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正常不正常」
「正常不正常」
黑暗裏,一切聲響都會變得異常明顯。
比如她們顫動着的呼吸聲,比如說那扇年久陳舊的木門撞擊到牆上之後,出于忍耐極限後而爆發出來的餘韻,而發出接連不斷的輕撞,以及“吱呀吱呀”的晃動聲。
比如說,在桑斯南幹燥的唇,在缭亂飄搖的發絲中,極為意外地擦過游知榆鼻側那顆棕色小痣時。
游知榆不小心發出的悶哼聲。
又或者是沒有擦過,又或者是游知榆壓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桑斯南的錯覺。
因為在這之後的十五秒裏。
木門的輕晃聲,将她們靜默的呼吸聲完全掩蓋在了暗夜裏。
十五秒鐘之後,桑斯南低了點頭,微微動了動自己蜷縮在一起的手指,聲音有些幹啞地說,“你站穩了嗎?”
完全漆黑的室內。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将那十五秒鐘的死寂完全擊碎,沉底。
桑斯南能感覺到按在自己繃緊小臂上的手指動了動。
緊接着,帶着溫熱體溫的手指慢吞吞地挪開,她聽到游知榆的聲音仍舊離她很近,“是停電了嗎?”
來自對方身上的粘稠雨意隐隐約約地沁入呼吸。
“可能只是燈泡壞了。”桑斯南艱難地偏開了一點頭,彎了點腰,姿态別扭地在黑暗裏逃離了這逼仄的空間。
緊促地往客廳走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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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因為漆黑的視野,亦或者是提得緊緊的心髒,腳邊不知道撞到了什麽東西,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緊接着是身後人有些匆忙上前的腳步聲,
“沒事吧?”她聽到游知榆問,卻緊張得沒發現游知榆到底在哪。
“沒事。”
桑斯南不知所措地答着,而後又倉促地在原地轉了兩圈,想找小燈開關的方向。
可轉來轉去,又不小心撞到了游知榆。
肩膀在一瞬間抵到了一起,以及在黑暗中搖晃的兩條腿,在不經意間擦過,細膩光潔的皮膚上攜帶着潮濕的汗意。
連同緊促的呼吸,又短暫地纏繞在了一起。
手指短暫地扶住繃緊的小臂。
似是過了電般。
桑斯南迅速往後退了一步,屏住呼吸,“我……我沒撞到你吧?”
游知榆松開手,“沒有。”
緊接着,又像是被燙到了似的分開。桑斯南摸索着找到了牆邊的小燈開關。
汗從背上不停地淌落,她沒有馬上按下開關。
而是等了幾秒。
游知榆大概也知道她有這樣的習慣,靜了幾秒後,輕輕地說,“你可以開了。”
桑斯南的心緊了緊,在黑暗中悄悄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這才把燈按開,視野瞬間亮了起來。
她回頭。
發現游知榆的狀況并沒有比她好多少。
大概是因為在漆黑視野裏兩次相撞事故的發生,游知榆挽起來的長發散落在臉側,有些亂,也出了一些汗,白皙的臉部肌膚上也微微泛起了一些粉。
微微垂着眼睫,看起來嬌媚又誘人。
桑斯南虛虛地擡了一下手,又不知所措地放下,“沒有停電,應該就是燈泡壞了。”
游知榆輕輕颔首,手往剛剛門框那邊虛虛一指,聲音聽起來很鎮靜,“畫好線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啊?”桑斯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驚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她攥了攥自己的衣角,“看……看一下吧。”
“你明天再看也可以。”游知榆好心地放過了她。
“也是。”桑斯南走出的步子又幹巴巴地退了回來,“今天好像确實有些晚了,那裏又看不太清。”
“是有些晚了。”游知榆接過她的話,往窗外望了一眼,又望向她,眼裏似是有瑩潤的水光在搖晃,聲音很輕,“雨好像停了?”
桑斯南不敢與游知榆對視太久,只能望向窗外,故作鎮定地點頭,
“是好像停了。”
可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背上的汗在流淌。
“那我先回去?”游知榆這聽起來像是個問題。
桑斯南卻能感覺到,游知榆的視線正模棱兩可地停留在她身上,似是想要捕捉到什麽。
或者是說,想讓她來回答這個問題。
桑斯南攥緊衣角的手指關節已經泛起了白,她勉強在游知榆的注視下點了點頭,“都行。”
她竟然說的“都行”。
明明應該說“可以”才對。
難不成她還想把游知榆留下來?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桑斯南猛然從剛剛的漆黑環境和迷幻雨夢中跳脫出來,與目光灼灼的游知榆對視一眼後,有些焦灼地舔了下唇。
而後又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滞住了自己的動作。
汗仍舊從背脊上不要命地淌下來。她仿佛已經嗅到了來自游知榆身上那股舒緩的香氣。
她緊促地望向游知榆,希望游知榆沒有捕捉到這個動作。可顯然,游知榆已經看到了她的動作。
昏黃燈光下,游知榆的目光虛虛地繞在她身上,不經意地滑過她的唇,略帶有幾分攻擊性,以及誘人的欲。
緊接着,又迎上她緊促的眼。
而後微微挑了一下眼尾,笑意在目光裏不露痕跡地搖晃,将她抓住。
這樣靜默而什麽都不挑明的對峙下,一切都是模棱兩可的,一切都是暧昧的。就好似剛剛在昏暗裏似有似無的那個動作。
到底她的唇,有沒有擦過她的鼻側?
桑斯南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卻能明确感覺到自己的鼻尖已經冒出了薄汗。
她倉促地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麽。
可游知榆卻先移開了目光,若無其事地将自己臉側垂落的發挽到而後,主動提出,
“既然雨停了,我還是先回去吧。”
桑斯南覺得自己的喉嚨都被慌張堵住,她勉強點了點頭,說“好”。
游知榆沒再說什麽,只是将自己手中的筆放到桌上,而後又像來時那樣的兩手空空,走到了門前。打開了一點門後,外面的雨意淌了一些進來,驅散了幾分空氣中的濕熱。
桑斯南停在原地,好不容易松了口氣。
游知榆卻又回頭,打量了她一會,輕飄飄地留下一句,“看來剛剛的澡白洗了。”
桑斯南背脊僵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游知榆眼尾微微上挑,輕輕笑了一下,說,“你好像出了很多汗。”
而後,便慢條斯理地搖晃着腰肢離開了。
門關上的那一秒,濕意不要命地鑽入室內,搖搖晃晃的汗珠從桑斯南的鼻尖滴落。
她意識到,她的确是得再洗個澡。
可等游知榆走後,她仍然在原地僵了一會,才恢複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仿佛剛剛在門框前的意外對峙,已經将她自己的掌控權交由給了游知榆。
雨果然是最為可怕的意象。
這只不過是她和游知榆一起度過的第二場雨,就已經讓她鬼迷心竅,明明沒淋到雨,卻平白無故地洗了兩次澡。
洗了澡出來,渾身的燥熱汗意消了下去,可心底的餘韻似乎久久未能平息。
桑斯南想出門透透氣,卻又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剛剛那個門框。她想看看門框上被刻畫出來的痕跡。
但這次,她給客廳換上了一個嶄亮的燈泡,并且還打開了廚房的燈。
好讓自己可以不會再這麽輕易地墜入昏黃光線中,從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剛剛那起碰撞事故。
盡管她在洗澡時已經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但洗完澡就不可以想了,這是她給自己下定的死命令。她反複地告誡自己,就當那些暧昧和粘稠交織的眼神,就當這場雨,就當那場發生在雨裏的幻夢,全被澆灌在身上的熱水蒸發掉。
但當她端着被自己習以為常的櫻桃汁,靠近那扇木門時,背脊緊貼在門框上的觸感,以及昏暗視線裏一低頭就能看到的,游知榆微微仰視着她的灼灼目光。
仍舊不要命地在她腦海裏重放。
她呼出一口氣,走到門框前,很明确地看到了那根被畫上去的紅色線條,就落在了她頭頂的位置。
甚至還維持着和以前線條一樣的格式,一樣的歪歪扭扭,一樣的在旁邊寫上了年份和日期。
2023/08/06。
和下面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新舊交替,下面那些記載了桑斯南的童年,而最新一根的出現,就像是為二十八歲的桑斯南,也在這裏刻上了一個印跡。
桑斯南怔怔地看了一會,忍不住伸出手摩挲着那根嶄新的紅色線條,卻又在不小心将那根線條蹭模糊之後,似是被燙到似的,慌張地縮回手指。
廚房的燈明明滅滅,耀在臉上有些熱。
在這場雨裏,她好像又有新的話想和厲夏花說。凝視着那些線條許久後,桑斯南伸出手,摩挲着門框上刻下的痕跡,比對着自己七歲時留下的身高痕跡,甚至在這一刻突然就變成了那個幼稚的七歲小孩,試圖向厲夏花尋求幫助。
薩摩耶從外邊踏着碎碎的步子跑了進來,掩蓋了她幼稚且奇怪的舉動。她雙手抱膝,坐在門框邊上,隐在黑暗裏。
卻似是窩進了厲夏花充盈着肥皂氣息的懷抱裏,向那個兇巴巴的阿婆撒嬌求助着:
你總說,北浦島的雨是通透的,一點也不可怕。
可也許就是因為雨太通透了,讓我差點就想挽留她,想讓不屬于這裏的她,留在這座路連着海的小城。
想讓她繼續和我一起看通透的雨,看淩晨的海,看海邊的篝火。
我明明很害怕北浦島的雨,也明明沒有那麽淩晨的海和夜晚的篝火,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我不知道。
但是阿婆,我突然覺得……好像我的夏天,很快就要變成櫻桃味的了。
接連幾天。
桑斯南都沒有和游知榆碰到面。
她們的短信交流一直停留在那個雨後夜晚,游知榆發來很簡潔的短信:
【我到家了】
而她的回複也很簡潔:【ok】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回複這兩個字母,好似只是為了報複游知榆之前回複的“ok”似的。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幼稚,也很膽小。
在第二場雨過後,她一直沒有去試圖弄清楚萦繞在自己腦海中的問題。
實際上,她可能需要冷靜一下。
她只是突然有些害怕面對游知榆,有些害怕自己再次看到游知榆的時候便會想起那場将她們聯結在一起的第二場雨,更害怕當自己再次面對游知榆時,會不斷地去思考和試探,到底那天晚上,她的唇有沒有碰到她的鼻側痣……
諸如此類的問題,讓她不自覺地避開了一些會讓自己失控的可能性。
她自覺自己也沒有故意躲着游知榆。只是她不再在失眠的夜晚爬到外面的紅牆上看星星看月亮,也不再用iMessage裏的拟我小狗發送短信。
她還是會每天去游知榆家裏送酸奶,興許是出于某種巧合,她并未在送酸奶時與游知榆碰到面。
但她們本來也沒有變成需要每天碰面的關系。
好似那場雨并沒有改變什麽。
就這樣,平靜了幾天。桑斯南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直到明夏眠騎着小電瓶到了她家,拎着切好的半個西瓜,很随意地對她說,“游老板這幾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一瞬間,一切又卷土重來。
桑斯南愣了幾秒,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為什麽?”
“不知道。”明夏眠嘟囔着說,“應該是北京的事情吧,這幾次課我都一直看到她的電話在響,但是她要麽沒有接,要麽就是下課接了電話表情也不大好。”
看來不是因為她。
不過她為什麽要這麽想?
桑斯南覺得自己的想法奇怪,可聽到“北京”和“游知榆心情不太好”的時候,莫名的,心又跟着沉了下去。
“對了。”明夏眠又開了口,将她沉下去的思緒重新提了起來,“游老板還問你來着。”
桑斯南莫名緊張,“問我什麽?”
明夏眠眯着眼望向她,“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桑斯南有些別扭地轉了轉脖子,“有嗎?”
“有。”明夏眠果斷地點了點頭,這才說,“她就是問你最近怎麽樣,有沒有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那你怎麽說?”桑斯南緊盯着她。
“我說?”明夏眠搖頭晃腦,“我說你吃不飽睡不暖,像個地裏沒人要的小白菜。”
桑斯南頓住。
明夏眠又“嗤——”地一聲笑出來,“當然是假的,我說你一切如常,沒什麽特別的。”
桑斯南當然不會承認她确實吃不飽睡不暖,這幾天活像個被海妖奪了魂魄的人類,而是思忖了一會,問,“我的事情,她為什麽要問你不問我?”
“我咋知道。”明夏眠翻了個白眼,她要是知道就是她在談戀愛了,“那麽請問一下,你現在為什麽又在這裏問我,不去問她呢?”
魔法打敗魔法。
桑斯南一下子卡了殼,不想和她陷入這樣的套娃游戲,便沒再答,而是轉移了話題,“明天是不是冬知十八歲成年?”
“對啊,你竟然還記這麽清楚?”明夏眠把西瓜切了開來,給桑斯南遞了一塊,自己又拿了一塊,在石椅上坐了下來,沖外面的薩摩耶點了點頭,
“畢竟也是成年,明天晚上準備給她做一頓大的,讓她邀請了自己朋友什麽的,我打算喊校長也來,對了,你得帶着蘭慧阿婆也來哈。”
桑斯南接過西瓜,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說,“那游知榆呢?”
明夏眠頓時投來驚訝的目光。
桑斯南差點沒嗆出來,“你這麽驚訝做什麽?”
“我好像就沒從你這裏清楚聽到過游老板的名字。”明夏眠聳了聳肩,“每次不是&*%,就是#%,反正亂七八糟的。”
“有嗎?”桑斯南莫名有些心虛。
“你說呢?”明夏眠輕飄飄地反問。
“好吧。”桑斯南又咬了口西瓜,“那她到底會不會來?”
“怎麽?”明夏眠投來眼神,沒有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問,“你想她來,還是想她不來?”
桑斯南知道明夏眠在想什麽。
也知道明夏眠想讓她回答什麽。一般來說,這個時候她都不想要如明夏眠的願。可話到了嘴邊,她卻說,
“你先去問一下她吧。”
她沒有說“想”字。
明夏眠擡了擡眉心,沒有說話。
桑斯南又木着臉咬了口津甜的西瓜,補充了幾句,“你不是說她這幾天心情不好嗎,跟着這麽多人熱鬧熱鬧也是好的,當然,這也要看她想不想。”
“也是。”明夏眠琢磨了一會,“本來沒想到這塊的,就想着看冬知要不要請游老板,現在看來……”
她故意拖長尾音,拍了拍桑斯南的肩,
“看來游老板的事情,還是你想得周到嘛~”
桑斯南自覺自己不是一個做事太積極的人。
比如小學時候去省城裏的游樂園郊游,她們班上很多人都會在頭一天晚上睡不着覺,然後頂着熊貓眼去放風筝。
只有她是在睡得昏天暗地的時候被厲夏花扯起來塞進衣服裏,然後又迷迷糊糊地跟着明夏眠爬上大巴,發現自己沒帶上那個被厲夏花塞得滿滿當當的書包。
比如出發去南梧上大學之前的那一晚,她仍然是慢悠悠地穿過兩條街,爬到自己家裏的那面紅磚圍牆上,看着淩晨三點半的星星和月亮,絲毫沒有為自己要離開這裏感到任何積極和興奮。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是個慢吞吞到“別人看着她收拾東西收拾自己都會忍不住翻白眼”的性子。
可這一次。
她送酸奶的時候沒有看到游知榆,送完酸奶回來之後,看到時間是早上七點,而晚上約好的生日宴也是七點。
加上中午吃飯的時間,她足足還可以睡十個小時。
就算失眠,這一天應該也是正常的一天。
她正常地沖了個澡,正常地躺到了涼席上,正常地吹着吱呀呀轉悠的風扇,正常地阖上了眼皮,正常地喝了一杯櫻桃汁,正常地失眠……
正常地在半夢半醒間醒來。
看到手機上的時間是,上午十點。
這時間流速顯然不正常。
她懷疑自己的手機壞了,怎麽會才過去三個小時?明明她已經做了這麽多事情。
一件不落,甚至都沒覺得自己沒睡夠很困。
甚至還有些精神奕奕的感覺,完全不像她平時的狀态,她什麽時候做事變得這麽快了?
這不正常。
并且接下來的九個小時都不正常。
她不正常地吃了點吃不進去的午飯,不正常地又在午飯後洗了個澡洗了個頭,不正常地注意到了自己有些過長的指甲,然後曬着太陽蹲在門口的荔枝樹下剪了一會指甲。
不正常地打開自己許久沒打開過的化妝品,對着某個“僞素顏”妝教視頻把自己鼓搗得亂七八糟,然後又對着鏡子狐疑地卸幹淨,最後淺淺地打了個底,塗了一點睫毛膏,塗了個不太顯色的口紅最後又擦掉,換來一只稍微顯色一點的口紅。
不正常地打開衣櫃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衣服穿,甚至開始思考現在去買衣服的可能性。最後連着換了十幾套才決定穿牛仔短袖襯衫,裏面穿了個緊身的吊帶背心,外面是同色短褲搭蛋黃色帆布鞋。
最後,不正常地幹坐了焦灼的兩個小時,将自己的手機翻來覆去地刷來刷去,一會打開鬧鐘看看有沒有到時間,一會又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真的壞了,不然怎麽會時間動得這麽慢。
不正常地在五點四十分的時候鎖上了門,踏着夕陽走下了坡。而後,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家門口的人。
北浦島很少有這樣不講道理的黃昏。
蔚藍的天逐漸過渡到赤紅的晚霞,檸檬色的夕陽映在荔枝樹上,如夢似幻,全都聚焦那個高挑窈窕的身影上。
對方穿着一襲淡水藍色長裙,纖細的腰被藏藍色絲巾勾勒出性感勾人的線條,可側腰卻露了出來,白得有些晃眼的肌膚上隐隐懸着銀色的鏈條。
整個人看起來既溫柔,又裹挾着幾分不露痕跡的欲。
是游知榆。
桑斯南滞住腳步,幾乎屏住了呼吸。
一陣海風襲來,游知榆的發被風輕輕揚起。她輕輕挽起耳邊的發,背對着是蔚藍大海,整個人看起來似是一幅迷幻朦胧的油畫。
桑斯南往前邁了一步。
游知榆恰好在這時候擡頭,看見了站在坡上的桑斯南。
蒸騰着海鹽的落日下,兩個整裝待發的人四目相對。
游知榆眸子裏的潤光在夕陽下微微閃爍,而後慢悠悠地勾了勾唇角。
桑斯南有些局促地往前挪了幾步。
“聽說你今天也要去參加冬知的生日宴,我想着我們順路,也許可以一起去。”游知榆的目光随着她慢吞吞的步子移動,最後虛虛地繞在她臉上,“你今天看起來……”
停頓了幾秒,誠摯的口吻,
“很漂亮。”
空氣中噼裏啪啦的,好似有什麽東西炸成了煙花。
桑斯南偷偷攥了攥手指,又虛虛地擡了一下右手,不知道是想在自己的襯衣上找到一個兜插進去,還是純粹不知道手往哪裏放。
總之,她沒有找到兜,只能又緊促地把手放下。
海鳥掠影,浮光躍金。一聲犬吠驚醒,她終于下定決心,将無處安放的手背在了身後。那一秒,她似乎聽到游知榆輕輕笑了一下,又或者是沒有,只是她的幻聽。
桑斯南耳朵燙得吓人,可還是極為淡定地吐出一個字,
“嗯。”
應該挺正常的吧,畢竟她也沒有說“哦”。
就不用“汪!”和搖耳朵了。
笨笨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