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醉酒卸妝」
「醉酒卸妝」
平白無故的,桑斯南似乎被發酵的空氣嗆了一下。
游知榆喝醉了,又發酒瘋了——這是她聽到這段話時的第一反應。
胸腔和喉嚨好似被什麽劇烈而稠密的聲音堵住,靜谧對峙的夏夜,她幾乎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猛烈地咳嗽了幾下,似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跳,又似是為了躲避游知榆直勾勾的眼神。
又或者是,為了在模棱兩可的咳嗽聲中,含含糊糊地回應着游知榆的問題,
“你喝醉了。”
還在說完之後,又掩飾性質地多咳嗽了幾聲。
顯然,她的掩飾總是很難瞞得過游知榆。
盡管她讓自己不要去看游知榆的反應和表情,但她還是不受控制地偷瞄過去,便看到了游知榆微挑眉心的動作。
——偏細的野生眉微微上挑,上面落了些昏黃的光,這樣一個普通的動作,都顯得清亮又矜貴。
“我只是有些頭暈,但也沒有醉成你以為的那個程度。”
興許是為了逼出她的答案,繞在她指尖的溫熱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将她纏得更緊。
她的手指倉促地顫了顫,似乎為了迎接那灼燙的體溫,已經颠覆了她的控制系統。
這時。
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機突兀地亮了起來,緊接着是密密麻麻的振動聲,足以将此刻的微妙平衡打破。
Advertisement
是一通電話。
桑斯南繃緊的背脊終于松了一點。
而游知榆也松開了她的手指,在看到那通電話時微微蹙了蹙眉心。
桑斯南以為這通電話是讓游知榆心情不好的源泉,“不想接嗎?”
“有點。”游知榆懶懶地将手機拿過來,又擡眼看向桑斯南,“要不你幫我接?”
桑斯南驚得後退一步。
游知榆這才想起桑斯南的電話恐懼症,“還是我自己——”
一句話沒說完。
溫熱的體溫擦過她的手指,又飛速飛走,帶走了她握在手上的手機。她驚訝地擡眼,而後又怔怔地看着對方。
桑斯南如臨大敵般深呼吸一口,而後笨拙地按下了接聽鍵,将手機貼到了耳邊,正想開口說“你好”,電話那邊已經傳來一道頗為厚重的女聲,
“你那大合照怎麽還沒發給我?”
桑斯南愣住,暈頭轉向地看向游知榆。
游知榆撫了一下額頭,“我媽。”
“你在跟誰說話?”電話那邊的女聲瞬間警惕了起來。
桑斯南差點沒把手機扔出去,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便緊促地撚了撚手指,有些磕磕絆絆的說,
“阿姨您好,我……我是游……游知榆的朋友,她剛剛喝醉了,不太方便接電話,我就幫她接了一下。”
解釋完,她就想把手機轉交給游知榆。
可電話那邊的人似乎來了興趣,“我們小榆的朋友?北浦島的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一連串的三個問題讓桑斯南懵了一下,她求助式地看向游知榆。游知榆主動伸出援手,“還是我來吧?”
“別啊,我就想和你朋友說說話,你平時哪有什麽要好的朋友能帶給我認識的啊,這好不容易逮住了,你還不讓她和我說話啊?”
游麗羽并不了解桑斯南“電話恐懼症”的狀況。游知榆蹙了蹙眉心,提高聲量對電話那頭的游麗羽說,
“那你也得看人家方不方便接你的電話。”
說着,她便想把電話從桑斯南手裏拿過來。
可桑斯南卻突然手一縮,抿了抿唇,對着電話那頭的游麗羽,輕聲細語地說着,
“阿姨,我叫桑斯南,是北浦島的。”
這樣的反應足夠出人意料,明明在不久之前,這個低眉順眼地接着一個“陌生中年婦女”電話的人,還因為“電話恐懼症”挂斷過她的電話不止一次。
可現在卻攥住她的手機不肯放。
到底是因為對面的那個陌生中年婦女是她媽?還是因為從那個陌生中年婦女嘴裏聽到了“她沒朋友”這句話?
游知榆伸出去的手懸停在空中,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垂落下去。
因酒醉而襲來的頭暈,讓她不得不阖目休息。
而游麗羽和桑斯南的對話還在她耳邊繼續着。
電話裏游麗羽的聲音又遠又模糊,可她還是能聽到游麗羽問的那些個問題,以及生怕把人吓走了的溫婉語氣,
“我也姓游,你可以叫我游阿姨,或者游女士。對了,你屬什麽的呀?什麽星座呀?”
“和我們家知榆怎麽認識的呀?”
“你覺得我們知榆人怎麽樣?”
而桑斯南,則在拘謹而乖巧地回答着游麗羽的問題,
“屬狗,水瓶座。”
“認識……嗯,就是在那個,嗯半夜出門的時候認識的。”
“人,人挺好的。”
桑斯南發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接過這種像是考試一樣的電話,心情除了緊張就只有緊張。
可當她不小心瞄到倚靠在沙發上的游知榆,輕輕阖着眼皮,似是睡着了之後,她還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跟電話那邊的游女士持續進行着一問一答。
挂電話之前。
“請允許我冒昧地問一個問題……”電話那邊的游女士停頓了好一會,似乎是在猶豫,似乎又是在措辭,但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你覺得你會喜歡我家知榆嗎?”
桑斯南咳出了聲,她覺得自己絕對是聽錯了。
可那邊的游女士問完之後便嘟囔着說,“不對啊,小劉明明和我說你們現在年輕人就愛打直球,我這提問的方式難道不對嗎?”
在接到這通電話之前。
桑斯南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家長。
直球,的确是挺直球,可是這個問題……
她不由得紅了臉。
而這個時候聽到這個問題的也不只有她,正在阖眼休息的游知榆似乎并沒有被這個問題驚到,而只是笑出了聲,然後伸出手來解救桑斯南,
“我來接吧。”
桑斯南如釋重負地将手機還給了游知榆,一問一答已經進行了數十個來回,她相信現在在游女士的初印象中,她應該沒有顯得特別小家子氣。
至于為什麽她想要給游女士留下一個好的初印象。
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而游知榆接過電話的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還是把你的小劉換了吧,你學得太歪了。”
“是嗎?”游女士似乎不太認同,又在那邊說了些什麽,只不過這時游知榆看了一眼桑斯南,便把電話音量調小了一些,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幾句,
“她不一樣。”
“你別亂說,還沒,好了,我先挂了,你早點睡,我也要睡了……”
輕懶的聲音持續到了電話挂斷。
而這通電話也完全打破了她們之前的對峙。
桑斯南主動開了口,“你和你媽媽,之間的關系還挺好的。”
游知榆看了她一會,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她的話,而是說,“她最近喜歡說一些奇怪的話,就為了讓自己顯得沒有跟時代脫節一些,所以……”
似乎有些話在唇齒之前摩挲着。
桑斯南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知道她的問題不是那個意思。”
又不是十幾歲出頭的小孩子,哪會一遇到“喜歡”這個詞,就下意識地當成那種“喜歡”。
更何況,游知榆的媽媽怎麽會無緣無故問她這種問題?
她完全沒有往那方面想。
游知榆張了張纖薄的紅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這時,她們的對峙又被突兀的振動聲打斷。
這次不是游知榆的手機。
桑斯南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兜,卻沒發現自己的手機。
“應該是在我這裏。”游知榆說着,從自己腰上系着的那件襯衫上,掏出了桑斯南的手機。
桑斯南比游知榆先看到亮起來的屏幕。
看到那上面的鬧鐘兩個字之後。
她心驚肉跳地想要從游知榆手上奪過手機,可還會被游知榆敏捷地躲了過去。
振動聲還在繼續。
而游知榆饒有興致的目光,也被放慢成了慢鏡頭,緩慢地落到了她的手機界面上。
那是極為驚心動魄的一秒。
桑斯南幾乎屏住了呼吸。
直到游知榆将她的鬧鐘時間念了出來,“二十三點二十三分三十四秒……”
接着是一聲若隐若現的笑。
鑽入她的耳朵,惹得她的耳朵燙得不行。
她的呼吸也跟着這笑聲緊促了起來。直到游知榆對她偷偷摸摸、不算光明磊落的行為作出審判。
如水流淌的夏夜裏,游知榆輕飄飄地說,“這也是你的維生素時間嗎?”
比她想象的程度要輕。
她以為游知榆會覺得她這種行為是冒犯。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和我選定了同一秒鐘,那我可能會愛上她。」
這是游知榆說過的話。
而她竟然也學着對方,選定了這一秒鐘。
被發現之後的感受并不像她想象般的難堪,或許是因為游知榆到現在并沒有對她這種行為作出任何負面評價。
桑斯南呼出一口氣,決定破罐子破摔,“就是想試一試,選定一秒鐘是什麽樣的感覺。”
這不是她的維生素時間,也不是規定她要去做任何的時間。
失眠症患者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譬如那天晚上回來之後她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鬼使神差地打開鬧鐘,直到将一個沒有任何內容的鬧鐘設置在了這一秒鐘。
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下意識想要去删掉,可停留在删除鍵上的手指卻又沒能按下。
那是一個靜到令人胡思亂想的夏夜,對一個長期的失眠症患者來說,她覺得自己當時只是有些好奇,也有些想要去感受,屬于游知榆的這一秒鐘,到底特殊在哪裏。
可她到底是不敢在游知榆面前承認的。
“所以感覺怎麽樣?”出乎意料的,游知榆只是用問題代替了對她行為的評價。
桑斯南恍惚了一會,回憶起這些天看到這個鬧鐘時的感受,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只是每次在看到這個鬧鐘的時候,不管我當時在做什麽,都會想起來一件事……”
“哦,這是屬于游知榆的一秒鐘。”
其實這一秒鐘也沒什麽特別的。
而且大部分時候,當她看到這個鬧鐘時,她都處于失眠的狀态。
對一個失眠症患者來說,入睡之前的每一秒鐘都很難熬,所以她才會在失眠的時候尋求許多讓自己內心安穩下來的方法。
畫畫、看書、看手機、幹瞪眼、看天花板、看星星月亮、去外面跑兩圈、喝橘子汽水、在床上翻跟頭看自己能翻幾個、走出去看薩摩耶酣睡的臉表達自己的羨慕培養自己對它的愛……幾乎做遍了一切讓她能渡過這些難熬的每一秒鐘的事情。
她竭力讓自己的失眠時間變得不重複,不無聊。
似乎只有這樣,她才會不那麽難熬。
但是在這個鬧鐘出現之後,她所有的一切舉動都會暫停,腦子裏會冒出一個重複的、短暫的想法:
這是屬于游知榆的一秒鐘。
這是被游知榆選定的一秒鐘。
無論當時她在做什麽,都會很清晰地感覺到:這一秒鐘沒有那麽難熬,而這一秒鐘的她,也不是飄着的。
回答完之後,桑斯南有些不敢看游知榆,或許是因為她害怕從游知榆的眼裏看到不喜或者是厭惡的眼神。
更害怕,游知榆會認為她是因為聽了那句“我可能會愛上那個和我選定同一秒鐘”的人之後,偷偷選擇了這秒鐘作為她的鬧鐘。
而這種行為,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顯然會被她認為是過了界。
“看着我。”良久,游知榆終于出聲。
語氣不像是在生氣,而像是像某種一如既往的哄勸。
桑斯南被這樣的聲音帶着,似是夜裏被海妖蠱惑的人類,無措而又彷徨地望向了游知榆。
“你是第一個在看到我的鬧鐘之後,在聽到‘被選定的一秒鐘’這個說法之後,給出這樣應答的人。”游知榆語速有些緩慢地說着。
昏黃光線微微搖晃,她仰躺在沙發上,醉得似乎有些厲害,視線緩慢往上,落到她的眼睛裏,停頓,緩慢的呼吸,再停頓,再更慢的呼吸。
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在酒精的作用下發酵得更為迷幻。
桑斯南的心提了起來,“所以這是好還是壞?”
“所以……”游知榆狹長的雙眼微微上挑,抓住她,“你這個笨蛋。”
語氣帶笑,輕揚下巴,
“現在,它已經是屬于我們的一秒鐘了。”
因鬧鐘而引發的小爆炸,似乎只是在桑斯南的內心深處“嘭”了一下,沒有她以為的難堪和窘迫。
相反,她的那些或抽象、或奇怪的想法,竟然還被游知榆全盤接收。
這似乎是一種意料之外,又似乎是一種意料之外。
因為對方是游知榆。
所以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奇怪。
而現在,她們在每一天的86400秒鐘裏,擁有了共同的一秒鐘。
這明明是一件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卻因為之前沒有人這麽做過,所以變成了她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桑斯南離開之前。
游知榆提出了新的要求,讓她給她卸妝。
桑斯南當然不會拒絕,特別是在她包容了她所有不合時宜的錯誤答案和類似于冒犯的行為之後。
讓她給她卸妝,這算什麽要求?
很輕易地答應這件事的時候,桑斯南顯然低估了“卸妝”這種行為的邊界。
因為她的确沒有給其他人卸妝過。
所以沒有想過,當對方清透而又勾人的眼,就停留在離自己的唇,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時,會發生些什麽。
為了更方便卸妝。
游知榆仰躺在了沙發靠枕上。
而桑斯南,便拿着卸妝棉和卸妝水,坐在搬來的椅子上,一臉無措地對着那張漂亮的臉,竟然不知道從何下手。
思考了一會後,她主動提起,“你把眼睛閉上。”
“好吧。”游知榆沒有為難她,也許是因為喝了酒頭暈,很快阖上了雙眼。
桑斯南松了口氣,這才拿了專用的眼唇卸妝濕巾,有些笨拙地往對方眼周上覆了過去。
明明在自己臉上瞎抹都行。
到了游知榆臉上,卻完全不敢用力。
手指隔着那一層濕巾,輕微地觸碰着那細膩的皮膚,虛虛地繞着眼周,可游知榆似乎很信任她,也很享受她的服務,直到她将眼妝都卸完了也沒吭聲,只是變得輕盈的眼睫輕輕地顫了顫。
而她卻被如此艱難的任務,逼出了滿頭大汗。
接下來是卸口紅。
她抽出一張新的濕巾,手指陡然僵住。
“要不你自己來?”她試探性質地問了一句。
可阖上眼皮的游知榆沒有應答,呼吸均勻,似乎是這麽一會就真的已經睡着了。
桑斯南沒了辦法。
只能硬着頭皮,将卸妝濕巾覆到那纖薄又腴潤的紅唇上。
僵硬的手指動了動。
而後又頓住,不敢再繼續下去。
指腹的觸感和剛剛卸眼睛時完全不一樣,盡管隔着一層濕巾,可還是能夠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那過分輕軟的觸感,那微微凸起的唇珠,那輕輕一按又會随着她的手指回彈起來的力道。
而已經睡着的游知榆,似乎也感應到她的動作,無意識地輕張了一下唇,于是那溫熱的氣息,便瘋狂地攀上了她的手指。
似是一道未知而又危險的漩渦,卻又散發着甜膩的氣息,勾住人心甘情願地陷落其中。
她被吓得趕緊拿開了卸妝濕巾,空氣中舒緩的花香梅子酒味道仍在發酵,背脊上的汗不要命地往外冒。
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落在那濕潤又微張着的紅唇上。
游知榆的自然唇色就已經足夠紅潤,而此時上面還殘留着一些沒卸下來的口紅,配上微醺的臉部肌膚,在昏黃光線下,便顯得越發誘人。
桑斯南掐緊自己的手指。
強迫自己不要将注意力停留在這上面,而後又繃緊着背脊,胡亂地在游知榆臉上抹了幾下,将妝卸了個七七八八,就慌亂地起身。
還不小心踢到了沙發,不小心絆倒在了地上
發出了沉悶的一聲響。
她吃痛地悶哼一聲,可又怕吵着游知榆,于是只能忍着痛,一擡眼,卻突然滞住。
偏偏,她剛剛好就絆倒在了沙發旁邊。
偏偏,她就看到了。
明明已經睡着的游知榆,幹幹淨淨的,卸完妝的臉上,有一顆透明的淚,從泛紅的眼尾滑落了下來。
很顯眼,讓人看了就覺得難過。
下意識的,桑斯南竟然慌亂地想要去接住游知榆的眼淚,可卻又接不住,只能愣愣地看着那顆眼淚落入枕下,隐入黑暗之中。
又做噩夢了嗎?
還是因為睡着了也還在難過呢?
這個人好奇怪。
明明醒着的時候随時都在笑,可睡着的時候看起來卻又那麽難過。
桑斯南就這麽坐在地上,凝視了游知榆許久,看到游知榆在睡夢中不自覺擰起來的眉心後。
很謹慎地伸出手指,将自己微燙的體溫停在了游知榆的眉心上。她突然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熨鬥,熨平游知榆的眉心。
可又害怕燙到對方。
于是,只能動作很細微的,試圖将對方的眉心撫平。
不知做了多少下撫平眉心的動作,不知過了多久,躺到在沙發上的女人眉心終于舒展開來。
桑斯南抿了一下唇,收回自己發酸的手指。
注視着睡着後有些脆弱的女人,環抱着膝蓋,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沒有完成的事,那件讓游知榆覺得“差點意思”的事。
為什麽她不願意說呢?明明是一件這麽簡單的事情。
她很想讓游知榆開心一些,很想補全這“差點意思”的意思。
“今天的你很漂亮。”
鼓足勇氣說出來之後,桑斯南呼出了一口氣,卻發現這句話好似說出來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麽難以啓齒。
反而會像是卸下了某種沉重的負累。
讓她像是輕飄飄地飄在了雲上。
于是她決定再多說幾句,卸下更多的負累,反正游知榆現在睡着了也聽不到,或者是說……她希望,如果游知榆現在是真的在做噩夢的話,那麽在潛意識裏聽到她的這些話的時候,也會好受一些。
“但我不是說你昨天不漂亮的意思,只是今天你說你用了兩百塊的面膜,我不想讓你的面膜浪費,所以我說你今天很漂亮,其實我的意思是你每一天都很漂亮……”桑斯南在表達自己時總是有些無措,也總是有些慌亂。
她不擅長說這樣的話,所以語序混亂,所以說出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手指,輕輕地說,
“但我更希望你不要再做噩夢了,每一天都是。”
比起之前慌亂下的一長段話,後面這句話似乎才是她更想說的。
而就在此時此刻。
游知榆也似乎聽到了她的這句話,輕輕地睜開了眼,在昏暗的環境光下,裏面似是有輕輕搖晃着的水光。
似是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有種迷離而濕潤的美。
一切都是寂靜的,卻又都是喧鬧的。馬路邊的汽車鳴笛,遠處的犬吠海浪翻滾,以及被屏住的、幾乎只有雙方才能聽見的呼吸聲。
空氣裏,對峙的眼神交織,纏繞,很微妙地碰撞。
桑斯南愣了幾秒。
可一晃眼,看到游知榆眼尾那殘留的淚痕之後,她莫名其妙覺得難過,莫名其妙地伸出了手指,輕輕地拭去那道淚痕。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小時候自己每次做噩夢醒來,厲夏花都會一邊拍着她的頭一邊抱着她,哄她時說的那句話。
于是竟然真的蹲坐了起來,在對方頭上有些笨拙地拍了拍。
用小心翼翼的口吻,極為小聲地說,
“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嗚嗚嗚小狗和魚都好溫柔啊啊啊
小狗:其實你每天都很漂亮,但我更希望你不要再做噩夢了。
魚:現在它是屬于我們的一秒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