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出發那天天氣很好,陽光不再毒辣,也沒有雨水的煩惱,從任何方面來講都是合适出行的日子。
斯年站在庭院門口,仆人來回忙碌着,今天離開懷特府邸的不止有斯年,還有住了一段時間的科爾。
“這個關鍵時刻又跑去前線,真不愧是工作狂。”
斯年聽着科爾的抱怨,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前段時間他一直在房裏養病,多日不見陽光,使得斯年臉色帶着幾分蒼白。
“你的傷真的好了?”
“聖殿的光明術很好用。”斯年笑道,這個時代的治療手段不止有醫術,還有光明治愈術。
作為主人斯年讓科爾先上車,自己等待仆人将最後一條繩索系牢。
科爾脫下帽子,腦袋靠在玻璃窗上,望着陽光下的黑發青年,身材修長,膚色偏白,淺褐色的眼眸使他有一種朦胧的美感,那是不同于米歇爾的冷酷。
他還記得那個夜晚米歇爾和他說的話。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奧迪法師的建議。”科爾忍不住問斯年,對上黑發青年不解的目光時,意識到自己不适合說這種話,只好幹咳一聲,強行辯解,“很少有人能進入聖殿高層,如果成為聖子,将會是我們一大助力。”
是聖子的話,這個黑發青年的生命就不會被終結于此,和愛德華一同埋葬于墓碑之下。
“軍人和聖子沒有區別。”斯年笑了起來,“都是為帝國效命,但在我看來,能在父親手下做事,勝過百倍千倍。”
科爾沒有再說,斯年的話像每一個誓死要為米歇爾的士兵一樣,他們的榮譽不僅僅是為了帝國,還有追随這個男人。
這是件好事。
馬車緩緩啓動,像是想到什麽,在離開府邸之前科爾擡頭望向閣樓的陽臺,那兒站着一個金發少年,環抱一只比他還要大的兔子玩偶,看上去無比寂寞。
是愛德華·懷特,米歇爾将他囚禁在了閣樓裏,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愛德華。
活該。科爾暗笑一聲,他懶得去想愛德華又做了什麽事讓米歇爾發怒,對眼下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當科爾的視線轉向對面斯年身上時,斯年眼裏的感情難以敘述,更近似隐忍。科爾隐約猜到了什麽,明智不去多問。
說實在的,他不願意插手懷特家族的事,過去是現在也是。
愛德華和米歇爾流着同樣的血液,這對兄弟骨子裏有着一樣的殘忍。
他們會因為喜歡同一樣東西而争吵,喜歡同一個人決裂,直至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兄弟之間形同陌路,有時候冷漠勝過虛僞的熱情。
早晚有一天,名為愛德華的劍會穿透米歇爾的胸膛,但在這之前,他需要借助米歇爾的手鏟除布萊克家族。
為了他死去的姐姐。
變化的風景使科爾收回思緒,重新把心思放到對面的斯年身上。
按照米歇爾的意思,斯年将成為奧蘭多軍校的學生。不巧的是,臨近開學日,北地傳來機械獸暴|亂的消息,米歇爾直接趕赴前線。
于是陪孩子報道這種本該屬于家長的活,落到了一個外人頭上。
“你看起來不太開心。”科爾說,他能理解斯年的想法,畢竟是第一次離家,偏偏最重要的人不在自己身邊。
“只是有些擔心。”斯年笑着說,目光放在了遠處,名為北方的方向。
“機械獸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能讓父親親自前往北地。”
看得出他心思不在這裏,科爾也沒有說太多,只是告訴斯年。“那是帝國最大的威脅,它的存在足以影響到一個種族的生存。不管是人族還是其他種族,和機械獸為伍就是和全種族為敵。”
說到最後,科爾掏出一只懷表遞給斯年,“說起來你的成人禮我還沒有送你禮物,這只懷表算作補償了。”
斯年沒有拒絕,将它收下了。
“你知道制作懷表最好的工匠是誰嗎?”
從機械獸到工匠,話題跳躍透露出足夠多的消息。斯年握着懷表,不确定道,“布萊克家族嗎?皇帝陛下也贊嘆過的機械之芯。”
“機械之芯。”科爾想起曾經在布萊克府邸見到的一切,笑容中掩蓋不住怪異,“和機械獸只差兩個字。”
斯年沒有接話。
“克裏斯也在這次新生中。”科爾轉了一個話題,提到這個名字他的神色明顯不一樣,“克裏斯對劍術比較感興趣,不太喜歡煩雜的禮節,另外還不愛吃魚,因為他覺得挑刺麻煩。你可以從劍術方面入手,畢竟男人的感情都是打出來的。”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陌生的人。但斯年沒有任何不解,相反他對科爾表示了感謝。因為這些東西不是靠一個情報能得到的。
克裏斯·布萊克。他這次的目标。
幾天後,斯年和科爾出現在了奧蘭多軍校門口。
青灰色的石基被長藤纏繞,從中透出的歲月,悠久而古老。兩塊只有一面被人清理過,露出幾個花體。
忠誠使命。
這是作為一個軍人最基本的要求,奧蘭多軍校培養出了很多傑出軍人,現任帝國元帥的米歇爾就是從這所軍校畢業。米歇爾輝煌的戰績使這所古老軍校重新煥發生機,成為一個炙手可熱的存在。無數人想以奧蘭多軍校為跳板,成為下一個帝國利劍米歇爾。
過多的人流使得門口變得擁擠不堪,斯年乘坐的馬車被迫停下,車上兩人下了馬車,站在學校門口。
“那是懷特家族的家徽。”
“這麽說這個人就是……”
斯年微微轉過頭去,目光同對方接觸,而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背地裏說壞話被當事人捉個正着是什麽滋味?
對方半截話沒說完,卡在喉嚨裏硬生生白了一張臉。
米歇爾的養子。
有人嘀咕着,他究竟走了什麽好遠,能成為元帥大人的孩子。
“走吧。”科爾壓低帽子,這裏人多嘴雜,在這停留越久,就越容易出事。
“科爾舅舅!”
一道身影從人群裏出現,那是一位和斯年差不多大的青年,擁有一頭桀骜不羁的紅發,英俊的面容中帶着幾分稚氣,他看到科爾時一雙祖母綠的眼眸閃動,有一瞬間斯年為此失神。
很漂亮的顏色。
‘發現碎片,确認擁有者為克裏斯·布萊克。’
可惜了。
斯年微微嘆息,他不知是在憐惜這雙祖母綠的眼眸,還是清澈透明的靈魂。
斯年想起了米歇爾送他的一盒袖扣中,有一對祖母綠的袖扣,也是這樣,剔透而明亮,百看不厭。
“您是來看我的嗎?”
他是單純為親人重聚而感到開心,“我很想念舅舅,希望舅舅能回來。”
科爾望着那位栗發青年,眼裏有種奇怪的感情,“克裏斯。”
“幾年不見你一下子長大了,和你母親越來越像。”
斯年微側過頭去,他沒有看錯,科爾在說那句話時,眼中壓制不住的仇恨。
“我一直很想念舅舅。”克裏斯沒有察覺到科爾話裏的不同,他在為和科爾的重逢而感到高興,“外祖父也想要舅舅回來”
科爾打斷了克裏斯的敘舊,他看上去不願讨論這些事情,向克裏斯介紹起邊上的斯年。
“這位是修斯·懷特。”
斯年敏銳察覺到,克裏斯不善的目光。
“你就是懷特家的下任家主?”
“初次見面。”斯年行了一個标準的見面禮,“布萊克先生。”
但是斯年在克裏斯的眼裏沒有看到應有的尊重,反而是嫉妒。
真少見,一般人見了他或多或少都會帶點鄙夷之色,誰叫他只是一個養子,不是真正的貴族。
這位下任家主嫉妒自己什麽?和科爾的關系嗎?
“我知道你。”克裏斯的目光帶着挑釁,“肖維老師曾經當着我的面誇過你。”
“他說你的劍術很好。”克裏斯的手放在腰間,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現在就會拔劍相見。“我要向你下戰書。”
斯年的神色依舊溫和,仿佛被下戰書的人不是自己。
“比劍的話什麽時候都可以,只要進了這所大門,你我就是同學。”斯年說話不緊不慢,帶着特有的溫柔,“你說是不是,布萊克同學。”
“誰你同學!不要自作多情。”
那三個布萊克被念得無比輕柔,猶如是情人的低語。明知道在場不止是自己一個人姓布萊克,克裏斯的臉還是忍不住紅了,他把手背在身後,從斯年身邊走過,鎮定的姿态好似一個勝利者,在進行他的高歌。
‘蹭的累。’十三號總結,一個傲嬌。
斯年眸色微深,他對克裏斯勢在必得,但相處的态度決定了碎片什麽時候得手。
克裏斯的碎片他要,米歇爾的他也要!
不知道是米歇爾的特意安排還是校方無意所為。斯年和克裏斯被安排到同一宿舍,兩人在門口的不期而遇被克裏斯解讀為斯年的陰謀詭計。以致斯年碰了一鼻子灰。
‘有什麽好嘚瑟,沒了碎片以後看你還有什麽資本任性。’十三號恨恨道,它覺得碎片擁有者一個個都讓系統讨厭,米歇爾是,這個克裏斯也是。
斯年沒有多說,但十三號說的就是事實,沒了碎片,克裏斯對他而言就是一件垃圾,不值得多看一眼。他手裏拿着科爾送他的懷表,在客廳裏打開了表蓋。精美的做工,細致的機械,如同一件上等的藝術品,被人觀賞,背面刻着幾個字。
科爾·布萊克。
‘科爾知道你來奧蘭多軍校的目的,為什麽還會陪你來?’
‘很簡單。’斯年點出一個事實,‘他是米歇爾的人,布萊克家的叛徒。’
他是如此憎恨克裏斯,厭惡着布萊克家族。
秒針在表盤上行走,機械聲回蕩在這個空蕩的客廳,斯年半倚在窗邊,長如蝶翼的睫毛下是一雙冷漠的雙眸。
讓他想想,這次要醞釀的果實,摯友背叛太無聊了。不如換個更有趣的,家破人亡,所愛之人從他身邊離去。痛失親情,愛情,絕望之下誕生的果實肯定買個大價錢。
‘你想要克裏斯的感情凝結?’
‘這是獵人的本能。’
任務之外賺點甜頭,又有什麽錯。
第二天早上,斯年去敲克裏斯的門時,半天得不到回應。十三號倒是很了解這種套路,貼心給斯年解釋,‘克裏斯早就走了,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剛來學校不清楚路線,現在趕過來很有可能是遲到的下場。’
哎,斯年大大常年玩套路,結果被人反套路。
斯年收回手,戴好白手套往外走去。
“可愛的女士,請允許我的失禮,請問比武場往哪走?我好像迷路了。”
晨曦下黑發青年的笑容如三月春風,溫暖人心。
女生微微紅了臉,“不……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十三號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情願承認,它的宿主真的是全能的。
講真,克裏斯你的手段能再過分一點嗎!別耍這種小兒科的手段,玩點狠的啊,比如套麻袋,斯年大大絕對期待。
到達比武場時,大多數人都圍在一個地方,臺上站着兩個人,劍聖肖維和新室友克裏斯,都是斯年認識的人。
臺下站着的分成兩撥人,吶喊助威。斯年走進看了會,正所謂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斯年看到是克裏斯的破綻。
過多的破綻使斯年覺得無趣,轉身打算走時臺上的肖維忽然停下動作,把劍一收,沖臺下的斯年喊。
“修斯。”
黑發青年停下腳步,在衆人的目光轉過身來,對肖維行禮,“肖維老師。”
忽略他之前的逃課行為,這個禮節完美到挑不出一絲錯誤。
肖維盯着斯年看了會,“近來如何?”
他知道斯年受傷一事,但大庭廣衆之下無法直接問出來,只能換了種委婉的問法。
“一切安好。”斯年回答道,他的行為也做出了表達,行動已經沒用任何困難了。
“那好。”肖維把劍扔給斯年,指着臺上另一人說,“你和克裏斯比一場。”
那雙祖母綠的眼眸立刻變了。
“是。”斯年沒有拒絕。
脫去外套,一身白襯衫的斯年站在臺上,他的身形修長,面容俊美,握上劍時溫柔的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淩厲的氣質。
臺下不少女學生微微臉紅,比賽還未開始,她們就站在了斯年這邊。
克裏斯沒有廢話,在兩人行過禮後,他首先發動了攻擊,殺向斯年,他很好繼承了肖維的劍術,每一招都得到了最好的發揮。
肖維站在臺下觀望兩人的比賽,面帶自豪,得意自己教出兩位英才。而當比賽進入白熱化時,肖維的臉色漸漸凝重。
斯年的傷還沒全愈,他無法發揮出最大能力。
肢體的遲緩使斯年喪失優勢,劍尖直至斯年心髒,為此斯年不得不後退一步,也就這一步,克裏斯抓住了機會,回身挑飛了斯年手中的長劍。
臺下頓時一片驚呼,長劍落地的那一瞬間,勝負已定。
紅炎形成的包圍圈困住了克裏斯的手腳,斯年站在克裏斯面前。
“兵不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