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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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了。”晉遲走向了衛瑕,她抱着雙臂,原本晦澀不明的眼神忽地變得明淨和溫柔起來仿佛之前的迷離只是錯覺。
衛瑕怔然望着晉遲,好半晌才意識到她說什麽。她忽地浮現了一股沮喪和酸澀,可抿了抿唇角,又将這般情緒壓了下去。晉遲不是她的女朋友,縱然遺憾,可也不能夠強求。
在晉遲走後,房間中更是寂然無聲。
衛瑕阖着眸子,打算就這樣睡過去,可才清醒的神思極為活躍,腦海中各種景象交錯着,醞釀成了繁複難解的愁緒。
傍晚的時候,衛天權和謝寧帶着保溫飯盒過來了。
衛瑕并沒有多少胃口,随意地扒拉了幾下便靠在了床頭神游九天。
謝寧拿着筆記本處理着公務,倒是衛天權站起身打量着衛瑕,視線來來回回數遭,心疼道:“清瘦了不少。小赤,你還要堅持吃這份苦嗎?”縱然衛天權自诩是開明的父母,可在遭遇幾次的驚吓後,也恨不得将衛瑕關在了老宅中,畢竟衛家又不是養不起她。這一輩子吃喝不愁,何必自己出去闖蕩?
衛瑕一看就看穿衛天權的念頭,抿了抿唇:“不苦。”
衛天權一臉不信:“那你怎麽不大高興?”
衛瑕:“……”一想到到手女朋友飛了,她怎麽能夠不苦大仇深?
“你腦袋上開了個口,你能高興得起來嗎?”謝寧忽地擡頭道,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動,等到了最後一封郵件發送出去時,她啪一下合上了電腦,以不容置喙的語氣道,“這次出院後會家裏住。”
衛瑕抿唇,有些不太情願。
父母家與她的小公寓相距太遠,這怎麽能得水樓臺先得月?可擡眸一看母親泛着青黑的憔悴面容,衛瑕那份不情願又消散了,看來這件事情把他們吓到了。沒有提出讓她退圈繼承家業,已經是最大的讓步。想到這點,衛瑕滿心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也不用怕無聊。”衛天權插了一句,“你薛姐姐回來了。”
衛瑕一愣,不解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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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天權:“……”他知道自家閨女心大不記事情,但也沒想到會落到這地步啊!惆悵的視線在衛瑕的身上轉了一圈,衛天權無奈地解釋道:“薛靈和,你幼兒園時候還老跟在她的屁股後頭呢。”
這幼兒園的事情誰記得起來啊!不過聽衛天權這麽一說,衛瑕總算是反應過來了。薛家的小姐姐比她大一歲,從小到大對她都挺照顧的。她在高中畢業之後就出國了,之後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自然而然就将人給忘掉了。
衛天權只是提了一嘴,很快就轉移了話題,而衛瑕的心思也同樣不在薛靈和的身上,一會兒想着回衛家就被迫遠離女朋友,一會兒又期待着晉遲生日宴的到來——她不知道晉遲想要做什麽,她只希望這一回的晉遲能夠開心,不要被那沉寂的舊時光所擾。
直到衛瑕出院的時候都沒有見到晉遲的身影,盡管在聊天軟件上的交流不少,可衛瑕仍舊是有幾分的不開心,只是面對着一臉欣喜的衛天權和謝寧,不好徹底地展露出來。
在最後一場戲上出了意外,現在好得差不多了,總要找時間去完成工作的。衛瑕怕父母擔心,就提前跟他們說了一嘴,哪裏知道第二天家裏就來了一個客人——一身黃色的布褂子,腰間系着一個繡着陰陽太極圖的布包,走起路來悄然無聲,一看就是曲繁霜的同行。
“這位是劉峻青劉道長。”衛天權轉向了衛瑕介紹道,他慣來信這些,可往常除了與曲繁霜的長風觀,并不會同其他道人接觸。衛瑕擰了擰眉,到底沒有落了衛天權的面子,與那仙風道骨的劉峻青打了個一聲招呼。
劉峻青算她這一年的氣運,說她麻煩纏身,衛瑕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她怎麽都算是個公衆人物,她身上發生的事情随便找個鐵粉,對方都能說出來,靠着這一點很難見劉峻青的本事。許是看出了衛瑕眼中的不耐煩,劉峻青并沒有久留,只是寒暄了幾句,報了一個适合回劇組的日子便告辭離去。衛天權一直将人送到了門口,等他身影不見了才折回屋中,望着懶洋洋窩在沙發上的衛瑕,嘆了一口氣道:“你往常不是信這些嗎?”
衛瑕瞪了衛天權一眼:“我只是相信繁霜。”那劉峻青的眼神讓她極為不舒服,怎麽看都像是不懷好意。頓了頓,她又道,“您是從哪裏招來的人啊?”
衛天權:“你薛伯伯介紹的。我也知道小曲很有本事,繼承了家傳絕學,可到底是太年輕了,在某些事情上經驗不足。”
衛瑕一臉抗議:“那也比不知道哪個旮旯頭冒出來的人要好。”
衛天權好脾氣地應了一聲,不準備跟寶貝閨女争辯,好一會兒才道:“我在想,當初給你取名是不是取錯了?”
衛瑕沒吭聲。這件事情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被衛天權念叨了無數次。原先取的名字叫“無瑕”,然而她爺爺請了先生說什麽亢龍有悔,過于圓滿不是什麽好事情,就去掉了“無”字,只取一個“瑕”。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麽,“瑕”總比備選的“小草”“土銀”什麽都好聽多了。
“你就放寬心吧,哪有那麽多糟心的事情?”衛瑕開口道。
衛天權幽幽地望向了衛瑕:“你這樣子,瞧着就讓人放心不下。網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就不必了,光是身體上遭遇的創傷,就好幾遭了。”
衛瑕:“……”這些都是發生過的事情,她沒辦法反駁。好半晌,才道,“您還關注那些事情呢?”
衛天權一聽這話,有些不大高興。他雖然不太喜歡衛瑕幹這一行,但也不能因為這減少對衛瑕的關注好吧?尤其是在年前,她出了事情之後。很多事情他也學着處理,不過有人比他動作更快,往往先一步處理好了。想至此,衛天權開口:“天之鲲是晉家旗的,這個公司對你不賴。人家在你住院時還來探望你。過幾天,你跟着我去一趟晉家,參加那位大小姐的生日宴。”
這事情都不用衛天權開口,她都是要走一遭的。
衛天權見衛瑕不吭聲,還以為她那懶與宅的毛病又犯了,就算不繼承家業,與圈子裏的那些人來往也不能完全斷去吧?他知道女兒的脾氣,硬來是說不通的。琢磨了一陣,他拉下了臉,唉聲嘆氣道:“外頭的人指不定如何戳我跟你媽的脊梁骨呢,覺得我們不厚道,讓你去當演員,還不肯投錢捧紅你。甚至還有人懷疑,你不是咱衛家親生的呢。”
衛瑕一聽衛天權開始念叨,面上的笑容就維系不住了,聽着衛天權的話越來越離譜,她忙不疊叫停道:“我一定會去的。”
衛天權一臉驚喜地望向了衛瑕。
衛瑕揚眉笑了笑,又道:“畢竟之前人家給我當了一個月的助理呢。”
衛天權:“?”要不是衛瑕提起,衛天權早就忘記了那酷似晉遲的助理了。他震驚地望着衛瑕,好一會兒才道,“你跟她、跟她——”嘴唇上下的翕動着,衛天權看着衛瑕略有幾分得意的面龐,一時間想不到合适的話語。忽然間,衛天權想到了幾個月前的那一通電話,以及歐澤的調笑。他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詢問道,“是你之前說的女朋友?”
衛瑕的笑容立馬垮了下來,她沉沉地望着衛天權:“爸,您想得真美。”
衛天權:“……”不是,這是想得美不美的事情嗎?他思索了一陣,被他遺忘了許久的“女朋友事件”重新上浮,他盯着衛瑕好半晌,才道,“你喜歡小姑娘?”難怪這麽多年都沒看見小赤與那個男生走得近,不對,似乎女生也沒有幾個。衛天權越想越是糊塗,他望着耷拉着眉眼的衛瑕,認為自己的心髒經不起太多的刺激,他語重心長道,“小赤,你還是別回答了。”
十一月。
淅淅瀝瀝的寒雨似是沒有盡時,籠罩了整座城市将近一旬。
天地蕭森,厚重的陰雲壓在了高樓大廈上,仿佛要往下堕去。
晉遲撐着傘,快步地沿着青石小道行走,很快便穿過了一門,轉入了一間古樸的青石小屋中。
她篤篤地敲門,等聽到裏頭傳出“進來”兩字時才推門而入,她收起了雨傘挂在了一邊,視線先是在懶洋洋的曲繁霜身上停留片刻,繼而又掠到了姬令姿的身上。眼眸中泛過了一抹冷意,她淡聲道:“看出什麽了嗎?”
曲繁霜伸了個懶腰,擡頭道:“是害人氣運用的,但是到底是什麽人,至今沒有眉目。”
晉遲“嗯”了一聲,視線再度落在了姬令姿的身上。
察覺到晉遲的視線,姬令姿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來找曲小姐喝個茶。”
晉遲不相信姬令姿的話,她的視線更多的是放在姬令姿把玩兩枚通透的珠子上,隐隐覺得有幾分熟悉。可在她的記憶中,她分明沒有見過這樣的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