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很感激湘姨以前對我的幫助,她當時發過來的信件、照片,我一直都有保留着,這會兒遇見你,我想我應該物歸原主了。”
咖啡館包廂,四人對坐,眀栖夙從随身的包裏拿出了一疊有些發黃的信紙遞給了蘇寶瓊,裏面還有一張有些發黃的照片。
那照片上的是一對母女,肉嘟嘟還沒有卸去嬰兒肥的女孩抓着她溫婉母親的衣服,看着攝像害羞地探出半個小腦袋。
眀栖夙長嘆道,“一開始我也有些不敢相信,這才自稱是你的粉絲讓陳銘導演幫忙牽橋搭線,但今天一見你我就确認了,你和湘姨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不止是眀栖夙,陳導瞧着那張照片也幾乎愣了神,好半晌才點頭,“是,是,怪不得我看着你面善,沒想到你竟然是蘇湘的女兒。”
蘇寶瓊雙眼含淚,吃驚地看向陳導,“您,您也認識我媽?”
“當然,”陳導感嘆,“我們那個年代,還有誰會不認識她啊。”
那時候,蘇湘憑借一部《我的花樣年華》紅遍大江南北,她在哪一部劇中前前後後換過三十六套衣服,十二件旗袍,每一件都成為了那段時間最最流行的爆款,可以說是引領了當年的潮流。
蘇湘和蘇寶瓊很像,但她們又是截然不同的美,如果說蘇寶瓊是嬌俏美麗的月季,那蘇湘就像是一朵茕茕獨立的蓮花。被無數人憧憬地推為玉女派掌門人。
但蘇湘走錯了一步——
她愛錯了人。
她以為的真命天子實際上只是一個口蜜腹劍的有婦之夫,還是豪門裏的鳳凰男。
之後,蘇湘後來被人“教訓”,被傳刻意糾纏有婦之夫,還流傳出了幾張似是而非的床丨照诋毀。
現在的女明星遇見這樣的醜聞都是滅頂之災,更何況是在當時那個年代?蘇湘當時還懷着身孕,幾乎是被人咒罵出的娛樂圈。
陳導複雜地看着蘇寶瓊,“我還以為她怎麽也不會和娛樂圈再扯上任何關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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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寶瓊擦了擦眼淚,她低聲,“我本來也這麽以為。”
直到她看見了她母親留下的日記。
那日記一如蘇湘的性子一般溫柔又淡然,只是在字裏行間不住地流露出兩點遺憾。第一點是怕她的身體不好,不能夠一直陪着蘇寶瓊長大,還有一點,就是演戲——她曾經是那樣熱愛着自己的事業,偏偏被欺騙着卷進風暴,只能明珠蒙塵,同曾經的理想一起被掩埋在了塵沙裏。
蘇寶瓊發現那本日記的時候才剛成年,半工半讀,成績也不是很好,幹脆就跑到橫店去當龍套,再然後,就進了公司,遇見了徐婉,一直到現在。
蘇寶瓊看向陳導,低聲,“陳導,麻煩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別人。”她現在的演技比起蘇湘,實在是讓人蒙羞。
陳導當然點頭。
她又看向眀栖夙,“明先生,這些,真的很謝謝你。”
“客氣什麽,該說謝謝的是我,”眀栖夙灑脫一笑,“當年是湘姨幫助我,再造之恩我一直記在心裏,現在湘姨不在了,我當然要盡我所能地照顧你。”
“你也別這麽見外,”眀栖夙揶揄地說,“或許你不記得了,但你當時也有給我寫過信呢,字寫得不好,但嘴可甜,一口一個哥哥的。 ”
“是,是嗎?”蘇寶瓊下意識道,“我都有些不記得了。”
眀栖夙眸光一閃。
“從前的不記得沒關系,今天以後記得不就好了?”
他那雙勾人的桃眸含情帶意,帶着些期待直勾勾地盯着蘇寶瓊,好似會說話似的欲語還休。
“這……”蘇寶瓊被他看得雙頰微紅,好半晌才在哪昭然若揭的明示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地糯糯開口,“明、明大哥。”
她從來沒叫過人大哥,更沒有哥哥一樣的親人,于是這一聲叫的也帶了三分忐忑,略略躊躇。
但聽得人顯然很高興。
他一雙眸子亮的流光溢彩,“放心,從今以後,都有我給你撐腰呢。”
-
蘇寶瓊有些急切地想回去看她母親留下的這些信件,互相加了手機微信以後就歉意地和眀栖夙告別了,導演自然也告辭了。
眀栖夙自覺今天的行動還算順利,靠着窗美滋滋地喝咖啡,結果才沒過一會兒,面前座位上就又多了一個人。
“你這樣真的好嗎?”
鹿嶼敲了敲桌子,神色不明。
“有什麽不好?”
眀栖夙傲然的放下手中咖啡,“她說想要一個家人,一個不管什麽時候一定第一時間站在她身前的家人,以前我做不到,現在還不簡單嗎?”
蘇寶瓊下載那款“動物喂養游戲”的時候才剛剛十三歲,當時蘇湘去世,蘇寶瓊只能寄人籬下。她的舅媽對她不好,她無處可去,無人可訴,竟然只有在夜晚時候拿着蘇湘給她買的手機,窩在被子裏對着“幾只卡通動物”偷偷地哭。
小姑娘邊哭邊絮叨,說也想要一個能無條件站在她身邊的人,想要一個至少能放心哭泣的家。
那微小又悲切的願望聽的他們幾只鐵石心腸的大妖怪都心軟心疼……
鹿嶼自然也沒有忘。
他沉默一會兒,又似笑非笑地再次開口,“我只是順口這麽一提,別忘了下山時候考的試就行。”
“靠,你沒考似的,”眀栖夙頓時皺眉,“別提,提就頭疼。”
時代不同,種族不同,妖怪想要混人間就要一通惡補人類歷史、人類常識,還有各種規矩,眀栖夙一想到那些層層疊疊的題就想摔桌。
正想着,眀栖夙突然幸災樂禍地一笑,“那小子還沒出來呢?”
鹿嶼淡定道,“他可能還要參加個高考。”
蘇寶瓊當時“領養”了四只“小動物”,一只幻化成雪豹的猙,一只孔雀一只鹿,還有一條大狗子。猙常年窩在昆侖,他和鹿嶼又都在這兒,可不就剩下那只狗子了嗎?
其實本來狗子和他倆速度應該差不多,偏兩人一個腹黑一個壞,串通好了說蘇寶瓊這個年紀應該在大學……那那只狗子想在做大學生,可不是要再經歷個高考嗎!
對了。
鹿嶼又看了眼滿臉得意竊笑的眀栖夙,完全沒打算告訴他,猙其實已經下山了。
***
蘇寶瓊完全不知道因她發生的各種明争暗鬥,寒窗苦讀。
她正在一封一封翻看蘇湘的信件。
眀栖夙真的很有心,他收集的不止是當年蘇湘寄給捐助的平困學生的信件,還有來往的回信,其中還有好幾封蘇湘和她資助的孩子們提到蘇寶瓊的內容,裏面一字一句都帶着她作為母親的獨有溫柔。
蘇寶瓊看着那熟悉的字跡和語氣,又喜又悲,眼睛都哭的略略紅腫。
徐婉知道她不好過,把人送到家以後也不再多打擾,只是默默拿了新買的貓玩具去賄賂蘇寶瓊很喜歡的這只“糯米團團”。
“你家主人現在不高興,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好好陪陪她知道不?”
徐婉又往碗裏倒了點貓糧,威脅似的嘟囔“不然小心她沒工夫養你,你又變成棄貓。”
本來就已經注意到蘇寶瓊反常的牧猙早已經蹲坐起來,一直關注着蘇寶瓊的狀态。
知道他聽見“棄貓”兩個字。
牧猙冷漠地看看徐婉,又看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鹹魚玩偶,擡爪,“啪”一下把鹹魚拍飛出去好遠,而後輕巧跳下陽臺直接往小房間裏走。
——要你廢話。
他冷漠地留給徐婉一個貓屁丨股。
“我靠,這貓真的成精了怎麽?”
徐婉目瞪口呆看着那個飛出兩米遠的玩偶,滿臉懵逼。
-
牧猙做不出那種尋常傻貓撒嬌賣乖的動作,只靜靜蹲坐在一邊陪着蘇寶瓊。他看着蘇寶瓊悲喜交加地看完了所有信件,又看着蘇寶瓊開了一瓶紅酒,一邊灌自己,一邊放着蘇湘以前的作品的碟片。
蘇寶瓊的酒量顯然很差,才剛剛兩三杯子下肚就已經紅了臉,一雙杏眼也是水光氤氲。
偏她不知分寸,且又貪杯,再那麽幾杯以後就徹底迷糊,在無顧忌地抱着貓又揉又搓,還嘀嘀咕咕。
“你看,我媽漂亮嗎?我小時候覺得她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仙女了,雖然現在最好看的仙女是我,她變成王母娘娘了……”
“今天我還遇見了明大哥,照片和信就是他給我的,可惜我對他沒什麽印象呢。”
“一開始還懷疑他是騙子。不過,嗝,不過那麽好看的騙子,把時間用來騙我應該很劃不來,他應該,應該去按小時收費。”
牧猙:“……”
按小時收費?
為什麽感覺突然開上了高速公路……
蘇寶瓊喝醉了也還算乖,念叨着念叨着,念叨累了竟然還會踉踉跄跄地自己跑回卧室去睡覺。
就是,房子遭罪。
開了封的紅酒橫七豎八,空的,不空的,全都和保齡球球瓶似的倒着。
沒喝完的紅酒倒了一桌子,淳淳地淌到木地板上……
牧猙本來不想管,但他鼻子太過靈敏,在這滿是酒氣的空間簡直都要被熏地入了味。
他忍了又忍,沒忍住,輕巧的貓咪從沙發椅背上跳下來。
再落地的時候,這屋子裏已經不見了貓影,只倏然站了個肩寬窄腰,挺拔高大的男人。
床邊胧月映出他身型容顏,明明是極為深邃淩厲的五官,卻又一雙淺淡透亮的湛藍眼瞳,于這黑徹的空間之中佼佼生輝,帶着一種危險的森然于銳利。
他很是嫌棄地瞥了一眼桌邊的狼藉,卻還口是心非地彎腰去撿地上被紅酒浸透了的“抹布”。
東昆侖的霸主默默當了一回“家庭主夫”。
直到……
“砰——”
被渴醒的蘇寶瓊昏昏欲睡地從床上爬來來,面無表情踢開礙事的房門。
然後,她直接和卧室裏半彎了腰,正在收拾酒瓶子的男人打了一個照面。
氣氛是陡然的沉寂。
好半晌,被酒精麻醉了的腦子終于開始嘎吱嘎吱地慢慢轉動。
蘇寶瓊眯着眼睛,木木的看了一眼陡然僵硬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被排列的異常整齊的桌面,慢慢、慢慢歪了腦袋。
她大着舌頭,“田、田螺王子?”
“轟”的一下,面無表情的牧猙徒手捏爆了手裏的紅酒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