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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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廳近回去後第二天,就吩咐手下把沈小八的底細摸了個幹淨,無父無母的小混混,後來因為機靈被沈老爺招進沈府,平時就是在賭場看場子,一來二去練了個三腳貓的功夫。
本來平平無奇,可就在這兩個月,封縣有一道長異軍突起,連縣令都沒招攬到的人,卻獨獨去了沈家,且出入都由沈小八打點。
一個來歷不明的乞丐卻有着通天之能,一個通敵案的苦主之女,這樣的兩個人,不對,加上這個沈小八,這樣的三個人湊到一起,是偶然還是別有所圖呢?
若那個道長真有一些本事,昨夜的事就說得通了,不然如此機密之事,這封縣一個小小的家丁如何能知曉。
“知天命,還拒了孟金矽的招攬,有意思,。”他想起昨夜那封書信,提及本縣首富木家的案子,看來可以試一下這一招敲山震虎,看看這沈小八背後的人到底有沒有真本事。
封縣縣衙,招兵買馬的告示一出,響應者并不多,趙廳近也不覺得失望,畢竟如今糧草充足,兵馬也夠,主要是來查通敵一事。
孟金矽看着似是陷入沉思的兵馬都監大人,猶豫了一會才上前道:“趙大人,如今忙完了公事,不如讓下官為您接風洗塵一番,也好解一解這一路的舟車勞頓之苦。”
他昨夜幾番深思熟慮,決定還是先釋放善意,有道是官字下面兩個口,這世道有幾個是兩袖清風的,更何況是這常年混跡沙場的莽夫。
到時候美酒佳人在側,這些個兵爺還不是乖乖的成了軟腳蝦,說不定還能多一個盟友,這分一杯羹的事雖然有損自己的利益,但也多了一個人分擔風險,尤其是一個正五品的兵馬都監。
趙廳近沒吭聲,他看了眼堂外,才剛近正午,這位孟大人就忙完了公事,連按時坐堂都省了,這麽理所當然地态度,看來沒少懈怠公務啊。
他摸了摸腰間的佩劍,淡笑一下:“本官聽聞封縣有人通敵,據說還是個家産頗豐的富商,不知孟大人查抄了多少家産?”
孟金矽目光一駭,摸不準這位兵馬都監大人是有意吞一下木家的家産,還是要插手此案,按理說他昨天才到,消息應該沒那麽靈通才是:“趙大人稍等片刻,當時所查抄的家産都登記在冊,這木家也只是看着光鮮而已,實際充公的家産并不多,下官這就給您把賬目呈上來。”
這邊兩個人在無聲中試探、交鋒,另一邊的沈府。
齊小宋看着沈小八,因為昨夜中途停止的緣故,她這次只看得到兩個月零五天,依舊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幕,所以木大小姐到底有沒有一起去洪律府城呢?
見小道長不說話,沈小八有些忐忑道:“小道長可看出什麽不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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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小宋收回神來微微搖頭:“并無不妥,沈大哥今夜再去給那位趙大人送封書信,今夜他會留你在身邊,你且想好說辭,也好給沈老爺一個交代。”
沈小八點頭:“這是自然,我雖然是沈府的下人,但老爺待我親厚,并沒有賣身于此,相信老爺會同意的。”
入夜之後,沈小八按照計劃好的前往趙廳近那裏,木青茶看着從昨夜起就神情有些落寞的人,咬了咬唇将到了嘴邊的關心都咽下,然後忍不住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小宋可看到我爹娘何時出獄了?他們二老身體可好?”
齊小宋看着一臉緊張的木青茶,神色緩了緩:“伯父伯母一切都好,木家不日就會沉冤得雪了,青茶且放寬心。”
“如此甚好。”木青茶臉上的緊張散了些,然後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她不知道齊小宋在憂慮什麽,但隐約能猜到一些,大概和兩個人的合作有關吧。
等木家上下平安出獄,她們的合作也就告一段落了,她到時候該如何開口呢?預知未來之事本就是驚天造化,若好好利用,齊小宋今後的造化必非今日所能比。
她又怎麽能為了一己之私,為了木家的興盛來留住這個人呢?再者說留得住嗎?
沈小八出去之後果然就沒再回來,第二日才親自來沈府辭行,沈重鹽聽完沒有阻攔,而是語重心長道:“你小子能入了趙大人的眼是你的福氣,人往高處走乃是常情,只望你今後若有一番造化,別忘了我們主仆一場,偶爾來看望一下。”說罷還吩咐管家準備了一些盤纏。
沈重鹽是真沒想到沈小八會被那位兵馬都監大人收在身邊,到時候這小子若真得了造化,說不定沈家還要靠此人照拂。
他知道阻攔是不明智的,不然別說那一點恩情了,說不定就結了仇,既然不宜阻攔就幹脆做個順水人情,長子早夭,次子對經商沒有興趣,在讀書上倒是有一點心得,以後若是有契機,或許可以相互幫扶一二。
“老爺大恩大德,小八沒齒難忘,待我闖出名頭,一定回來。”沈小八鄭重地朝着沈老爺磕了三個頭,就按照之前約好的,用趙廳近的名義,把齊小宋和木青茶請出了沈府。
齊小宋深呼吸幾口氣,這次就要直接和那位兵馬都監大人打交道了,她心裏不免有些緊張。
木青茶握了握她的手:“平常心待之就好。”
輕輕淺淺的聲音,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就把齊小宋心底的緊張與不安都驅散幹淨。
待見到人後,她看了眼與平常一樣淡然無波的木大小姐,神情也放松下來。
見到趙廳近後,兩人不卑不亢地躬身行了個禮:“見過趙大人。”
“兩位不必多禮,請坐。”一個身穿道袍,一個作普通男子打扮,不用說也知道齊小宋就是那位小道長了。
至于另一位,還真是個絕色佳人,即使身着男裝也難掩其美貌,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看向沈小八:“安排好小道長和木小姐位置,孟金矽很快就要到了。”
趙廳近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有沒有本事無需費心求證,只要看接下來的行事就能知曉了,這次他只負責把孟金矽請來,然後讓躲在屏風後的齊小宋相看。
據沈小八說這位小道長的能力時有變化,上次只看到了孟金矽短短幾日的打算,這次卻可以多看些時日了,若這三個人所言非虛,到時候這樣的能力若是用到了戰場上,那簡直是無往而不利啊。
齊小宋早已看到這一幕,所以并沒有驚訝,倒是木青茶對這位兵馬都監大人高看了幾眼,如此信任的姿态,既能安定合作夥伴的心,又對自己沒什麽損失,有道是路遙知馬力,到時候真真假假自會一辯便知。
與那些心急驗證的人相比,顯然更能得人心,也更顯得是一個可靠的合作夥伴。不過她也明白,趙廳近這般行事不是因為魯莽,而是相對于她們兩個,他擁有絕對的權利和主動權,并木懼怕她們耍什麽手段,畢竟人都到自己眼皮子低下了,還擔心什麽呢?
孟金矽來時,懷裏揣着一個檀木匣子,他吃不準這位趙大人昨夜翻看木家卷宗的意圖,便只能先以利誘之,盡快弄清對方和自己能不能成為一條船上的人最重要。
“趙大人,這是查抄木家所得銀票,下官以為這等不義之財用來犒勞為咱們百钺出生入死的将士最為妥當,還請您代為收下。”
他這次可是下了血本,足足三萬兩銀票啊,想來這等武夫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銀子,平常人等誰見了不動心?
趙廳近但笑不語,然後打開匣子,一沓銀票靜靜地躺在裏面,一千兩一張,足足有三十張,還真是誘人的肥肉啊。
只是簡單的敲山震虎就能敲出這麽多銀子來,這位孟大人的口袋裏不知道還有多少,若是這些銀子都用在将士們身上,何愁糧草兵馬不足?
可恨這些貪官污吏,把財富都摟在自己懷裏,罔顧那些将士們的死活,做着通敵叛國的勾當,玷污了頭頂上的烏紗帽。
他把檀木匣子合上,心裏算着差不所一刻鐘了,便淡淡道:“孟大人說的是,本官就替将士們謝過你的美意了。”
孟金矽面色一喜,這是成了?
想起昨天被拒的事,他忙趁機再提:“趙大人哪裏的話,這是下官應該做的,不如就選今天給衆位兄弟接個風,咱們也好暢飲幾杯?”
趙廳近不露聲色地看了眼屏風處,然後點頭應下:“孟大人先去準備吧,本官今晚一定赴約。”
“那下官就恭候您大駕了。”孟金矽一臉了卻心事地離開,他就說哪有不貪的官呢如果有,那就是沒有投其所好,有人愛財,有人愛色,還有人附庸風雅愛名畫名作,這位趙大人顯然是個愛才的,既然是同道中人,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見人走了,齊小宋和木傾晨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趙廳近摸着桌上的檀木匣子道:“木家若是清白的,這裏面的銀票就應該還給木家,木大小姐不介意本官為你保管幾日吧,待木家洗清冤屈,本官必會物歸原主。”
木青茶一愣,沒料到這位趙大人開口說的是銀票一事,這話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齊小宋見此便接過話去:“半月後小年夜,蠻族會有支五百人的隊伍于佛柄寺交易大量鹽鐵,大人可着手布置。”
“此話當真! 本官既已來此,他們怎敢再來交易?”趙廳近喝了口茶,面露疑惑,不是他不相信,而是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大意。
齊小宋想起自己方才所看到的,繼續道:“一來交易時間與數目都是由蠻族決定的,孟金矽和佛柄寺的僧人也只是聽命行事,二來他們以為大人您是同道中人,屆時您便将計就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待他們交易時來個人贓并獲。”
她并不擔心這位趙大人的疑慮,畢竟方才所見,這位大人嘴上說着不妥,實則比她們還慎重,暗中布置好了一切,将蠻族五百餘人盡數捉拿,繳獲了大量鹽鐵。
趙廳近放下手中的茶杯:“若你所言屬實,本官知曉該怎麽辦了,二位便先在府中歇下,今後便還是由沈兄弟來照料你們的起居吧。”
若五日後果真事成,他則要速速回去複命,屆時該怎麽說動這個小道長一同前往洪律府呢?畢竟普通人是不願在戰場上讨生活的。
趙廳近看着走出去的三個人,心裏琢磨着是用民族大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是想辦法許以高官厚祿以誘之呢,前者他可以,後者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看來還是要徐徐圖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