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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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鬧鐘準時把李多好叫醒。她摸到手機飛快關掉，蹑手蹑腳爬起來去洗了個澡，悄悄走到留給她的那間客房，換上以前放在這的備用衣服。
別墅裏一片寂靜。晨曦照進客廳巨大的落地窗，李多好穿過長廊來到廚房。
按照路家的規矩，這個點兒傭人們早該起床準備早飯了，但現在除了李多好，廚房一個人影也沒有。
這是故意把活留給她幹呢。婆婆發過話的，傭人們也吃準了她在路家沒地位，一個個的都不把她當主子看。
李多好心裏算了算，一大家子該用多少食材，輕車熟路地做起早餐來。
頭兩次沒做好，挨婆婆一頓訓，回去後天天練，練得一手好廚藝，動作麻利不說，色香味俱全，還什麽菜系都會一點。
前前後後忙活差不多了，客廳開始有動靜。
梅姨進到廚房，正眼也不瞧一下李多好，從冰箱裏拿出一個袋子，往菜板旁邊一扔，說話的聲音像是從鼻孔裏出來的。
“夫人想喝筒骨粥，趕緊炖了熬粥。”
李多好一聽，急了：“現在炖哪來得及？怎麽昨晚不提前跟我說？”
梅姨眼睛斜過去，冷哼一聲：“昨晚你不是忙着嗎，哪有空跟你說。”
路家人欺負她就算了，這些個傭人還敢跟她蹬鼻子上臉的，不收拾收拾真以為能爬到她頭上随便踩。李多好板起臉看着梅姨，一字一句：“你伺候路家一家老小這麽多年，夫人想喝個筒骨粥這事兒都辦不利索，幾十年的傭人白當了？”
原以為李多好會忍氣吞聲，誰知道忽然端起架子來，梅姨有些驚訝。來路家二十年，又是夫人的心腹，現在被這個不受寵的兒媳婦質問，一肚子火氣上來，忍不住喝道：“夫人點名道姓要你熬粥，自己疏忽了，還想推卸責任嗎？”
“我怎麽着另說，倒是你，夫人給你臉，你還真忘了自己什麽身份，跑我這來蹬鼻子上臉了。我炖了燕窩粥，夫人想吃就吃，不想吃我也沒招，她要是非惦記那筒骨粥，你這麽能耐，你給做去。”
李多好翻着白眼把香煎博餅端出去。
外面好幾個傭人在廚房門邊晃悠，豎着耳朵聽她們講話，見她出來，對了對眼色，各自散開。
奶奶，公婆，大姑子小姑子，全家都上了桌，就差路十三了。
唐慧玲扭頭望望樓上，吩咐梅姨：“去叫十三下來，這都幾點了，還睡。”
李多好拿起筷子，聽見這話又放下，先是看着婆婆：“媽，十三倒時差辛苦呢，昨天睡得晚，讓他再多睡會兒吧。”又扭頭看向梅姨，一臉冷硬，“少爺正睡得香，別去吵他。”
唐慧玲兩眼一瞪：“這個家我做主還是你做主？”
按道理說，大早上，一家子都起來了，路十三一個人還睡着，确實不妥當，可李多好管不了那麽多，心疼他累，想讓他睡個飽覺，平時在路家刻意藏起來的生猛勁兒一下子沒收住，厚着臉皮沖唐慧玲笑。
“媽，昨晚你也聽見了，十三那麽賣力，好累的。您自己的兒子您還能不心疼？就讓他多睡會兒吧。”
不要臉！唐慧玲氣得手抖，正要罵，丈夫路正華擡頭看過來：“昨晚十三怎麽了？這孩子幹事情還能有賣力的時候？”
在路正華心裏，兒子從小吊兒郎當，哪有正兒八經好好做過什麽事，聽李多好這麽一說，倒是來了興趣。
奶奶夾起一塊桂花糕，全然忘了昨晚自己發過瘋，不住點頭稱贊：“你們總說十三這不好那不好，我看他就好得很！多好也說了，他幹事情賣力，多積極向上的小青年啊，不愧是咱們路家的獨苗子！”
這個敗家子，也就那方面能賣賣力了。唐慧玲憤憤想着，老太太這會兒清醒，不好當她面發火，一肚子火氣強忍了下去。
等老太太吃完出去遛彎，路正華也上班去，唐慧玲才開始找李多好算賬。
“梅姨，給我盛碗筒骨粥來。”先前梅姨就跟唐慧玲告過狀，說李多好沒炖筒骨粥。
她倆昨晚誰也沒提前知會她一聲，這會兒就是要故意找茬呢。
梅姨配合唐慧玲演戲，作出一副為難樣子：“哎呀，這……少奶奶她——”
不等梅姨說完，李多好自己趕上去“認罪”：“媽，筒骨粥我沒做。關鍵是也沒人提前跟我說要做呀。”
她盛了一碗燕窩粥遞過去：“筒骨粥太油膩，不适合早上喝，來點這個吧，美容養顏，去皺紋呢。”
唐慧玲接過碗，砰地砸在桌上，怒喝：“放肆！還敢撒謊？仗着十三現在對你有點興趣，我看你是想反天了！”
撒謊？自己哪裏撒謊了？李多好一頭霧水。
“梅姨，昨晚你明明告訴過她的，對嗎？”
“是的夫人，昨晚少奶奶聽了還跟我保證，說今天早上肯定能炖好呢。”
一主一仆一唱一和，說得跟真有這麽回事兒似的。
李多好氣得顫着聲問梅姨：“你昨晚什麽時候告訴我的？我又什麽時候跟你保證過？”
梅姨倒是一臉驚訝：“昨晚少爺睡下了，我來找過你的呀。少奶奶，年紀輕輕就這麽健忘，記性還沒我這老婆子好使，要不要吃點兒藥啊？”
你才該吃藥，治一治壞透了的惡毒心腸！李多好暗罵，腦子飛快轉着，還沒想到怎麽應對呢，就聽見唐慧玲怒氣沖沖開罵。
“嫁到路家當媳婦，這都幾年了，還沒規沒矩的？梅姨就算是傭人，也輪不到你來頂撞。早說過我要喝筒骨粥，偏炖了個別的來氣我，怎麽，十三回來了，有人護着了，眼裏就沒我們這些長輩了？我今天倒要看看，路家規矩到底好不好使，梅姨，上家法！”
梅姨走了兩步，路清瑤腿快，一溜煙跑去書房，拿了條鞭子下來，遞鞭子給唐慧玲時，扭頭沖李多好做鬼臉吐舌頭：叫你不幫我做卷子！
以前再怎麽欺負人，婆婆也不至于動手，看來昨晚路十三對她态度的轉變，激怒了婆婆，今早故意弄這出，就是要給她個下馬威。
這條鞭子是路家祖傳的家法，李多好從沒見誰受過罰，鞭子黑溜溜的，很有質感，看着都怪吓人，這要是抽在身上，搞不好一鞭子就能皮開肉綻。
李多好怕得要死，卻又不想躲，被婆婆滿屋子追着打那得多難看啊，可就這麽平白無故被她們冤枉，挨這要命的鞭子，她不服！
婆婆下定決心要打她，辯解肯定是白費口舌，眼下到底怎麽辦才能脫身？李多好手心裏都潮了，後背冷汗一層接一層湧出來。
不管怎麽着，這罪肯定不能認，認了就算開先河，以後這一家子，保準變本加厲欺負她。
“跪下。”唐慧玲握着鞭子，冷冷呵斥，“叫你跪下聽到沒有？”
李多好心一橫，轉身撒腿跑進廚房，抄起菜刀又跑出來，刀刃對着自己脖子，沒淚也擠出幾滴來。
“媽，您今天就是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您兒媳婦嗎？”李多好一手舉着菜刀，一手指着梅姨，“你來路家二十年，路家待你不薄，可你呢？你是怎麽做的？謊話連篇挑撥離間，恨不得把路家攪得雞飛狗跳！梅姨，撇開身份地位不談，你年紀大，我敬你是個長輩，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好，見不得路家好嗎？奶奶，爸媽，這全家上上下下，誰虧待過你，害得你有氣沒處發，往我身上潑髒水？”
李多好越演越激動，淚也撲漱漱往下掉，看得旁人都懵了，路清瑤本來趕着去學校，為了看戲也不怕遲到了，靠在酒櫃那，等着看鞭子落到李多好身上。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梅姨撲通跪下，哭着喊着叫屈，“夫人！您可得為我做主啊！您吩咐我的事，我一個字兒也沒落下，清清楚楚傳達給她，她倒好，自己做不到，還倒打一耙怪到我頭上來！說我把路家攪得雞飛狗跳，我在路家這麽些年，為路家盡心盡力，我問心無愧啊夫人！”
梅姨也開始拼演技，暗中狠狠剜了李多好一眼。
唐慧玲和梅姨一夥兒，自然無論如何也要站她這邊，一句話就定死了兒媳婦的罪：“梅姨的為人我了解，她絕不可能撒謊的。倒是你，沒規矩沒教養，心眼還壞透！”
李多好連着後退兩步，菜刀又離脖子近一寸，狠勁兒上來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的氣勢：“她問心無愧，我也問心無愧！既然你們這麽看不上我，行，不用你們動手，我就是死也要自證清白！”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蹿出一個女傭，飛快奪過菜刀，猛地将她推倒在地。
李多好演得太投入，壓根沒看到有人繞到身後準備偷襲，反應過來時，已經倒在地上，唐慧玲抓住機會擡起胳膊，手一揮，鞭子狠狠抽下來。
李多好往旁邊一滾，躲開了，爬起來就跑。
唐慧玲打不着，鞭子朝她甩去，落在剛才偷襲她的女傭芳芳面前，芳芳看懂唐慧玲眼色，蹲下去撿起鞭子。
鞭子在空中劃着彎兒，李多好閉着眼猛沖，忽然被人抱住往後甩。
啪！
鞭子落了下來，抽在皮膚上的聲音吓得李多好打了個激靈。
可是……怎麽一點都不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