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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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之前?”晉遲一連迷茫地望向了衛瑕。
衛瑕蹙了蹙眉,有些懷疑。難不成是自己的猜錯了?可要她直接說出,她又難以啓齒,生怕被晉遲發現自己的厚臉皮。畢竟如今的她清醒了,沒有“失憶”做擋箭牌,也該撿起一些形象包袱。
晉遲坦然地對上衛瑕的視線,面上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
她的确是故意的,那時候她不能确認自己,更不能确認衛瑕的心。
“我、我、我——”長久的對視使得衛瑕面色緋然如雲,她一開口,發現自己結結巴巴的。在晉遲疑惑的視線中,她倉皇地用手捂住了臉,靠在了沙發上。害羞是一瞬間的事情,而自這種害羞中脫離也是一瞬間,然而那股紅潮卻要半晌才能夠退盡。
晉遲慢條斯理地開口:“我餓了。”
衛瑕打了個激靈,抓起手機道:“馬上點!”
酒足飯飽後。
衛瑕懶洋洋地倚靠在了沙發上,沒有絲毫回去的打算。呼嘯的風并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外頭一片漆黑,只有對面高樓上的燈光在迷蒙的雨霧中散發着微小如螢火的光芒。
只隔着一條街,可衛瑕沒有絲毫回去的打算。
她拿着手機搜索南海龍神廟的訊息,可跳出來的東西寥寥無幾。
望着那少有的神廟照片,她的腦海中不免浮上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
晉遲注視着衛瑕,并沒有提起“夜深”的事情,見她捏着手機沉思了半晌,輕聲問道:“在想什麽?”
衛瑕擡眸,注視着晉遲:“為什麽想去海神廟?要求神拜佛嗎?長風觀其實也不錯啊。”她的神情很專注,不想錯過晉遲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到了這時候她仍想着掙紮。
晉遲輕笑了一聲道:“大概是夢的指引?衛瑕,我最近睡得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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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晉遲睡得不好,衛瑕也無暇去關注“海神廟”的事情了。她驀地站起身,邁着長腿跨過了茶幾坐到了晉遲的身邊,滿是擔憂道:“怎麽了?”
晉遲眯着眼,她的眸光迷離,藏着幾分茫然:“一些過去的事情,有些頭疼。”
又想起了她的母親?衛瑕的心一沉,她擡起手摸了摸晉遲的腦袋,低語道:“那就不要想了。”
晉遲沒有說話,她凝望着衛瑕,眸光流眄,似是秋江橫霧。衛瑕見她這模樣只有心疼,哪裏還願意繼續追問?
別墅裏除了衛瑕就沒有其他留宿的客人,晉遲一直就沒有收拾客房。
衛瑕自己更是十分乖覺,進入了衣帽間拿了換洗的衣物就進了浴室,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主卧裏的那張大床。外頭下着雨,晉遲之前沒有趕她,那麽現在更不會。
腦海中浮現的是幾個月前與晉遲同床共枕的畫面,除了那末尾的一段瘋狂,其他時候她的定力都不錯,能夠安安分分睡上一覺不越界。可等到晉遲躺了下來,那熟悉的氣息一點點彌漫來,衛瑕便有些不确定了。她努力地趕走了腦海中的绮念,面上一派赤紅。所幸關了燈,晉遲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懷中空空蕩蕩的。
衛瑕壓下了将晉遲抱在懷裏的念頭,她翻了個身,越來越清醒。
“後悔躺這兒了?”晉遲慢條斯理地開口,她的語調在寂靜的夜色中很是清晰。
衛瑕眨眼:“沒。”
晉遲:“那就睡吧。”
衛瑕:“……”這“活色生香”的,她怎麽睡得着?她不敢跟晉遲說真正的原因,雙手老老實實地壓在了身側,她道,“睡不着。”
“是認床嗎?”衛瑕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怕晉遲起來開燈讓自己的神情暴露無遺,當即眼皮子一跳,快速地翻身壓住了晉遲。重新接觸到那細膩的肌膚,她的頭皮一麻,抱也不是,放手也不是,只能僵硬地壓在晉遲身上。恍恍惚惚中,她似是聽見了一聲輕笑。
晉遲:“睡吧,晚安。”
衛瑕:“晚安。”她一臉悵然若失地轉了回去,尋思着如今的自己跟晉遲的關系。“暧昧”這兩個字打破了屬于朋友的邊界,可也只能夠如此了。她将晉遲當作女朋友,可誰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啊?萬一只是“朋友”呢?有的“朋友”之間也存在着越界。
衛瑕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的,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她摸到了吵鬧不已的鈴聲,暗想着什麽人會在大早上打電話擾人清夢,可在餘光瞥到了“十點半”時,怔愣片刻,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邊懶洋洋地接通電話,一邊想着這睡得也是夠沉的,晉遲竟然不喊她起床。
“小赤。”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熟悉,衛瑕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不過沒等到她詢問,那邊便自行開口報出了姓名。
是薛靈和啊,但是她這麽早打電話來做什麽?
衛瑕懶洋洋地“嗯”了一聲道:“有事麽?”
薛靈和沒有回答,而是道:“你沒在家嗎?摁門鈴沒有回應。”
衛瑕愣了兩秒,答道:“沒在。”
薛靈和驚詫道:“那你在哪兒?”
衛瑕:“朋友家。”其實衛瑕更想說“女朋友”,可惜還沒到那個地步。電話那頭倏然間沉默了下來,薛靈和不開口,衛瑕也沒有詢問的打算,她對自身之外的事情興致寥寥。“沒事的話我挂斷了?”衛瑕道。那頭沒有回應,衛瑕默認她要挂斷,搶先一步結束了通話。将手機扔到了一邊,她眯着眼睛想要縮回去睡個回籠覺,可一擡眼就瞥到了晉遲,立馬又從被窩中鑽了出來。
衛瑕:“你怎麽不喊我起床?”
晉遲眨眼道:“休息日,晚一點不要緊。”
衛瑕“喔”了一聲,見晉遲沒有詢問的打算,眉頭忽地擰起。她主動開口道:“是薛靈和打過來的。”她已經将自己代入二十四孝女友的角色,這種事情不用等對方詢問,而是得直接交待。她活動着有些僵硬的脖頸,又道,“她也不說有什麽事,可能是打錯了吧。”
晉遲想了一會兒薛靈和的模樣,在生日宴的時候碰過面。那時候的薛靈和就展現出了對衛瑕的關心和包容,她的眼神并不打算掩飾她對衛瑕的興趣。怎麽可能會打錯呢?勾了勾唇,晉遲輕笑道:“興許是想約你出門?畢竟你們算是青梅竹馬,總要時常見面敘個舊。”
衛瑕搖頭道:“沒有必要。舊相識那麽多,關系淡了就淡了,不需要再去刻意地維護。”她沒有多少雄心壯志,衛家的資産足夠她揮霍一輩子。
晉遲凝望着衛瑕,知道她就是這麽個性子。就像是自己跟她的過去,也被輕而易舉地抛到了腦後。
對待她認定的“無關人士”,她的心是冷的。
晉遲倚靠着門框,合眼回憶着夢境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畫面,她瞥到了自己的身影,可很快又在迷霧中隐去,追尋不到絲毫的痕跡。
在晉遲出現之後,衛瑕就一直打量着她,并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痛意。衛瑕怔然,不明白那股沉重從何而來,可看到了晉遲疲憊的閉眼之後,那點兒情緒眨眼便被抛到了腦後去。她忙不疊鑽出被子滑下床,也沒有穿鞋子,直接踩在了地攤上跑向了晉遲,伸手扶住她道:“怎麽了?要再睡一會兒嗎?”
晉遲睜眼,她凝視着衛瑕,仍舊想不通夢裏的她怎麽會走到那個地步。
她反扼住衛瑕的手腕:“你會陷在感情漩渦中走不出來嗎?”
衛瑕愣愣的。
這個問題超出了她的預料,她很想說一聲“不會”,可瞧着自己如今的樣态,可不就是陷在了漩渦之中嗎?
她的沉默讓晉遲的心情變得沉重。
衛瑕注意着晉遲的臉色,還以為她是想到了母親的事情。斟酌了片刻後,她道:“會傷心很長一段時間,但不會讓自己一輩子都毀在這件事情上。”
晉遲望着衛瑕笑了笑。
衛瑕不喜歡這個笑容,她的眉頭幾乎擰到了一塊,心中堵着一口氣難以宣洩。她很想知道晉遲這麽問的意思,想要追問她是不是準備抛下自己,可轉念一想,她們連八字都沒一撇呢,根本就沒有立場。
晉遲松開了衛瑕,她擡手将一縷發絲撩到了耳後去,低語道:“餓了嗎?”
衛瑕搖了搖頭,她緊緊地盯着晉遲,還是有些不高興。她慢吞吞地去洗漱,等出來的時候發現晉遲還站在原地,她忍了又忍,可最後還是沒忍住,望着晉遲道:“我要是走不出來,你要負責到底嗎?”她跟其他人沒有感情糾葛,非要找那麽一個人,就只能是晉遲。
晉遲想了一會兒道:“可以。”
“會”與“可以”之間還是有差別的,後者只是一種無條件的縱容吧?
這不是衛瑕最滿意的答案,然而仍舊能夠一點點地拂去她的怒意。
衛瑕主動地轉了個話題:“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晉遲道:“随時都可以。”頓了頓,她又望着衛瑕,“只是你父母會同意嗎?”
衛瑕:“……”她差點忘了這茬,問就是不會,那不如……不去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