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周四早上,喬娜照常去上班,一到公司,就發現同事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一樣了,帶着幾分敬畏和羨慕,她納悶坐到工位上,打開電腦整理資料。
還沒消停一分鐘,蘇蕾滑着椅子湊到她旁邊,做賊一樣:“娜娜,你老公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喬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蘇蕾先是關心她:“你病好了嗎?還發燒嗎?”
喬娜點點頭:“現在生龍活虎,可惜了,沒死掉。”
蘇蕾恨鐵不成鋼:“你死什麽玩意兒?嫁個老公這麽牛逼,五百年都不夠活的,你還來上班幹什麽啊?我看電視上那些富太太天天都美容逛街開派對,日子不要太舒服哦。”
喬娜臉色不太好看:“你一口一個我老公牛,什麽情況啊?”
“你不知道嗎?”蘇蕾看了看周圍,見領導還沒來,小聲說:“那天你老公過來幫你請假,我們都看到了,又高又帥,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私人定制的高級貨。舉止談吐那叫一個優雅,主編看到他,別提多舔狗了,點頭哈腰的,走的時候還親自把人送下樓。”
“?”喬娜歪着頭滿臉問號:“又高又帥?”
“是啊,能有一米九了吧?我的天,你丫上輩子修的什麽福?”
喬娜擰着眉,江嶼清不是說幫她打電話請假的嗎?怎麽會來這裏?而且就算來這裏,他站起來了?
她沒有否認反駁,勉強笑笑敷衍了過去,晚上下班回到家,江嶼清坐着輪椅,在沙發旁邊看電視,喬娜輕輕走過去問:“我同事說你去公司幫我請假的?”
江嶼清沒擡頭也聽見她腳步了,實話實說:“我打電話過去,你老板态度很不好,沒辦法,我就讓淩遠跑了一趟。”
喬娜松了口氣,還以為是誰呢,不過江淩遠有一米九嗎?頂多一米八幾,可能是臉給他加了分,所以在蘇蕾眼中又高大了幾分。
她哦了聲:“那辛苦小叔了。”
江嶼清擡頭看她:“你上次還叫他弟弟呢,怎麽改口了?”
“我那不是沒反應過來嘛,”喬娜側了身,“我先上樓換個衣服。”
“嗯。”
江嶼清輕輕應着,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看向她的目光,已經不再疏離了。
喬娜換了一套淺紫色長袖家居服,把每一顆紐扣都牢牢扣好,畢竟前天被江嶼清看到她那暴露的睡衣,那種好像幹壞事被抓現行的羞恥感現在還沒忘,雖然他沒說什麽,也沒什麽反應,但就是心裏怪怪的。
也許是寄人籬下延伸出來的卑微感吧,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和江嶼清是同一個層次的人。一個鄉下長大,拼搏在普通崗位的人,怎麽能攀上他這種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人呢。
就連她老板那種有錢有身份的人,在江淩遠面前都唯唯諾諾,平時苛待員工的盛氣淩人一點都沒了,可見江家勢力多麽龐大,她何德何能啊,成了江家長子的媳婦。
不過就算她的身份形同虛設,但帶來的好處是顯然的,今天一整天老板都沒找她麻煩,沒像往常一樣甩一堆文件過來叫她整理,沒吆五喝六叫她跑腿買咖啡,也難得的一次準時下班。
反正她現在很爽,就是感覺對不起江嶼清,明明是他好心幫忙請假,現在公司的人卻把他弟弟當成了她老公,額,自己給自己戴綠帽?
但是她不想解釋,這種事越解釋越亂,有心的人一調查,就會發現其實結婚的是江嶼清,到時候再給她安個撒謊精的帽子,反而難堪。
她又何必管那麽多,反正江嶼清知道就行了啊,他人那麽好。
喬娜下了樓,江嶼清依舊盯着電視裏的央視新聞,一臉專注,但目光卻很淡。
他好像做什麽事都一副淡然的樣子,就算是別人指着他鼻子罵,他也波瀾不驚,仿佛一個看客,看這世間各種亂七八糟的荒唐事在表演,任何人在他眼裏都是賣力演出的小醜。
性格不是一天養成的,相比江淩遠就開朗活潑很多,如果他是個健全的人,應該不會這樣吧。
張姨端着湯碗出來,看到喬娜站在樓梯口發愣:“娜娜,站那幹嘛呢?來準備吃飯。”
“來了。”喬娜應着,走過去坐到餐桌邊。
江嶼清也過來了,輪椅停在她身側,調整好高度,修長手指輕捏住筷子:“今天下班挺早的。”
“是啊,以前天天加班,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喬娜實話實說。
江嶼清心裏很清楚,江淩遠去幫她請假的一字一句都是他教的,為的就是震懾一下她那老板。員工發燒都昏迷了,作為家屬去請假竟然還被罵“沒死就繼續來上班”,誰能忍。
就是不知道江淩遠有沒有添油加醋,不過看到喬娜早早就回家了,證明他這樣做是有效果的。
他說:“如果工作累,可以辭職。”
喬娜咽下嘴裏的菜:“辭職?”
江嶼清目光一直沒看她,濃密長睫遮住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緒:“你可以不用上班,去學習學習理財,幫我管理資産,或者什麽都不用操心,去做你喜歡的事情。”
喬娜愣了幾秒,繼而笑了笑:“你放心把錢交給我啊?”
江嶼清認真道:“是共同財産。”
喬娜收了笑,心虛了:“不行不行,我攢不住錢,有錢就花了,你放心交給我,我還沒那膽子接呢。”
他家大業大,誰知道有多少賬要理,怎麽管?說不定比上班還累。而且萬一……萬一以後離婚了,財産怎麽分,她能分多少,能不能掙得過都不一定,被掃地出門身無分文,怎麽活下去?所以還得自己賺點錢比較好。
她壓根就沒想過這場婚姻能長久維持。
江嶼清也不強求,輕輕颔首:“別那麽累。”
喬娜握住勺子的手一滞,心裏一閃而過種溫暖的東西,反應半分,她又自嘲般笑:“謝謝。”
不是不敢大方接受他的好意和關心,只是不想相欠,不想有額外的感情交流,沒必要。
感情是最累贅的東西。
吃完飯,喬娜閑着沒事幫張姨收拾碗筷,張姨死活不讓她幹:“哎呀娜娜你這細皮嫩肉的,怎麽能洗碗呢。”
“哪有,”喬娜擡手給她看,“你看我手上還有老繭呢,哪有這麽嬌貴。”
張姨不知道她的身世,只單純的以為是喬家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由得皺眉:“怎麽回事啊?”
喬娜大方回答:“當服務員端盤子端的。”
“什麽?”張姨以為她在開玩笑:“你幹啥去端盤子哦,家裏缺你錢花啊?還是讓你出去鍛煉鍛煉生活技能?”
“嗯……”喬娜卡殼了,莞爾一笑,戴上手套拿着海綿刷去擠洗潔精,“我來刷碗。”
張姨看她不願說,也沒追問,只是看向喬娜的眼神明顯變得不一樣,又轉頭看了眼在客廳的江嶼清,念叨一句:“嶼清能娶到你,也是福氣,你不嬌縱,不挑剔,我做什麽菜你都愛吃,怪不得嶼清喜歡你。”
喬娜認真刷碗:“他哪裏喜歡我啊。”
張姨擦着料理臺:“那麽關心你還不叫喜歡啊?”
“不一定,”喬娜把洗好的盤子放到瀝水架上,“也可能是責任。”
“對你負責就更是喜歡你了,不喜歡你的才不會有什麽責任,就算病死了都不會看你一眼。”
喬娜無法反駁,的确,現在這個魚龍混雜的花花世界,能找到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簡直比登天還難。她也慶幸,嫁的人是個好人,如果是那種花天酒地左擁右抱的公子哥,以後日子可怎麽過。
張姨湊到喬娜旁邊,小聲說:“你說,如果嶼清好好的,追他的人一定很多吧。”
喬娜不置可否:“現在也有很多人争着嫁給他。”
“那是為了錢,”張姨立馬搖頭,“勢利的人太多了。”
“他的腿還能治好嗎?”喬娜趕緊扯開話題。
“哦對了,”張姨突然想起來什麽,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歷确定,“後天就要去複查了,娜娜你不陪着嶼清一起去嗎?”
“複查什麽?”
張姨嘆了口氣:“嶼清這個腿,因為車禍,好像是裏面什麽骨頭碎了,神經斷裂壞死,暫時修複不好,但還有希望,要麽截肢,要麽就保守治療,每個月去醫院複診。”
光聽着就腿疼,喬娜心不安地跳:“這麽嚴重?”
“唉,”張姨聲音有些哽咽,“你說,為什麽好人沒好報呢?本來多好的一個人啊,現在每天都受苦……”
每天都會疼嗎?喬娜站在原地,看向江嶼清,他就低着頭靜靜坐在那,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強烈的暖色調燈光籠罩着他也無法讓他溫暖半分,冷漠的表情和機械輪椅,都在訴說着哀傷。
她咬了咬牙,緊握着手:“我陪他去。”
不能讓他的好意都喂了狗一去不回,禮尚往來才是長久友好發展的關鍵。
摘下手套,喬娜走出廚房,來到江嶼清旁邊,語氣略僵硬:“那個,你在看什麽呢?”
江嶼清擡頭看向她,冷着的臉略微緩和不少:“沒什麽,有什麽事嗎?”
喬娜歪歪頭:“跟你說話就必須要有事情嗎?”
江嶼清遲疑幾秒,消化這句話,輕輕搖頭:“不去休息啊?”
“還早,”喬娜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盯着電視裏放着的財經新聞,“我聽張姨說你後天要去醫院,用不用我陪你?”
新聞裏正在說着最新股市行情以及未來的發展預測,都是些表面上的文章,說給外行人看的,但閑着也是無聊,每日也就例行公事一樣簡單看一會兒就好了。
他本來就沒認真在聽,這下更聽不進去了,喬娜臉上沒什麽奇怪的表情,也不像是被逼的,頓了頓,江嶼清無所謂道:“随便你。”
“?”
女人真的很讨厭聽見随便這兩個字,喬娜張張嘴,又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盡量溫柔地說:“我都行。”
江嶼清說:“你要有空就一起吧。”
“那我請假。”
江嶼清故意問:“方便請假嗎?”
喬娜揚起嘴角:“現在還不是想請就請,謝謝你呀。”
一切都拜你所賜,我的大佬。
江嶼清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好。”
雖然只說了一個字,但喬娜覺得他心情應該很好,圍繞在他身邊的陰霾終于變淡了,她能真切地看清他的臉,果然笑起來的樣子,也有江淩遠那麽幾分不羁了。
她也大大方方地笑:“那你早點睡覺啊,我先上樓了。”
說完站起來轉身,走了兩步,她停下,轉頭看江嶼清,發現他也在看她,目光交織,她沒有閃躲,反而揮揮手,甜笑着:“晚安。”
氣溫是不是回升了,怎麽有點熱呢?江嶼清扯了下領口,回她:“晚安。”
……
臨近中秋,夜晚的月亮更靠近幾分,仿佛擡手就能觸摸到,柔光灑進陽臺裏,鋪上一層銀光,滿室寂靜。
江嶼清熄了燈,擡頭仰望那一輪明月,心裏有團火苗在燃燒,秋分的夜,似乎沒那麽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