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合眼後的衛瑕很快便陷入了夢鄉。
她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
晉遲平躺在了外側,逐漸适應了暗色的雙眼勾勒出了床板的輪廓,她輕輕地轉動着身軀,正對着睡得正香的衛瑕,嘆息聲幾不可聞。
盡管她是被動地承受這一切,然而不能夠否認的是,她是清醒的。不管衛瑕意識到這一場荒唐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她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逐漸地不想從這能夠溺死人的幻夢中掙脫了。
衛瑕沒有煩惱。
這段生活帶給她截然不同的體驗,既不需要與旁人虛與委蛇,也不需要面對導演的黑臉和咆哮,她只需要認真的、憑自己的感覺去生活。
在劍鋪中幹活比當學徒要輕松一些,但是對她來說,仍舊算得上是二十多年來高強度的“勞作”,跟過去熬夜拍戲是迥然不同的體驗。好在時間過得很快,聒噪的蟬鳴聲中,時間一下子就拉到了八月。
“謝天謝地,傳承劇組總算是結束拍攝了。”衛瑕眸光粲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境。在同一個地方,就不免與那些同行撞上,如果只是個點頭之交還算好的,就怕遇到梁屹然這種斯文敗類。在非工作時間,衛瑕并不想引起太多與自身有關的話題。
“曲小姐她們也要回去了嗎?”晉遲聞言轉向了衛瑕。她與曲繁霜、姬令姿碰面的時間不多,可短暫的相逢中總能察覺到幾分異樣的氣息。曲繁霜和姬令姿之間像是有個大秘密,關于她與衛瑕。
“大概吧?”衛瑕不太确定地開口。
她現在已經不會去反駁“見色忘友”這四個字了,畢竟她衛瑕的的确确是這樣的人。
曲繁霜跟着姬令姿在爬山。
她們不是藝人,在拍攝結束之後有着絕對的自由。
“找到了嗎?”曲繁霜的語氣逐漸地不耐煩,她完全沒想到這位千金大小姐有着非人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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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令姿停下了腳步,轉身抱着雙臂,居高臨下地睨了曲繁霜一眼,啓唇道:“還不是你不頂用,你要是能算出具體的方位,還需要四處搜尋嗎?”
曲繁霜:“???”她承認是她的道行不到家,但是找東西跟她有關系嗎?要不是為了從姬令姿口中套出她參加這期綜藝的目的,她才不願意頂着酷烈的太陽在艱難險阻的山道上穿梭。
姬令姿嘆氣:“我做這些是為了衛家大小姐。”
曲繁霜更加聽不明白了,她挑了挑眉,眸中滿是困惑。
姬令姿斟酌了一陣,道:“受人所托。”見曲繁霜一臉不信地望着自己,她話鋒驀地一轉,“來節目組其實是因為我打聽到了有‘觀劍’這一環。你應該也知道,歐家老爺子有一柄祖傳的‘象罔劍’,我之前向老爺子提出借劍一觀,被他拒絕了,只好換一種策略。”
曲繁霜:“……”只是為了觀劍大費周章?她合理懷疑姬令姿的腦袋壞掉了,要不然她怎麽會有兩副面龐?不對,可能笨蛋是她自己。先是追着姬令姿來到她完全不擅長的領域當花瓶,緊接着又被她拉上山當苦力。
姬令姿又問道:“你難道不想衛大小姐恢複如常?”
曲繁霜擰眉。她怎麽可能不憂心衛瑕的事情?只是之前在衛瑕提起“失憶”之後她就起了一卦,卦象昭示的結果是好的,那當然是任其自然。“你知道什麽?”曲繁霜并不是第一次詢問。
姬令姿挑眉,答非所問:“玄珠。”
找到了玄珠就能夠找回失控的力量,将那外溢的能量收回。
聽見了這兩個字的時候,曲繁霜瞳孔驟然一縮。
在歐澤劍鋪的最後一個晚上,大家坐在了一起吃燒烤。
歐澤劍鋪是導演江珩指定的,他跟歐澤顯然有着不錯的交情。可直到結束,歐澤都沒有提起“鑄劍師”的事情,而衛瑕和高寒也有着相同的默契,不從歐澤的口中打探任何消息。
衛瑕喝了點兒酒,她半個身子壓在了晉遲的身上,絲毫不在意其他人打量的視線。
這一個月的寧靜生活結束後,她要麽是順利地進組,要麽就是尋找另外的工作機會,恐怕難以有現在這樣的安定和惬意。
“很可能,十天半月見一次了。”衛瑕抵着晉遲的肩膀小聲地嘟囔,她的眼神迷離,帶着幾分醉意。
晉遲沒有說話,只是沉沉地凝望着衛瑕。
她在回憶這一個月的相處,也在沉思這些日子如同陰雲一般壓來的壓抑夢境。母親凄豔的面龐早早地消失在了迷夢裏,在眼前勾勒出來的是一個陰沉、喪氣,與現在截然不同的衛瑕。不管夢境如何演變,夢中的她總是無力而軟弱,只能夠眼睜睜看着她們墜向了深淵。
燈火如星。
熱鬧逐漸地散去,夜色的清寂逐漸地籠罩了此地。衛瑕和晉遲是最後一個起身的,似乎察覺到了無關人員的離去,衛瑕變得活潑和放肆了起來。她拉住了晉遲的手,眼中仿佛點綴着萬點星辰,璀璨生輝。
“我背你回宿舍。”
晉遲聽着醉鬼的呢喃,啞然失笑。
衛瑕咬了咬唇,似是不滿晉遲看輕了自己,她提高聲音道:“這一個月別的不說,臂力肯定是增長的。”
晉遲摸了摸衛瑕的頭,軟語道:“別鬧。”
等回到宿舍的時候,衛瑕的酒已經醒了,想着明日的輕松,她硬是要糾纏着晉遲胡鬧。無奈之下,晉遲只好縱着她,等到累極之後睡下,腦海中盤桓的又是那個迷離詭異的夢,像是一個警示,要她不要再如夢境中那般沉淪,而是将人從懸崖的邊緣拉回來。
被夢魇困着的晉遲睡眠不好,等到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九點了。
衛瑕沒有起床,支着手肘在看她。那雙明亮的眼眸中此刻只容得下一個人的倒影。
晉遲眉頭不受控制地蹙了蹙,她壓下了因夢生出的恐慌,雙眸一瞬不移地望着衛瑕。
“怎麽了?哪裏難受嗎?”衛瑕的笑容很是燦爛,眼神中藏着幾分羞澀和讨好。晉遲予取予求,而她被美色沖昏頭腦後,借着那麽點醉意,一下子就失去了分寸,連女朋友的哭聲都沒有理會。
“沒事,今天回去了。”晉遲的嗓音有些沙啞,她望了衛瑕一會兒就收回視線。
衛瑕點頭,窸窸窣窣地起床。
她估計開車過來接的是衛家的司機,她之前甩下了那麽個大炸/彈後,衛家寂靜無聲。
要麽不信,要麽是在忍耐。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會迫切見到自己。或許這次能把晉遲一起帶回去?衛瑕若有所思,只是凝望着女朋友側臉的時候,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衛瑕沒有猜對,可也不算猜錯。
在晌午,她看到從駕駛座中走出來的衛天權時,下意識轉頭去看晉遲的神情。
晉遲神情平靜,只是沒等到她開口,衛天權的視線便大喇喇地落了過來:“你是——”
衛瑕搶先一步回答:“是我的助理。”
衛天權一愣,把“晉衡的女兒”五個字咽了回去,可能只是長得像吧,如果是晉家的那位大小姐,怎麽會屈尊降貴來給小赤當助理?
衛瑕擡眸望着衛天權,嘆氣道:“您怎麽過來了?”
衛天權将車鑰匙一收,慢條斯理道:“順便見見老朋友。”別看他沒有再詢問相關的消息,可時時刻刻與歐澤通氣呢!只不過到現在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行跡。難不成這丫頭只是胡言亂語的?衛天權滿心狐疑。
說是見老朋友,其實只是見一見歐澤珍藏的寶劍。
在藏劍博物館逛了一圈後,衛天權就準備離開了。
衛瑕是巴不得衛天權能夠留在歐澤這裏作客,然後另外喊一個司機。可惜衛天權沒有讀懂她的眼神,愣是要将她帶回去。
這一來代表着她跟女朋友在車上要保持界限感,二來則是必須回衛家一趟。
天華小區門口。
晉遲扮演着“助理”這一角色,直到那輛車消失在了視野中才收回了視線。
昨晚睡得不踏實,粉底掩蓋了眼角的烏青,卻難以掩飾她周身的疲憊與倦色。
在她回到家中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
衛瑕一連發了四條消息,除了第一條是“到了嗎”,剩下三條都是大哭的表情包。
晉遲勾了勾唇,望了眼在短時間就被衛瑕入侵的房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以後……她不知道以後會如何。
發了一條消息回複衛瑕,她洗了個澡就回到卧室睡覺,昏天暗地的,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餓醒。
手機上有未接的通話記錄,來自衛瑕、晉衡以及曲繁霜。
晉遲揉了揉眉心,手指一撥便點進了聊天軟件。
衛瑕:【我到家了呀。】
衛瑕:【你睡了嗎?怎麽不理我?】
衛瑕:【阿遲?小遲?晉遲?】
曲繁霜:【小赤又進醫院了。】
曲繁霜:【有空嗎?出來見一面?】
晉遲的手驀地縮緊,她攥着手機,神情驟然一變。
衛瑕進醫院未必會有回複,而她與衛家人并沒有往來,要想得知衛瑕的境況只能夠通過曲繁霜。
晉遲毫不猶豫地撥通了曲繁霜的電話,“嘟嘟嘟”的忙音好似重錘敲擊在她的心間,像是只過了一瞬,又像是過了千萬載,電話終于接通了。
“她沒事。我給你發個地址,你有空的話就過來。”
結束了簡短的對話後,晉遲強壓下了那股不安,抿着唇點開了曲繁霜發來的地址——長風觀。
晉遲:“……”
節奏很快,篇幅不長,大概十五到二十萬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