大夫人非常淡定,一樁樁一件件有條有理的吩咐下去,下人們便忙活開了。
八月二□□吉,宜嫁娶,出行。
羅府賓客滿堂,喧嘩熱鬧。
駱青州第一次見到了壽康公主,他這輩子的老婆。
但是沒有看見臉,人家蓋着紅蓋頭呢,一身大紅喜袍,身姿削瘦,駱青州把人從轎子裏抱出來的時候,也覺得公主體重很輕,至少他抱着是一點不費力。
因為腿不好,所以拜堂的時候還是得用輪椅,後面有一個嬷嬷推着。
公主的嫁妝以及帶來的人一早就安排去慶芳園了。
唱禮的人喊完夫妻對拜,送入洞房時,駱青州為了刷好感度,直接出其不意一個彎腰直接将公主抱了起來,大步向前走。
賓客們怔愣一秒之後,立馬發出起哄般的歡呼聲。
一直将人抱到新房床上坐下才算好,接着喜娘過來說吉利話,第一步自然是給了駱青州一杆稱讓他挑起新娘頭上的蓋頭,是為稱心如意。雖然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人,駱青州絲毫不含糊,慢慢挑起了蓋頭。
然後,一張端麗冠絕,瑰姿豔逸的臉便出現在衆人面前。
許多人都看呆了去。
六公主實在生得太好看了,連駱青州都愣了幾秒,掀了蓋頭之後自然是合卺交杯,飲下交杯酒,吃生餃,做完一套禮便成了,駱青州不能再房裏多待他該出去陪酒了。
公主身邊自有她的幾個丫鬟和嬷嬷倒是不必擔心。
駱青州還有是有些心眼的,早早就拉了幾個朋友擋酒,自己可不能讓人灌醉了不然怎麽跟公主交代,萬一人發脾氣生氣了可怎麽辦,他可知道公主是有一條禦賜皮鞭,哪裏爽快一個不防備就要抽人,自己還是提防着點吧,公主脾氣大能咋地呢。
駱青州一出去,羅家那些女眷也不敢跟這位不茍言笑的公主接觸或者調笑什麽的,讪讪說了幾句以後一個個就退下了。
很快,屋子裏就安靜下來,只剩下公主和一屋子的丫鬟。
“公主您累了吧,我幫您換衣。”朱聖昭穿的這一套喜服做的紛繁複雜,漂亮是漂亮但是穿在身上很累,還有頭上珠釵發飾,恐怕也都不輕,一天穿戴下來可不就是很折磨人。
朱聖昭繃着一張臉,輕微颔首,木槿和扶桑兩個就連忙上前幫公主換衣淨面,她們兩個是慣常服侍公主的,已經非常熟悉,自然不會出什麽差錯。另外兩個丫鬟藍芷和金橘也過來了,利利索索端來一些小食,伺候公主用膳。
朱聖昭在想別的事。
這門親事是父皇給他定的,之前母妃也跟她說過羅府的一些事。
朱聖昭看了看自己的腿,眼神陰郁了下,若那人膽敢嫌棄她的腿,定要讓他好看!
聖上禦賜的皮鞭一直放在輪椅上,朱聖昭開口道:“将我的鞭子拿過來。”金橘最是個憨的,不疑有他趕緊将鞭子遞過去,公主身邊慣常是要帶着這東西才安心的。
木槿心中覺得有些不适合,今天到底是新婚之夜,床上放一根皮鞭,若叫驸馬發現了可怎麽好。于是便開口道:“公主,不如今天就放在外面吧?好歹是洞房花燭夜。”
朱聖昭只說了句:“無礙。”幾個丫鬟便也不再勸,公主性子自來執拗,旁人很難改變她的想法。
駱青州還是喝了不少酒,一個是推脫不過,二個是,他覺得自己得壯壯膽,公主脾氣不好,別亂發飙才好啊。
好歹沒有醉,駱青州回了慶芳園,聞了聞自己一身酒氣,到底沒有直接往公主面前湊,轉身直接去洗浴間,早有下人一早備好了熱水,擡進來之後,駱青州才舒舒服服洗了澡,去去一身的酒氣。
洗完之後又飲下一杯醒酒湯,漱了口方才了事。
推門進了屋子,丫鬟們早已經識相地退下,仿若只留下朱聖昭一個人在床上,他往裏面走了幾步步,見層層疊疊的大紅床簾已經放了下來,駱青州以為公主休息了。
自己擦幹頭發,退下外外衫,只着白色裏衣,伸手掀開床簾,正欲上床睡覺。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一條快如影的鞭子向他甩來。
駱青州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正着,立馬“嘶”了一聲。
剛才這公主沒在掀蓋頭的時候甩鞭子,駱青州還以為是自己那一抱起了作用沒這一出了,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要來。
不過這無緣無故的,該質問就要質問,駱青州微微沉了沉聲音:“公主這是何意?”
何意?習慣使然罷了,不妨順手就甩了出去,朱聖昭一點不心虛,甚至還冷笑了笑。
駱青州再次去挑開簾子,看到的就是一張幹淨透白卻又非常漂亮的小臉蛋。怔了怔,這朱聖昭洗幹淨臉後仿佛更漂亮了,不知是不是因為龍鳳燭火的映襯,竟讓駱青州在對方身上看出了些孱弱乖巧的味道。
不過待看清楚這人嘴邊的冷笑之後。
呵呵,他為什麽會有那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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