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天氣漸涼,快要進入冬季。
碧辛從櫃子裏拿出一件鵝黃上襖替賀雲妁穿上,看着她吸着鼻子蔫蔫的樣子,無奈的又去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
賀雲妁看着碧辛幫她折騰這折騰那的,晃得她頭更疼了,不由的出聲:“碧辛,你別弄了,晃得慌,過來坐一會我們就出去。”
碧辛看她臉色不太好,有些擔心的說:“小姐要不別去了,你昨日才受了涼。”
賀雲妁拂拂手,“無礙。”
啓國戰敗臣服,遣使臣來陵夏進獻,聖上大手一揮,今日設宴款待,所有朝臣攜妻女參宴。
賀母與賀雲妁坐在馬車裏,父兄騎馬在前,到了地方,賀父與她們叮囑了些該注意的,然後他們一家步行進去。
“賀大将軍到。”
通傳的小太監大聲向殿內呼着,将大部分人的目光引到門口。
賀雲妁有些陌生的姣好面容引來一部分人的目光,她微微低垂着頭,斂眉跟着行禮。
輝煌璨壁,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少女一襲鵝黃小襖,鬓上珠花搖墜鈴鈴作響,明眸皓齒,玉姿天成,有人竊竊私語,果真是賀家嬌女。
待落坐後,賀雲妁終于擡起眸悄悄打量,聖上和太後坐最上方,接着是皇後等受寵嫔妃,再次就是皇子公主們,然後才到啓國使臣與朝臣們。
眼神晃了一圈,不小心看到五皇子含笑的看着自己,她只得淺笑回應。
匆匆略過,本想收回視線,卻撞上一道毫無情緒的目光,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那視線已經略過。
他一人獨坐,身形端正,面上的銀色面具襯着他孤傲清冷,未動筷也未飲酒,淡淡的看着高談論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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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疏離矜貴,卻有一種讓人想要靠近的感覺...
賀雲妁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曲浔遠早就習慣旁人打量的視線,但那道視線定着他實在是久了些,忍不住看過去,卻見那姑娘猛的回過神,朝他一笑然後有些局促的移開視線。
他墨黑的眸子裏激起了一絲笑意,卻也沒在意的很快被壓下去。
接二連三撞上別人的視線後,賀雲妁懊惱,不再随意亂看,專心致志的吃着案幾上的東西。
接下來就是朝臣進言,欣賞舞樂,罷了,啓國使臣上前說:“陵夏繁榮昌盛,我啓國自願臣服,特獻上奇珍異寶一批,以表誠敬。”
然後從袖中将禮單呈上。
聖上接過來掃了一眼便放回去,笑容滿面的客氣說:“是我陵夏的榮幸,望這宴席未有怠慢使臣之處。”
使臣笑着抱拳又行了一禮,“啓國還有一禮物獻上,望聖上與貴人們移步禦花園。”
“哦?”聖上驚訝,轉而與太後笑道:“母後,咱們不妨前去一看?”
年事已高的太後今天興致不錯,便允了,于是所有人前往禦花園。
這啓國花樣真多,也好,就當消食了。
賀雲妁走出殿後被夜間的冷風吹得吸吸鼻子,幸好碧辛見她要去湊熱鬧便将進殿時脫下的披風又給她披上。
許是被涼風吹了一會頭有些疼,不知不覺她就落到人群後邊。
“妁兒。”五皇子笑着叫她。
賀雲妁見他站在前頭,屈膝行禮,“五皇子。”
五皇子帶笑走到她身旁,與她并肩,“上次說了邀你品茶,不如就明日如何?”
她本有些昏沉沉的,突然楞了一下,和他一塊?那不是第二天就會傳出将軍歸于五皇子麾下,即使她爹爹沒有,但謠言止不住,肯定會給爹爹帶來壓力。
而且...她不願與他待一塊啊,五皇子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太過銳利具有侵略性。
“明日?”
她正愁該如何不失禮的拒絕,餘光見曲浔遠從一步開外的地方目不斜視的經過,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袖子,朝五皇子說:“明日怕是不可,臣女約了六皇子一塊游湖呢。”
五皇子挑眉看着他倆,玩味的說:“哦?是麽?”
她側頭可憐巴巴的看着曲浔遠,他無奈,袖子被她死死拽住,只得朝曲浔靖面無表情的點頭。
她看他應下了,于是輕快的過去挽住他臂彎,抱歉的與五皇子說:“不好意思殿下,臣女與六皇子有些事要談,下次有榮幸再約。”
五皇子颔首,也不好再說什麽,眼裏的銳利更重,笑意漸濃,加快腳步往前的人群中去。
曲浔遠看着她一只小手抱着他手臂,眼睛一直盯着曲浔靖的背影,直到他遠去了她才舒了一口氣。
與人肢體接觸甚少的他不太習慣,見無事了便打算将她的手拉下來,手覆上去才碰到她,她就疑惑的仰起頭,似在問他幹什麽,他淡淡的将她手放下。
挽個手都不讓!小氣!賀雲妁嘟囔着。
不時飄起一陣冷風,她瑟縮了一下,一時沒注意腳下的臺階,踩空,身子一傾,“啊——”驚呼着一聲跌坐在後一層臺階上。
走在前些的曲浔遠回首看見她倒在地上,想也沒想走回去,蹲在她身邊,見她疼得小臉皺起,不由的問:“能站起來麽?”
她輕輕的碰了碰腳腕,疼得她倒吸一口氣,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不能。”
他無奈,走個路都能崴腳,伸手将她扶起來,她一個踉跄沒站穩,整個人跌進他懷裏,嬌小的人趴在他胸膛微張着嘴呆呆的看他,眼裏的霧氣還沒散去,襯着她整個人楚楚可憐又嬌美誘人。
他深邃的眼裏泛起漣漪,別開視線,扶着盈盈一握的腰将人帶開他懷中。
“還去看那禮物?”
她緩過神來,心突的跳的很快,強壓下心慌,小小聲的說不去了。
曲浔遠沉吟了片刻,微俯下身将她打橫抱起,“殿下...”她輕呼一聲,慌亂的伸出玉臂環住他脖頸,心虛的向周圍看了看,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人群落下了一段距離。
他抱着她步伐沉穩,兩人衣襟攪互,心緒稍定,她呆在他懷裏不由的胡思亂想。
她剛剛還在抱怨他小氣,結果這人現在就抱着她,突然發現她每次都是需要幫助的處境之下遇到他,而他雖然每次都冷着臉面無表情,卻也都會幫她一把,這算是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輕笑。
“笑什麽?”
“沒有啊,就...突然覺得殿下是個很好的人。”沒想到被他察覺,于是她軟着聲音回答。
曲浔遠表情無變化,只說了句,“不好。”
她沒想到會有人說自己不好的,奇怪的仰頭看着他,然後說:“殿下哪裏不好了,你看啊,殿下幫了我這麽多,像在裏夕森林裏幫我找草藥,崴腳了送我回家,帶我一塊躲開殺手...”
聽她細數他們的以往交集,他才想起他們已經見過多次,低頭看她,她眼裏被遠處燈光映得熠熠生輝,小嘴一張一合,突然望向他,嫣然一笑,“還有...現在殿下都在幫我呢。”
“...嗯。”他沉默着抱着她,心緒有些亂。
習慣了他的沉默,她也沒太在意,頭還是有些疼就沒再開口,安靜的嗅着他懷裏淡淡的松木香。
他抱着她穿過小園香徑,待到了宴會的殿前她開口讓他将自己放下來,“殿下,到這裏就好,臣女自己進去吧。”
他沉默的與她對視,然後尋了一處石凳将她放下。
賀雲妁小心翼翼的站起來,“今日謝過殿下。”
見他微點頭,她忽的想到什麽,嬌聲笑道:“好像我與殿下說的最多的就是謝字。”
他想了想又點點頭,淡淡的說:“你太不省心。”
賀雲妁哪想到他竟如此說,半反駁半嬌嗔道:“哪有!”
曲浔遠沉靜的眸中閃過笑意,沒再說什麽。
“那我們進去吧。”
賀雲妁說完一瘸一拐的走進去,曲浔遠在她身後不遠處跟着入殿,誰料前面的她突然回頭喚他。
“殿下,記得明日要同我游湖。”說罷,又看了看自己的腳,覺得不妥,又朝他道:“可能明日不行诶,那下月初二可好?”
他唇角揚起一絲弧度,朝她點頭。
賀雲妁得到滿意的回複,向他綻了個笑,便指指殿內示意她先進去了。
殿內沒什麽人,都去看啓國獻的禮去了,見她一瘸一拐的進來,她哥哥和弄晴對視一眼連忙過去扶她。
“怎麽了這是?”
“不小心崴着了。”
賀雲轼敲敲她的腦袋,“多大個人了還冒冒失失的,前一陣才崴了腳這才過了多久又崴了。”
賀雲妁委屈的趴在弄晴身上,朝她努努嘴,“弄晴你看,我哥超兇的。”
林弄晴掩面笑着,“天天鬧兮兮的,看以後誰敢要你。”
賀雲轼也笑,打趣的說:“反正爹都做好了養這丫頭一輩子的打算了。”
“誰說沒人要,信不信我呼一聲明天來提親的人就踏破門檻。”
“信信信,你可少給爹制造麻煩,爹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他們從未懷疑過賀雲妁嫁不出去,憑門第,憑容貌,想求之人自不會少,他們家不求富貴不求權勢,只看她自己願不願意嫁。
“哼。”賀雲妁氣鼓鼓的趴回自己的位置,吃瓜果。
擡頭看到曲浔遠也坐回自己的位置,遠遠的朝他一笑。
今日也成功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