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就算知道了梁屹然正在直播,衛瑕也不想與他虛與委蛇。
又不是她參加節目組,哪裏需要管顧節目效果和觀衆的心情。
她攬住了晉遲,連個眼神都不給梁屹然,轉身就準備離開。而梁屹然像是看不懂衛瑕的臉色,又笑着道:“衛老師在這裏看展覽嗎?”
衛瑕蹙了蹙眉,她腳步倏然一止,轉頭冷冷地望着梁屹然道:“不然來當展品的嗎?”
梁屹然的笑容一僵,因衛瑕的不客氣而眼角抽搐,好在他記得自己還在直播中,趕忙控制着面部的表情。
針鋒相對的氛圍讓直播間裏的人激憤起來,畢竟來看梁屹然直播的大多數是他的粉絲。
——我看哥哥還是換個人吧,能指望衛瑕嗎?
——他們雖然有過合作,但是關系真的像傳言那樣的不好啊。
——你看有跟衛瑕關系好的嘛?
——當初就是衛瑕拖累哥哥吧?
——在這裏也能看到衛瑕,真的是無處不在啊。
梁屹然的粉絲紛紛為了他擔憂,生怕他因為衛瑕完不成任務。可梁屹然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緊跟着衛瑕的步伐,客客氣氣道:“衛老師,能幫我一個忙嗎?”沒等到衛瑕應聲,他就自顧自開口道,“你也知道‘傳承’在這邊拍攝,我運氣不太好,抽到了一個任務,向博物館裏的游客詢問三個與主題有關的問題。這個時間段不太好,我轉了一圈只看到您在這邊。
“衛老師,幫幫忙,可以嗎?”梁屹然雙手合起,做出一副懇求的低姿态。
衛瑕睨了梁屹然一眼,哪裏會不明白?節目組的任務早就定好了,那為了節目的效果怎麽都會讓博物館中有“游客”,梁屹然說沒有遇到,那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別看他誠懇,可這人陰險奸詐得很,大概是想見她在鏡頭前出醜。
“要走麽?”晉遲在衛瑕耳畔低語道。
Advertisement
衛瑕抿了抿唇,沒有答話。
梁屹然打量着湊在一起耳語的兩人,笑道:“衛老師要是沒空的話,那可以請邊上的美女幫個小忙嗎?”他不認識晉遲,但是看她生得漂亮,便以為是個十八線的圈內人,語調不由得變得輕浮起來。
衛瑕最是厭惡梁屹然這副自以為是的姿态,她不動聲色地擋住了梁屹然的視線,挑眉道:“你問吧。”
“多謝衛老師。”梁屹然朝着衛瑕感激一笑,又道,“衛老師在争取《鑄劍師》裏面的角色嗎?那對劍一定是了如指掌如數家珍吧?”
這句話不好答,若是衛瑕說一聲“是”,那等到問題答不上來,必定會遭到各種嘲諷;可要說“不是”,那不就表明了她不敬業,不肯為角色下功夫嗎?這顯而易見的陷阱,衛瑕可不想一腳踏入了,她眯着眼望向梁屹然,冷聲道:“是第一個問題嗎?節目組跟‘鑄劍師’劇組聯動了嗎?”
梁屹然笑了笑道:“只是好奇罷了,我想直播間裏的觀衆也是一樣的。”
衛瑕睨了梁屹然一眼,不客氣道:“你們的好奇跟我有什麽關系呢?”她自己一個人在這邊,有的是時間跟梁屹然磨蹭,可現在明明是跟女朋友約會,卻要被這麽個糟心人給破壞了,她哪裏來的好心情?
梁屹然也沒想到衛瑕不配合到了這種地步,心中暗暗地冷笑。
現在的一幕幕都被觀衆看在眼中,想來議論聲不會少。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衛瑕哪裏來的底氣自傲?以為憑着臉就能吃得開嗎?在這個圈子裏漂亮的女明星多得是,不少她一個。
——衛瑕的脾氣怎麽這麽壞啊?私底下就是這樣的嗎?
——有沒有可能,只是不喜歡你家哥哥呢?
——怪不得人憎狗嫌,一點都不會做人。
——哥哥為什麽要找衛瑕啊,要是她答錯了得繼續尋找下一個人,但這個是限時的啊!快來不及了!
——萬一呢?
——不可能的。衛瑕的标簽很多,可沒有一項跟“博學”有關的。
逐漸不耐煩的梁屹然也不想跟衛瑕在這裏浪費時間,眼見着她應下了這件事情,便從口袋中取出了三張小卡片——卡上的小問題是節目組早早就準備好的,梁屹然掃了一眼,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當然,他也不認為衛瑕有這個素養。
衛瑕一派從容地望着梁屹然。
晉遲被衛瑕擋在了身側,她好整以暇地望着梁屹然,眸光冷浸浸的。
《傳承》這個節目寓教于樂,邀請明星嘉賓也是為了借助他們的影響力将宣揚傳統文化——這個環節初衷自然是好的,可是難保成為明星們互相“傾軋”的工具。畢竟很多人對“明星”的要求是如神人般的完美無瑕,一點微小的毛病都會成為不同陣營互相攻讦的利器。
“第一題是辨圖識物。”梁屹然手腕一翻,讓卡片暴露在了鏡頭下。
衛瑕掃了一眼就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梁屹然的距離。
梁屹然笑問道:“衛老師認識圖上的劍嗎?”
直播間中,一行行問號從屏幕上方飄過。
——這是人能認出來了嗎?
——我不該嘲笑衛瑕,文盲竟是我自己。
——節目組就沒想讓“路人”答上來吧?
衛瑕道:“短劍。”
梁屹然揚眉一笑:“确實很短,照片上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衛瑕注視着梁屹然略顯得意的心情,忽然間不急着回答,而是反問道:“梁老師認識嗎?”
梁屹然将問題抛了回去:“衛老師覺得呢?”
衛瑕漫不經心地應道:“周式的銅劍,看形狀像柳葉,大概就叫柳葉劍吧。”
梁屹然根本不知道答案,此刻看到了衛瑕閑散的、漫不經心的姿态,更是篤定她在胡言亂語。他故作好奇道:“衛瑕按照外形辨認的嗎?那要是蛇形的不得叫蛇形劍?就像古裝劇裏常出現的那樣。”
衛瑕抱着雙臂,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哥哥還挺幽默。
——胡說八道還得看衛瑕。
——但是我覺得她很正經诶?顏狗投降。
——考古專業的,她沒有說錯,是西周早期墓葬裏出土的,周式劍,上面有夔龍紋,跟北方胡劍的鑄法有億點點區別。
彈幕裏科普的話語掠過,藏劍博物館中,自梁屹然出現就極少開口說話的晉遲聲音響了起來:“不是說了麽,是扁莖柳葉形銅短劍。”
梁屹然聞言一愣,有些手忙腳亂地刮開了卡片反面的圖層,果然看到了印在上方的答案。他幹巴巴地扯動僵硬的唇角笑了一聲:“衛老師準備很充足啊。”
衛瑕輕飄飄道:“畢竟我經常看《傳承》這類型的節目呢。”
這句話當然是胡說的,她掃了梁屹然吃癟後不自然的臉色,視線又落到了不遠處繞進博物館的“游人”身上。她似笑非笑道:“那邊有人來了,梁老師,您可以給其他路人科普知識呢。”
梁屹然主動找上了衛瑕,并不想在這個時候放棄,可要是後面的兩道題她都答上了呢?那他不就是用自己的流量替衛瑕吸粉?他還在遲疑,衛瑕卻是“啧啧”笑了一聲,不給面子的拉着晉遲離去了。
等到沒人的地方,衛瑕才化散了一身冷意。她蹭了蹭女朋友,很不高興地嘟囔道:“流年不利,碰到這麽個喪門星敗壞心情。這《傳承》跟我命格相撞吧?”
晉遲猶疑片刻,擡手摸了摸衛瑕的腦袋以作安慰。她問道:“你跟他有過沖突嗎?”
“有。”衛瑕用力地點點頭,她皺眉道,“梁屹然這個人是斯文敗類。先前跟他合作過一部劇,在殺青宴上,他對醉酒的女演員态度很輕浮,甚至動手動腳的。”碰到這種人,衛瑕恨不得給他腦袋上來一錘,可惜當事人選擇息事寧人,将這件事情抹過,她也不好越俎代庖。不過經過這麽一出,她與梁屹然之間,連表面平和都做不到了。
晉遲眸光微冷,她擰眉道:“你碰到過多少這樣的事情?”
衛瑕想了一會兒道:“基本沒有。”在剛開始進入這個圈子的時候,為了獲得一個角色,免不了要各種應酬,碰到形形色色的人,不過她向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哪裏願意去忍耐那種輕薄?就算是失憶了,她也篤定自己不會将類似的事情告訴女朋友的,畢竟女朋友需要陽光的澆灌,而不是被那些陰暗纏繞。
晉遲對衛瑕的關注并不少,就算只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在說謊。
許是她今日的視線過于灼熱滾燙,連衛瑕都受不住了,竟是率先別開了臉。只不過很快,她又笑眯眯地轉回頭,興致勃勃道:“你怎麽知道是是那種形制的劍?”
晉遲坦然道:“在宣傳小冊子上看到的。”
衛瑕豎起了大拇指,誇耀道:“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晉遲不置可否,片刻後,忽又道:“剛才那邊在直播。”
衛瑕瞥了晉遲一眼,懶洋洋道:“我知道。”她大概猜到晉遲要問什麽,又笑道,“難道我如春風化雨他們就會喜歡我了嗎?我只願意取悅我自己。”
“當然,還有女朋友。”對上晉遲的視線,衛瑕又快速地補充了一句。
晉遲抿唇輕笑。
她沉浸在了衛瑕充滿感染力的燦然笑容裏,很容易便混淆了虛實之間的界限,她的理智拉扯着她,可情感卻要她沉淪。在那與宣誓似的真誠話語中,她忍不住順着心意低聲詢問:“那你打算怎麽取悅我啊?”
衛瑕托着下巴故作思索,片刻後,她開口道:“将我自己作為完美的祭品,送上女神的神壇。”她的雙眸含情脈脈,語氣真摯,不帶有絲毫的輕狂。“畢竟女神最喜歡的就是我,不是嗎?”
“是。”晉遲對上了衛瑕的眸光,緩緩道,“如果女神會愛人,那她只愛你。”
晉遲的話語與衛瑕的理想有着微妙的小差別,只不過衛瑕也沒有在意,只當是女朋友慣來的委婉含蓄。她拉過了女朋友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休息日逛博物館的好心情被梁屹然破壞,衛瑕只能夠尋思着另外的取樂方式。
“龍淵鎮青瓦白牆,很有江南小鎮的風味。”衛瑕望着晉遲,話題倏然一轉,“我們去釣魚吧?之前淘鐵英砂時候看到水中有魚。”
衛瑕的思維很是跳躍,晉遲還在琢磨前半段話語的深意,又被“釣魚”兩個字晃神。“釣魚”是圈子裏青年人的游戲,只是往常她并沒有聽說過衛瑕有這般愛好。遲疑片刻後,她詢問道:“你會嗎?”
衛瑕:“很難說會或者不會,那……算是約會?”再者“約會”的時候,要的是那個氛圍,技巧上的會與不會重要嗎?
半個小時後,衛瑕和晉遲坐在了溪水邊的樹蔭下。
小杌子和漁具都是跟歐玄蛟借的,熱心腸的歐玄蛟還告訴她們好釣魚的位置。
只不過衛瑕很明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時不時轉過頭與晉遲說話。
“之前看過一些農村生活的綜藝,覺得那樣返璞歸真的日子很是有趣。”衛瑕停頓了片刻,她的視線瞥了眼一動不動的魚漂,又道,“不過我很明顯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在那樣原生态的節目上靠着自己勞動養活自己,我大概會餓死在街頭。”
“人生經歷不一樣。”晉遲一邊低聲開口,一邊利索地收杆,一尾漂亮的小魚被她從魚鈎上解下來又放回到了水中。對上了衛瑕忽然間充滿了控訴的視線,她又補充道,“運氣也不一樣的。”
衛瑕輕哼了一聲,道:“我就是運氣壞。”見晉遲目光投來,她又道,“可能這輩子的幸運就用來遇見你吧。”
晉遲:“……”
她的眼神中蘊含的意思過于明顯,衛瑕的面頰微微發紅。她低頭含糊地嘟囔了一聲,又壓不下想看晉遲神色的心思,又擡眼與她對視。
“網上學的!”衛瑕強調道,她要讓女朋友知道,她的本質并非如此。見晉遲不答話,她又诶了一聲,眨眼道,“你不愛聽嗎?”都說浪漫至死不渝,而這情話不就是“浪漫”的必備要素之一嗎?
“嗯,不喜歡。”
就像是詩人筆下的愛情,都是謊言。
晉遲顯露了在衛瑕面前少有的“不客氣”,陽光照在了樹上,在她的面上留下了斑駁的、躍動的光影。
衛瑕注視着她,若有所思道:“山盟海誓總是動聽的,但是實踐起來卻很難。”戲裏多得是聚散離合與世事無常,而這一切并不是平白産生的,不過是生活百态的映射。衛瑕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感慨了起來,她扔下來釣竿,忽地伸手環住了晉遲的腰,暗暗想道,她的“失憶”就是一種無常,好在女朋友不離不棄地陪在自己身邊。
“我好喜歡你。”
晉遲手搭在了衛瑕的後背,垂着眼睑沉思不語。她的神思時而沉淪,時而清醒。她享受着被這濃烈而又熾熱的情感包裹,卻又不得不提醒,這是鏡花水月,是不知道何時會消散的假象。
釣到的小魚放歸自然後,只餘下一個空空蕩蕩的魚簍。
衛瑕好心情地哼着走調的曲兒,将借來的東西送還。在回生活區的拐角,不期然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衛老師出門了嗎?”高寒的笑容熱切似火,并不像她的名字那般不可接觸。
衛瑕挑了挑眉,應了一聲“是啊”。她一直握住晉遲的手,此刻感知到了她抽離的動作,眉心不由得一蹙。可她到底沒有為難女朋友,只是在松開的時候,得知主人心緒的指尖有那麽一絲的不舍與依戀。
“龍淵的風景還是不錯的。”高寒沒注意到衛瑕的小動作,笑了笑又意有所指道,“只不過最近太熱鬧,反倒是不适合出行。”
“誰說不是呢。”衛瑕想到了《傳承》劇組的嘉賓,眉心深處多了幾分苦惱,跟着高寒一道感慨道。
高寒坦率道:“衛老師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找我幫忙。”
衛瑕禮貌地道了一聲謝。
等到高寒離開後,晉遲才道:“她很熱情,應該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
衛瑕“嗯啊”了一聲,重新握住了女朋友的手。她沒有心思揣測高寒的念頭,而是全神貫注地凝望着女朋友。
“你還是不想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嗎?”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為什麽生活中很少女朋友的痕跡,她們這架勢分明是見不得人的“偷情”啊!
衛瑕又道:“這是我們的私事,不用顧及其他的人。”
晉遲對上衛瑕執拗的視線,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就算關系是真的,這當着能夠變成她們兩個人的事情嗎?就像當初,母親與晉衡結婚——他們自以為是兩個人的未來,可事實上呢?晉遲沒有再提及過去的事情,她只是找了個托詞道 :“衛叔叔也不用管嗎?”
衛瑕先是一愣,繼而驚喜地開口道:“你願意跟我回去見家長?”衛瑕想了一會兒那樣的場景,父親和母親大概會遭遇很大的驚吓吧?但他們是開明的,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為難自己。
晉遲:“……”她怎麽就忘了衛瑕的思維不能以常理來猜度?
“晉遲——”忽然間響起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氛圍。
晉遲暗松了一口氣,轉頭對上了姬令姿溫柔的笑容時,眉眼間也多了幾分的暖意。她朝着姬令姿打了個一聲招呼,視線又落在了緊跟在姬令姿身後,滿臉警惕和防備的曲繁霜身上,困惑地眨了眨眼。
曲繁霜邁着長腿幾步趕在了姬令姿的前頭,她的視線在晉遲臉上轉了一圈,很快就回到了衛瑕的身上。她強勢地挾住了衛瑕,帶着她走向了另一個偏角。
衛瑕狐疑地掃了曲繁霜一眼,多年的感情讓她沒有做任何的掙紮,只是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不太開心道:“你沒事吧?不會還開着直播吧?”
曲繁霜搖頭道:“沒有。”她笑了笑道,“我這不是好幾天沒跟你碰面了,想你了嗎?”
衛瑕滿臉嫌棄地望着曲繁霜,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你跟着姬令姿過來的,據說她之前得罪了你。”衛瑕斟酌了片刻,冷靜地開口道,“你沒事找我,只是替她支開我,讓她有個與我女朋友獨處的空間,你欠了她什麽?”
曲繁霜:“……”她抱着雙臂,睨了衛瑕一眼,慢悠悠道,“瞧你這話,整得我幫助你女朋友跟其他人偷情似的。”頓了頓,又道,“你女朋友本身就與姬令姿交情不錯。”
衛瑕挑眉道:“這很奇怪嗎?”
“奇怪。”曲繁霜誠懇地點點頭,結果顯而易見,遭遇了衛瑕一個白眼。如今已經深知衛瑕見色忘友的秉性,她挺直了脊背,擺出了以往招搖撞騙的姿态,高深莫測道:“我看你最近——”
衛瑕一看她的神情就暗道要糟,在擺出這副姿态時,曲繁霜說的事情沒有一樣是不準的,她擰眉急聲道:“不許說!”
曲繁霜果真頓了片刻,然而很快,就在那讓衛瑕渾身發毛的詭異眼神中補完了四個字——命犯桃花。
“色”字頭上的“桃花劫”讓衛瑕松了一口氣,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自制力抵抗“桃花”,做那無情的流水。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惡狠狠地剜了曲繁霜一眼。在聽到了“诶”一聲後,她抿唇道:“你又嘆個什麽氣?”
曲繁霜:“嘆你一葉障目要多久。”
衛瑕耐着性子道:“說人話。”
曲繁霜一掀眼皮子,問道:“還沒恢複嗎?”見衛瑕面色不為所動,她又笑道,“是不是覺得不恢複也不錯?”
衛瑕矢口否認:“不是。”
只是她自己清楚,在最初的煩惱後,她已經很少為此事生出困惑了。然而這麽做對晉遲是不公平的。思忖了片刻,她盯着曲繁霜道:“這樣的話在我跟前說說就行了。”
曲繁霜聳了聳肩道:“萬一她也不想呢?”
“你什麽意思?”衛瑕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兇狠起來,眉眼似刀。
曲繁霜可不會被衛瑕吓到,她氣定神閑道:“字面意思。”
另一邊。
花架下的長凳上,晉遲與姬令姿一人占據了一邊。
“你的精神狀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姬令姿注視着晉遲,又笑道,“你打算一直這麽持續下去嗎?”
晉遲的視線幽沉,她抱着雙臂冷淡地開口道:“曲繁霜告訴你的?”
姬令姿語調很輕柔,她應道:“算是吧。”
“算?”晉遲關注了關鍵點。
姬令姿假裝沒聽明白她的話語,又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晉遲一臉冷漠:“我有必要回答嗎?”
姬令姿站起身,落日下的柔和面龐像是自帶聖光。
晉遲很早就認識姬令姿了,可實際上直到大學才有了往來。她認為自己沒有知心好友,可在夠得上“朋友”這界限的人中,姬令姿顯然是距離最近的那個。
姬令姿雙手環胸,輕悠悠道:“相信我,未來的你會覺得很有必要。”
晉遲哂笑道:“或許我該相信曲繁霜之前說的話。”
姬令姿眨眼,故作好奇:“什麽話?”
晉遲饒有興味道:“你跟她動手了?”
姬令姿笑了笑:“不過是親密的交流罷了。”
晉遲與姬令姿的談話不歡而散,畢竟連至親之人的幹涉她都不喜歡,何況是其他人?
在瞥見了晉遲的身影後,衛瑕很快就甩下了曲繁霜,落日的光影下,很快就只剩下兩道人影。
“看起來不大成功。”曲繁霜揚眉,陰陽怪氣道,“那位大小姐怕是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我說您不是不收錢不辦事的嗎?怎麽這個時候趕着上去獻殷勤了?”
被曲繁霜夾槍帶棍的掃射了一番,姬令姿面色不改,從容道:“我收過晉遲的錢。”
曲繁霜呵了一聲,又道:“那您可真厲害呢。”
姬令姿睨了她一眼,雍容不迫道:“謝謝誇獎。”
曲繁霜:“……”她都要被氣笑了,狗女人不要臉,誰誇她了?!要不是為了衛瑕,她才懶得把空閑的時間浪費在她的身上!
衛瑕跟在了晉遲的身後回屋。
她不知道晉遲跟姬令姿談了什麽,緊繃的面容上洩露了幾分情緒。她的步伐都要比往日快很多,顯而易見的,心情并不大好。她往常極為克制,這回流瀉了出來,是因為怒到了頂點了嗎?衛瑕擰了擰眉,對曲繁霜的“不靠譜”印象,再度往上拔升。
衛瑕是在進屋的那瞬間趕在晉遲前頭的,她一轉身,在晉遲關門的時候,她忽然間往前一步,伸手雙手将晉遲給圈在了懷中,她的雙手抵在了門上,眸光往下一垂,便瞥見了晉遲緊抿的唇角。“曲繁霜說你跟姬小姐是朋友。”衛瑕慢吞吞地開口道。
晉遲擡頭,對上了衛瑕關切中略顯幾分懊惱的面容,終于将自己外洩的情緒收回,那一池蕩着漣漪的碧水瞬間便平息了下來。“是。”晉遲點了點頭,沒有否認“朋友”這兩個字。
衛瑕:“她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了?”
晉遲沉默,許久之後才緩聲道:“跟她沒有關系。”她的情緒大多是來自于自身的猶疑,在克制與放縱之間搖擺,她畢竟是一個懦夫,只會怨天尤人。
“你有很多的心事。”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了,可衛瑕仍舊想着再貼近些許。溫熱的吐息交纏在一起,她慢慢地低下了頭,将下巴抵在了晉遲的肩上,“我等你願意說給我聽呀。”她的語調是一如既往的輕快。
衛瑕并不覺得這樣的對話改變了什麽,她對着窗外逐漸靠攏來的暮色長籲短嘆,在這個愉快的周末結束後,她又要重新拎起大錘當個勤勤懇懇的“打鐵人”,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她的臂力、腕力或許都能夠得到很大的提升?在未來會有運用到這一項技能的時刻嗎?在她尻輪神馬、遨游九天之際,晉遲帶着溫濕的水汽從浴室中走出,衛瑕下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美人新浴如出水芙蓉,怎麽都看不夠。
灼熱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晉遲垂着眼睑。
衛瑕輕咳了一聲,面色微微發紅,可視線卻越來越放肆,不見絲毫的收斂。單薄的絲質睡裙被滴水洇濕,貼在了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妙曼身軀上,朦胧間別有一番風致。她日日與女朋友同榻而眠,活得像是個清心寡欲的聖人,可她是這樣的人嗎?
“怎麽了?”晉遲終究是出聲打破了那似是迸着火星子的滾燙視線,紅暈在面頰上攀爬,冷冷清清的眉眼染上了幾分春色。她伸出手撩了撩貼在了額間的濕發,幽深的眼眸中藏着幾分不自在。
“沒什麽。”衛瑕甩動着腦袋,想要将那些绮念一并散去,她大幅度的站起身,大步走到了衣櫃邊,這才回頭看了眼晉遲,“我去沖個澡。”
嘩嘩的水聲傳來。
晉遲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這才撥弄着濕噠噠的長發,心不在焉地吹了起來。
她跟衛瑕的事情很少人知道,姬令姿特意來一趟詢問,又是為了什麽?她怎麽又提到了“未來”?她努力地搜尋着印象中關乎姬令姿的蛛絲馬跡,然而一無所獲,她所了解的與旁人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在這次碰到姬令姿之前,她跟別人一樣,不會相信曲繁霜口中形容的那個截然不同的“她”。或許是曲繁霜的授意?不對,就算是待人接物都如春風一般,可她也有自己的堅持,不會輕易被旁人挑動,而且曲繁霜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她大可直接到自己的跟前直言。
思考了一陣得不出答案來,晉遲緊擰着眉頭,內心深處陡然間升起一股焦躁不安來。
她拿起了手機找到聯絡人中的曲繁霜三個字,發了一條消息詢問。
曲繁霜:【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問我。】
曲繁霜:【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姬令姿準備做什麽。但是你跟小赤的關系……我個人的建議是要麽進,要麽退。而不是懸吊在半空的這種狀态,既折磨小赤,也折磨你自己。】
晉遲:【我知道。】
曲繁霜:【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要麽你跟小赤談戀愛,要麽不要妨礙她談戀愛。】
曲繁霜的話很是直白刺眼,晉遲盯那最後的半截話半晌,像是嘗了一口澀然的青梅,直接将與曲繁霜的聊天記錄清空。
在晉遲發愣間,洗完澡的衛瑕神清氣爽地走出。
她順勢接過了晉遲手中的吹風機,嘟囔了一聲:“怎麽還沒吹完?是太熱了嗎?”七月的黃昏,偌大的天地更像是一個蒸籠,醞釀着白日裏最後一波熱浪。衛瑕看了眼遠不能助人解脫的電扇,摸到了遙控器打開了空調。
“嗡嗡嗡”的響聲蓋過了窗外熱辣尖利的蟬鳴,同樣也掩住了晉遲的低語。
等到吹風機的嗡鳴聲停了下來,說話的人卻沒有再度重複的心思。
在吹幹了頭發後,衛瑕很快便躺在了床上,雙手捧着平板,手指快速地撥弄着。她翹着二郎腿,支起的右腿上上下下的抖動着,嫩白圓潤的腳趾仿佛要撞到上鋪的床板。随着她的動作,睡裙滑了下來,堪堪遮住了大腿根。
晉遲掃了一眼,便像是燙着似的收回了視線,她抱着雙臂,無奈地喊了一聲:“衛瑕。”
衛瑕正沉浸在如浪潮般的訊息中,聞言“啊”了一聲,忙不疊地放下腿坐起。望着站的筆直的晉遲,她總算是想起了“儀态”兩個字,乖巧地捋了捋睡裙,微微揚起頭凝望着晉遲。
“在想白天的事情嗎?”晉遲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平板上的畫面,溫聲詢問道。
在直播間中的事情不可能只在那個場合停留,會被帶到能夠讨論的各處。不過她沒有收到助理發來的訊息,想來這一波讨論并沒有多大的漣漪。
“沒有。”衛瑕誠懇地搖了搖頭。
比起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倒不如念一念軟香溫玉。
“來嗎?”衛瑕收起了平板,朝着晉遲抛了一個邀請的眼神。
時間不早了,晉遲原本就準備躺下,可是在那如同春波般輕軟的眼神中,那兩個字仿佛多了某種說不清的意味,她心仿佛被星火燙了一下。
晉遲規規矩矩的躺在了外側。
可衛瑕向來是個不安分的人,頭幾天過于疲憊的身軀讓她沾着枕頭便跌入夢鄉,可這一日的輕快又讓她找回了夜晚中該有的活力。一時間,那些雜亂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腦後去,她一翻身抱住了女朋友,在她胸前蹭了蹭,擡頭道:“好香。”
晉遲的臉一下子就變動了,對上衛瑕亮晶晶的視線,面頰上的紅暈像是燎原之火。
她推了推衛瑕,只是綿軟的雙手哪能使出多少力氣,落在衛瑕的身上只有撓癢癢般的力度。
衛瑕搖頭,她提高了聲音:“不要。”從晉遲輕微的動作中,她能夠領悟對方的意思,只是在這個夜,她沒忍住使了小性子。她心有不甘地掃了晉遲一眼,俯身在她的鎖骨處輕輕地叼了一口。她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
像是過電似的,晉遲輕哼了一聲。
那雙冷清的眼眸籠上了一汪水澤。
她知道衛瑕的渴望。
曲繁霜說話的像是一柄錘子不輕不重地敲擊在了心間,直到此刻她仍舊難以做下決定。
衛瑕大聲地控訴:“你三心二意、神不守舍、心不在焉。”
見晉遲不答話,衛瑕洩氣道:“你離我很近,可又很遠,我想踏實一點。”滋生的情緒在夜間蔓延,積蓄的不滿與不甘反倒是化作了一股動力、一股執拗,推動衛瑕往前走動。
僵持半晌,晉遲用一根手指點了點身軀大半壓在身上的衛瑕,溫聲道:“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