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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第21章 (1)

璃月,荻花洲。

一道白光如虹,自龍脊雪山的方向橫跨長空而來,正在望舒客棧樓頂的露臺上站着的少年仙人注意到這一不尋常的流光,當即握着和璞鳶的手就更握緊了三分。

然而,他甫一做出要從露臺上動用着風輪兩立飛出去的姿态,那道白虹便俯沖而下,映在魈反應不及,只流露出了幾分措手不及的慌措的金色雙瞳中,直直撞進了他的身體。

白光入體,如泥牛入海,毫無感覺也毫無聲音。

魈剛開始還覺得這可能是一種要潛伏上一段時間才會發作的力量,然而當他準備放下和璞鳶,運行仙力和元素力對自己全身做下檢測的時候,魈一擡手——

嗯?

他平常穿的這身文武袖,什麽時候袖口處多了一道花邊?

随即,一陣風來,魈前所未有地感覺到,腿上好像有些涼飕飕的。

甚至不只是小腿,更是大腿……

魈低頭看去——

下一秒,望舒客棧的露臺上,又一次青光一閃。

相似的事情還發生在了往生堂內——正在和鐘離說着這一次的采購需要購買的物品的胡桃,突然就看見自家客卿在一道白光過後就那麽變成了身穿長裙的模樣,不由得眼睛睜圓,挑眉,張嘴:“哇哦。”

神裏屋敷——

神裏绫人的手指點在牆面上,他自從繼承了社奉行這一職位之後便開始制作的關系勢力網絡上頭。

現在,白皙的指尖正點在前段時間已經算是該換了立場的天領奉行與勘定奉行這兩張紙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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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社奉行正在對終末番成員派發任務,口中道:“至于這兩家——”

白光一瞬,終末番的成員們臉色大變:突如其來的力量甚至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就将社奉行淹沒其中,完全就是終末番的失職……噗。

白光散去。

饒是對神裏绫人異常忠心的終末番成員,哪怕他們已經是相當強大的忍者了,仍然沒能忍住露出了點笑模樣來。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現在看起來好像小姐的姐姐啊。

雖然胸口仍然平坦,雖然喉結仍然有明顯起伏,但是……

光看那握着扇子的樣子,就會讓人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卧槽,美人。

愚人衆中——

博士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身穿女仆裙裝,甚至就連臂彎都套着一點漁網紗裝飾的散兵,面具後的眉毛很慢很慢地挑高了起來。

“哇哦。”

他吐出一個其實不那麽應該從他口中說出的語氣詞來。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了這種愛好。”

陰陽寮裏——

旅行者看着和魔物戰鬥着戰鬥着,突然飄逸的披風就變成了飄逸的短裙,明明沒有安全褲動作卻還大開大合,大腿上漂亮的肌肉線條全都展露鮮明,根本沒有半點守男德的意思的達達利亞,手中的無鋒劍差一點就直接掉在地上。

辛焱:“……”

辛焱:“這一招變裝好酷啊,雖然我不理解為什麽要穿裙子,但是我覺得只要走出了自己的個性,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批判就都沒問題!達達利亞小哥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佩服佩服!”

派蒙和式大将對視一眼。

派蒙從式大将墨勾的眼睛裏頭看出了他的震驚。

式大将從派蒙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無語。

海只島上——

五郎看着自己身上突然變了模樣的裝束,大驚失色,快速左右看了看,為周遭無人而很是慶幸地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将雙手放到身後,按着裙子下面忍不住要往外探,從而将裙擺撩起來的尾巴,快速朝着自己往常的住所跑去。

得趁着沒人看見,把身上的這套衣服給換掉……

這、這種衣服……成何體統!

甚至連放尾巴的開口都沒有……這、這要讓他怎麽穿……真、真是的……

甚至是龍脊雪山上。

阿貝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裝,又看了眼突然出現在他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中的皮質方頭小馬鞭。

半晌過後,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樣嗎?有意思。”

以上。

都是趙姑蘇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知道,溫迪當着自己的面變成了身穿女仆裝的樣子,模樣嬌俏,令人心動。

——但在最初的被美色所迷之後,趙姑蘇猛地清醒了過來。

*!

這這這……

就算溫迪不知道這個“寒山寺主持”就是她本人,不知道這個光屏其實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在穿越了提瓦特之後成了精的平板,可剛剛提議要不別看了的人是她啊!

也就是說,不管從什麽角度來看,害得溫迪現在換上了女仆裝的人,都是她趙姑蘇。

趙姑蘇雙目放空,擡頭仰望藍天白雲:“我什麽都沒看到。”

天要亡她。

但溫迪是善良守序陣營的。

哪怕到了現在也還是善良且守序着的。

在趙姑蘇仰頭看天,表示天要亡她之後,她再度失意地向溫迪表示這次是她失算,倘若溫迪因此覺得她需要請他喝上二十杯酒,掏空她現在緊巴巴的錢包,她也覺得是自己應當做出的賠罪。

溫迪搖頭表示不用。

他知道趙姑蘇的經濟狀況,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是故意:“沒關系啦,這事發生得太過巧合了,況且,光屏在惡作劇方面似乎很是堅持,我想,就算今天沒有你在邊上,用不了多久,它也會拿出一樣的手段來作弄我。”

趙姑蘇被安慰了。

她感覺到很強烈的愧疚情緒。

趙姑蘇:雖然光屏的事情确實不是她故意的,但是在當初畫這幾幅畫,并挑了一首不論是節奏還是歌詞又或者是聽起來的感覺都帶着幾分澀氣的歌來剪成手書的時候,她就是故意的啊!

甚至剛剛在第一眼看到溫迪穿上了女仆裝的時候,還覺得對方嬌俏可人,不沖不是人。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可真是混蛋啊。

但哪怕已經混蛋成了這樣,為了好好活下去,她還是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對着溫迪和盤托出。

“這樣吧,先去找個地方,我幫你買一套常服,你把衣服換回來。”

趙姑蘇拍了拍溫迪的肩膀。

“只要沒人看見,就可以當作你沒穿過這身衣服——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溫迪其實不需要趙姑蘇幫他去買一身常服。

畢竟好歹也是個魔神,也是最初的塵世七執政之一,不能因為他和女士打架的時候連辮子都沒亮一亮就被掏了心窩子,就覺得他能力不強——到了須彌那邊,納西妲身為小吉祥草王也沒太多人信仰,甚至還是剛剛從軟禁中走出來的五百歲幼年神明,不是照樣讓散兵身陷夢境輪回之中一百六十七次而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嗎?

趙姑蘇聽到溫迪說,其實他在另一個地方有一套可以換上的備用衣服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了。

哦,風神要去給自己變一身衣服出來了。

沒必要戳破。

她點點頭:“那走吧,我給你打掩護。”

溫迪原本是可以找個角落直接将身上這套剛剛被光屏中飛出來的白光變成了女仆套裝的裙子變回他平常最經常穿的那身翠綠色的衣服的。

但是架不住這頭女仆的裙子,是光屏的力量變出來的。

溫迪還想要靠着這條裙子來分析一下,光屏的力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所以不能直接把這個變沒了,他甚至不太敢在上面附加一層障眼法——萬一法術沖突的話,也就算是功虧一篑了。

所以,他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将女仆裙裝換下,然後給自己變出了一身全新的衣服。

從角落裏走出來,拍了拍趙姑蘇的肩膀。

原本正背對着角落,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向着路過的每一個人虎視眈眈的趙姑蘇沒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差點被吓到,回過頭來卻看到溫迪手上仍然抱着那套剛剛差點讓他出意外的女仆裙。

甚至就連後腰上漂亮的大蝴蝶結也沒有拆掉。

趙姑蘇:“?”

她忍不住打趣溫迪:“這些東西還留着呢?難不成你是打算以後再穿?”

溫迪笑着,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說不定以後,我為了逃避城管對我的追查,就會換上這套衣服逃跑呢?”

畢竟誰也沒有見過他穿這麽一身不是嗎?

而且,蓬松的、帶着花邊的裙擺,怎麽看都是女性才會穿的裙子,根本不會聯想到他身上來。

溫迪煞有介事地點頭,拍手道:“就是這樣!只要我換上了女裝,就不會有人認得出我。”

趙姑蘇:“……”

趙姑蘇在覺得溫迪女裝一定好看,她真的好想多看兩眼的前提下,感覺到了心痛。

本來,巴巴托斯這個風精靈吧,雖然平常喜歡诶嘿,但本質上還是個靠譜的風神。

沒想到現在,居然有可能會因為她的xp,從原本雖然看着可愛但卻是貨真價實的男孩子,變成現在的……

潛在的,女裝大佬。

趙姑蘇:我有罪,我可真該亖啊。

她那突然出現的自責的表情讓溫迪有些招架不住。

他連忙擺手:“诶诶,開玩笑的啦,你別再露出這種表情了。如果還是覺得這件事你脫不開幹系的話——不如請我喝一杯去吧?”

讓趙姑蘇掏空錢包,請他喝上二十杯酒——不行。

讓趙姑蘇請客,他只喝上一杯最普通的蒲公英酒——這個當然可以。

趙姑蘇欣然答應:“可以啊。”

她總得稍微表示一下……給溫迪一點補償吧。

區區一杯酒而已,大不了就是将這星期幹社區服務賺到的那三十個土豆的錢全都送出去嘛。

但是趙姑蘇絕對沒想到,自己會在天使的饋贈裏面看到迪盧克。

請溫迪喝酒不能去貓尾酒館這是肯定的嘛。

——除非在請溫迪喝酒的同時,請客者還有着要謀殺風神的想法。

那麽,蒙德知名的酒館就只剩下天使的饋贈了。

如果表現出對天使的饋贈的回避,或許會引來溫迪的懷疑。

趙姑蘇當時在朝着天使的饋贈的方向走的時候,腦子裏就是燕雙鷹的那句話改版:

我賭天使的饋贈裏沒有迪盧克!

查爾斯這個優秀的酒保打工人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迪盧克是比較危險的。

尤其是現在溫迪懷裏還抱着這件女仆裝。

趙姑蘇賭輸了。

她沒有那麽好的運氣,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最近的她應該是那種玩飛行棋都能玩成已經有敵人的棋子走到終點了,她還一個六都沒有骰出來,四個棋子都還在原地罰站的運氣不好。

溫迪走在前面。

他推開天使的饋贈大門,趙姑蘇一眼就看到了熱烈的像是火焰一樣的紅發。

趙姑蘇不信邪,低下頭揉揉眼睛,重新再看一遍:仍然是站在吧臺後面,擺明了今天就要當酒保的迪盧克。

趙姑蘇:“……”

天要亡她。

話說,這個時候假裝自己來了大姨媽,肚子不舒服痛經,能不能從當前這個一看就很是危險的環境中逃走?

答案很明顯:不能。

她甚至聽到在吧臺後面的迪盧克叫出了她現在正用着的名字。

“蘇?”

趙姑蘇:“……”

趙姑蘇為自己掬一把眼淚。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迪盧克叫自己的名字。

迪盧克的聲音真好聽。

真想要錄下來當作催眠的音頻,每天睡前聽個一千遍。

唉,倘若她在晨曦酒莊的時候,并不是個普普通通沒什麽存在感的女仆,而迪盧克此時叫出她的名字必然是因為覺察到了什麽,那就更好了。

趙姑蘇肌肉僵硬地扯出了一個微笑來。

聲音也因為肌肉的緣故,顯得勉強而機械:“迪、迪盧克老爺,您也在啊,好巧。”

溫迪狐疑地看了趙姑蘇一眼。

之前她對自己說的是,她在晨曦酒莊當過一段時間的女仆。

這可以很好解釋為什麽迪盧克能夠叫出她的名字來。

但是……

如果只是遇到了前雇主,她的表現怎麽會顯得如此緊張,甚至就像……

就像是在課堂上,被老師點名叫起來的學生發現自己不僅沒有帶要交的作業,甚至還回答不出問題、背不出要全文背誦的課文、甚至沒有穿校服。

總之就只有一個字:

慫。

事實上,趙姑蘇慫得有理有據,而她的擔心也的确不是空巢來風。

如果是普通的女仆,哪怕在晨曦酒莊中工作了半年時間,迪盧克都未必能清楚地記得她們的名字,再把名字和臉對在一起。

他畢竟是個大忙人,而晨曦酒莊的相關事宜,全部都是交給愛德琳來處理的。

他之所以能夠在看到趙姑蘇的第一時間認出她,并且叫出“蘇”這個名字,那是特地向愛德琳确認過的。

這會兒,就要把鏡頭調整到趙姑蘇剛匆匆忙忙離開晨曦酒莊的那天了。

迪盧克在看到了愛德琳好心送到他面前,向他展示趙姑蘇感謝之情的那幅油畫肖像之後,他那優秀的,身為富家子弟從小學習的藝術修養,讓他在第一時間認定,繪制這幅肖像的人,應該和他看到的,光屏中繪制了雙馬尾的他自己的那個“老衲這就還俗”是同一個人。

哪怕不是,那也至少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畫風放在那兒呢,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那也很有可能是師出同門。

總之,迪盧克非常确定:

沿着趙姑蘇這條線追查下去,是不會出錯的。

于是他當時就裝作不經意地向愛德琳問起了趙姑蘇的情況。

“我再和你确認一下,她的名字是蘇?”

愛德琳點點頭:“是呢,這個名字不太常見對吧?其實我覺得這未必就是個真名,不過她說自己在奔狼領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失憶了,也沒有什麽親戚朋友可以依靠,這樣的話,稍微警惕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失憶。

這就又是個很有趣的詞了。

畢竟在提瓦特,失憶也并不是個有多麽頻繁發生的現象。

而在奔狼領醒來……

這裏面定然也有點兒蹊跷。

畢竟,倘若是從其他國家來到蒙德游玩的人,如果從荊夫港走,那麽會從奔狼領與果酒湖中間的那條路走;如果是從璃月過來,走石門那條路,則會經過晨曦酒莊而繞過奔狼領。

總之,奔狼領做為一個魔物出沒并不少,而狼群也更希望人類少來打擾他們的地方,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普通人前往的。

諸多因素使得迪盧克開始着手調查趙姑蘇。

不過他并沒有多麽着急。

畢竟不管怎麽說,突然出現的光屏确實令人感到擔憂,但是上面出現的內容……

嗯。

也就那樣了。

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把小黑貓以及貓女套裝的事情和“老衲這就還俗”這個趙姑蘇在老墳頭網站上的昵稱聯系到一起。

現在的迪盧克只懷疑小黑貓和“路過”幫他擋下了深淵法師一擊,又惡趣味地給他換上了一身貓女套裝的是同一個人。

畢竟都有貓的元素在嘛。

趙姑蘇坐在吧臺邊的椅子上。

如坐針氈。

給溫迪點的酒已經放在桌面上了。

他将目前還沒有被迪盧克發現的女仆短裙折疊起來放在膝蓋上,在蒲公英酒被推過來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了杯柄,喝了一大口。

白色的酒沫黏在他的嘴唇上方,像是一圈白胡子一樣。

溫迪放下酒杯之後,用舌尖将那些酒沫全都舔掉,也并沒有說話。

此時在趙姑蘇和迪盧克之間的氣氛太詭異了,詭異到就連他都不想插話。

但這樣的氣氛倘若不打破,也明顯是不行的。

至少趙姑蘇覺得,她要是再這樣被迪盧克盯着看下去,她還不等被算賬就要先因為心跳跳動速度過快,成為胡桃的客戶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強行拉動臉頰兩邊的肌肉,扯出一個很大但是看不出任何真心的笑容來,開口道:“迪盧克先生要經營那麽大一個酒莊,居然還會抽時間到天使的饋贈來當酒保,真是太辛苦了。”

倒不是說她想不出其他的開場白,單純是因為其他的開場白,在趙姑蘇看來都不太适合現在這個情況。

她不想提及那幅拜托愛德琳轉交的油畫。

倘若提及他的贊助和慈善行為,那就又要引申到油畫上去。

趙姑蘇:我好難。

“也還好。”

迪盧克推給她一杯柳橙汁,先表示這杯飲料是免費的,然後說:“愛德琳給我看了那幅油畫,畫得很好。”

溫迪對畫風尚且沒有覺察。

他看到的那幾個視頻,基本上全都是趙姑蘇從游戲裏面直接錄屏獲得的素材,或者是簡筆畫的Q版人物剪輯制作出來的,并不會直觀地暴露她的畫風。

——難得一個倘若細究是可以看出畫風的手書,就在剛剛,被趙姑蘇一句“要不咱就別看了”給直接變成了現場變身。

于是他在看到這倆人中間的氣氛總算開始流動,而不是和趙姑蘇剛剛磨磨蹭蹭地坐到吧臺邊的高腳椅子上到的那會兒似的凝固之後,就心想着自己要不還是參加進去活躍一下氣氛吧。

于是溫迪興沖沖地點頭:“是啊,蘇的畫是真的很漂亮。”

之前給他畫的速寫就很好看,還有那幅雖然拿去給麗莎當例圖所以到現在還沒能送給他,但是他已經再去蒙德之前就看過了的素描。

“蘇在失憶之前,應該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學習繪畫上吧?”

趙姑蘇的牙根都快被她自己咬碎了。

溫迪,你為什麽要接話。

她從牙縫裏憋出一句來:“啊……哈哈,但你也說我失憶了嘛,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

迪盧克目前對趙姑蘇的調查,中斷在了她被雷澤發現并救下這裏。

再往前,關于趙姑蘇的資料那是一點兒都找不到。

蒙德出入境的記錄上頭沒有叫“蘇”的人,璃月那邊倒是有兩個姓蘇的商人來過蒙德,但對方做的是酒的生意,而且雖然姓了個聽起來有些柔軟纖細的姓氏,但兩個都是身高逼近一米九,身材相當健碩,腱子肉都是一塊一塊的壯漢。

于是,他一邊調着下一位客人的酒水,将雪克杯上下搖晃,把裏頭的酒水、水果和冰塊搖出頗為清脆的生意,一邊道:“失憶啊,是完全失憶了,還是能記起來點什麽?”

他看起來很好心。

溫迪也說:“迪盧克老爺的信息情報網可是很發達的,或許能幫你找到家人呢?”

當然,他溫迪肯定是靠不住的了。

雖然能夠聽到一切風中來的消息,但他的記性其實沒那麽好。

趙姑蘇繼續咬牙。

如果是普通人失憶,聽到有人可以幫自己找到家裏人,肯定是激動得不行。

但是她……

她的家人朋友都在藍星,但凡找到了就是個恐怖故事了。

拒絕也是不可能的。

失憶的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家裏人怎麽樣呢,對吧。

于是她只能對溫迪說:“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溫迪揚起脖子,将杯中的蒲公英酒一飲而盡。

“不謝,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嘛,應該的。”

是啊,朋友。

趙姑蘇捏眉心。

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溫迪坑死了。

可能這就是她給溫迪畫女仆裝的報應吧。

偏生這時候她還要繼續應付迪盧克。

趙姑蘇:“如果能找到家人當然好啦。”

趙姑蘇嘆氣,表現得自己好像其實很期待着見到“家人”似的。

“但是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估計也提供不了什麽線索。要是得麻煩迪盧克先生大海撈針地幫我找家人,我會很愧疚的——運營一個信息網絡,肯定很花錢吧。”

嗯,不錯。

趙姑蘇在說完這段話之後自我審視,覺得語氣恰到好處。

三分綠茶,三分善解人意,還有四分窮鬼的震驚,她可真是替迪盧克考慮的好人啊!

但是溫迪又一次拆臺:“诶,話可別這麽說嘛。”

他朝着趙姑蘇眨眨眼:“迪盧克老爺可是很有錢的呢,嗯,之前我在天使的饋贈一連喝了三十七杯酒還是三十八杯,他都給我免單啦!”

趙姑蘇:“……”那種白嫖吃霸王餐有什麽好驕傲的啊,況且那次能夠免單,主要還是因為迪盧克覺得能喝這麽多杯不醉的人一定有點本事,所以才沒和他計較的吧!

溫迪:“聽說,他還一直在市面上收購帶有風神一縷氣息的瓶子……是瓶子還是杯子來着?記不得了,反正來者不拒,哪怕是假貨也一樣給錢。完全就是憑借着一己之力,養活了一半的蒙德造假業呀!”

趙姑蘇:“……”那是因為要和愚人衆競争吧?況且……

其實迪盧克買的就是假貨不是嗎。

畢竟,倘若想要真貨的話,難道不應該在天使的饋贈裏面随便找一個酒杯嗎?

趙姑蘇相信,天使的饋贈裏頭已經沒有溫迪沒碰過的酒杯了。

他可是幾乎天天喝酒啊。

而且。

趙姑蘇:“你要不還是再喝一杯吧。”

知道的,說溫迪是知道迪盧克多有錢,手上的力量也不錯,能夠幫她找到其實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家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溫迪是發現了她就是“寒山寺主持”,還對她的畫作和手書懷恨在心,準備借迪盧克的手坑她一把呢。

迪盧克很輕聲地短促笑了一下。

他笑的次數很少,但是但凡有點兒笑意就會讓玩家——至少是女玩家想要瘋狂截屏。

這會兒趙姑蘇也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好好看。

他給溫迪續上了一杯酒,仍然是表面浮着一層豐盈的、乳白色的酒沫的那種。

然後對趙姑蘇說:“說得不錯,在沒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找人确實無異于大海撈針,我最多拜托一些朋友在平常也關注一下,身邊有沒有遇到女兒走失的家庭。”

他頓了頓,嘴角似乎有往上翹了翹的痕跡,然而幅度太小,趙姑蘇只覺得興許是自己眼花了。

迪盧克說:“你很擅長繪畫,但是缺錢,所以我想投資你的畫室。”

趙姑蘇大驚失色,差一點就要坐不穩身下的高腳椅子,最後還是靠伸手扒拉住吧臺才終于穩住了身形沒摔下去。

她震驚:“為、為什麽?我、我的意思是說,我何德何能……”

“很好理解,我随手幫助過的人很多,但是你回贈的那幅肖像是我至今收到的回禮中最喜歡的。”

迪盧克挑眉。

“我只是有個提議而已,想要拒絕的話,沒有問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雖然說迪盧克現在的行為也不算獻殷勤,更不是非奸即盜,但是趙姑蘇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用這句話的邏輯來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

迪盧克憑什麽想要資助她。

這麽說好像不太好,那就換一個語序。

她憑什麽獲得迪盧克的資質。

說白了,蒙德首富居然會關注一個普通的、繪畫技巧估計就和阿貝多一個水平的少女。

雖然說,繪畫水平能夠和阿貝多差不多就已經很厲害了,但是這就代表了,她其實并不是獨一無二的。

好端端的,幹嘛要資助她開畫室。

錢多了燒着玩嗎……好像還真有這個可能。

但是趙姑蘇因為自己心虛,所以不介意以最陰暗的眼光做出猜想。

比如說……

溫迪對她說過,光屏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了。

而且按照他的說法,他的那位璃月朋友也看到了光屏。

鐘離也看到了,那就是說,或許只要是她認識的人,就都有可能被光屏“碰瓷”。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

合理猜測,迪盧克可能也看到了。

不得不說,雖然最近這段時間趙姑蘇的運氣是不咋地,但是她在猜測自己的馬甲掉到了什麽程度的時候還是很機智的。

猜得那是相當準。

也不知道迪盧克看到的是什麽……

是字母站上的作品,還是有可能也包括了老墳頭上的圖呢?

希望他看到的是老墳頭而不是字母站,否則只要和溫迪一對信息,發現這些二創的作者全都是“寒山寺主持”,就能立刻把她其實也是造成了他突然變成貓女裝的罪魁禍首這一點也給解碼了。

趙姑蘇不由得感嘆:在異世界的生存,真的好困難。

而且現在馬甲要掉不掉的,要不還是幹脆離開蒙德吧?

趙姑蘇手上現在有麗莎給她結的油畫人工費三十萬摩拉,以及之前存下來的那些錢,足夠她開始一場比較節省的窮游。

離開蒙德,倒也不是不能生活。

十分鐘前,她勉強搪塞了迪盧克的問話,用拖字決将“投資一間畫室”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然後,她借口說自己應該按時回去,否則房東會擔心,從天使的饋贈中逃離。

溫迪和迪盧克會怎麽想,她已經完全不想管了,畢竟只要她逃離蒙德,迪盧克就一定能夠意識到她是在做賊心虛。

心虛就心虛吧。

反正那時候她已經離開蒙德了。

就算暗夜英雄再怎麽厲害,也巡不了璃月的邏——那可是降魔大聖在管。

趙姑蘇的決心下定得非常快。

惹不起她難道還躲不起嗎?

笑死,連夜逃離蒙德城好吧。

她,趙姑蘇,雖然沒什麽武力值,但是在逃跑方面,也是能夠坐到扛着火車……現在的提瓦特好像還沒有火車,那就是扛着公共馬車,連夜出城。

問就是求生欲老強了。

“嗯?你今天就要走嗎?這麽突然?”

麗莎很是驚訝,她可不記得之前有聽趙姑蘇說起過自己打算離開蒙德的事情。

“啊,是臨時起意的。”

趙姑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事實上,她前天才剛剛因為看到麗莎在翻閱一本魔法書,心生向往,從而表示要是有希望,她也想學習魔法。

麗莎還笑眯眯地對她說可以,只不過入門的話就要看完一本七百頁的書,最好能夠把整本書大差不差地背誦出來。

“導論我這邊就有,過兩天我給你找出來,每天自己背誦就可以了喲。”

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突發情況,使她不得不離開蒙德。

她對麗莎扯了個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枝節:“我突然有了個藝術方面的靈感,想要去外頭采采風,找找素材。”

總之,趙姑蘇的意思就是,麗莎家裏的客卧不用再為她留着了。

至少在短時間之內,趙姑蘇覺得,她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回到蒙德城來來。

麗莎臉上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原來如此,那我也不好攔着你不讓你去了,可惜,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呢。”

趙姑蘇也喜歡麗莎,誰能不喜歡魔女姐姐呢。

于是她踮起腳尖,給了麗莎一個緊緊的,但是時間不怎麽長的擁抱。

“我今天晚上就打算走啦,我會想你的……也會給你寫信的!”

說着,她便進門,去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了。

麗莎倚靠在門上,寬大的帽沿往下壓了壓,将她翠綠色如翡翠一般的眼睛遮住。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蒙德來看看呢?”

什麽時候回來啊……

趙姑蘇整理行李的手頓了頓。

她目光向上,掠過滿是薔薇紋樣的紫色牆紙,看到天花板上漂亮的枝狀水晶吊燈。

“我也不知道呢。畢竟是出去采風嘛,說不定一路就直接走去稻妻,在那邊當八重堂的專業插畫師了?”

她肯定會想念這座城市。

但是,回來什麽的,再說吧。

畢竟,她怎麽想都沒有用。

這一切都取決于她的馬甲什麽時候徹底掉了個幹淨,而在她馬甲掉下之後,是否還能夠全頭全尾地活下來。

趙姑蘇嘆了口氣。

唉,當年畫二創的時候,她怎麽就不能收斂一下自己澀澀的本質,以及樂子人的心态呢。

要是每一幅圖、每一個手書都做得非常光偉正,她還要逃什麽逃。

這正是:年少只知xp好,待到穿越全完了。

趙姑蘇:今日以本人經歷為傳,萬望多謝後世人,戒之慎莫忘。

溫迪是在蒙德時間下午四點半變成女仆裝的樣子的。

他和趙姑蘇是在五點十分左右的時候出現在天使的饋贈的。

趙姑蘇是在六點半的時候,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出現在蒙德城外,公共馬車的站臺邊的。

她時間掐得剛好,才在站臺邊上站定沒幾分鐘,公共馬車便準備要發車了。

她原本以為,如果是旅途走到一半就要到夜間的公共馬車,車票錢會比白天走的貴上一點。

畢竟車夫會更累嘛。

但是沒想到,上車之後她表示自己坐到終點站,票務讓她交的錢居然也還不多。

趙姑蘇沒太在意這個,對于她這種已經完全淪落成為窮鬼的人來說,少花錢當然是最好的。

上了車後她就找了個空位置開始休息睡覺。

在車上因為路程颠簸,不方便畫畫,那就幹脆休息一會兒吧。

畢竟,之前的那兩個小時,她可是因為光屏的事情着急得不行。

簡直可以說是憂心忡忡、心急如焚。

如今她已經坐上了逃離蒙德的馬車,可以說是暫時遠離了危險,稍微放松一下、休息一下,恢複恢複精神,也挺好。

她這一覺就直接睡到了終點站。

當票務人員搖搖她的肩頭,對她說“醒醒,該下車了,終點站到了”的時候,趙姑蘇一度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眠質量過分好了。

怎麽就一覺睡了那麽長的時間。

然後,她就從車窗向外,看到了星野之下,籠罩在層雲之中,卻仍然能夠看到寒天之釘懸挂于其上的龍脊雪山。

趙姑蘇很是驚愕:“怎麽是龍脊雪山?”

她不應該去璃月嗎?

雖然說翻過龍脊雪山就是璃月,但是龍脊雪山的通行難度可不是石門那邊的大道可以比拟的啊。

票務一眼就看出了她為什麽驚愕。

票務嘆了口氣:“上車的時候都不看車廂的顏色嗎?紅色的車才是去石門的,我們這種藍色的車,是只往返在蒙德城和龍脊雪山之間的。”

趙姑蘇:“……”

原來如此。

車票之所以便宜,是因為終點站不是在璃月,而是在龍脊雪山啊!

難怪這車上都沒幾個人呢!

不過她确實沒有仔細看馬車與馬車之間的區別——不如說,她還以為蒙德的公共馬車只有一條線路。

也就不能怪別人。

唉,只能怨她自己粗心大意。

趙姑蘇下了車。

不是因為她打算既來之則安之,而是因為到了這麽晚,就不會再有從龍脊雪山發車向蒙德城的班次了。

如果在車上睡覺的話,票務人員說:“你會被凍着的。”

龍脊雪山下的營地,氣候和蒙德整體的宜人那是完全不沾邊,從山脈一側而來的寒風裹挾着雪花撲面而來,甚至不遠處地面上就堆積着雪層,艱難但頑強生長的草葉全都被白色覆蓋。

到這裏來的冒險家們,不得不将帳篷支起來之後,在靠近帳篷的地方點燃火堆。

趙姑蘇将手朝着窗外伸了伸。

外頭的寒氣凍得她差點打了個哆嗦。

果然好冷。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在蒙德城那種全年溫度也就在二十幾度上下打轉的環境下剛剛好的衣服。

放在雪山營地這邊,肯定是太單薄了,她必須去蹭一蹭冒險家們的帳篷和火堆。

趙姑蘇嘆了口氣。

倘若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自己能夠控制那個在穿越之後因為不明原因成精的平板。

至少,如果她能夠控制平板的力量……她這會兒或許就能夠給自己畫一套厚實的衣服換上。

可惜,願望美好,但是想要實現,相當困難。

趙姑蘇長嘆一口氣,接過從票務人員的好意——她平常會在車上多備一件比較厚實的衣服,以防萬一龍脊雪山這邊的氣候突然驟冷下來。

将這件厚實的衣服裹在身上之後,她才勉強邁着其實已經被凍得有點兒發抖的步子,朝着車廂外頭走去。

——一下車就被迎面而來的雪粒子糊了個滿頭滿臉。

冷是真的冷。

票務心裏是有點兒憐惜這個小姑娘的。

看着身上也沒多少錢,坐錯了車,尤其是現在去,一張才沒一會兒時間就被凍得有些發白的小臉裹在厚卻全然不合身的衣服下頭……也是個可憐孩子呢。

于是她就把趙姑蘇帶到了會長塞琉斯那邊。

蒙德的冒險家協會平常其實沒有太多的委托可做——正義的夜間巡警和旅行者平常都有随手鋤大地的習慣,遇到魔物就直接給解決了。

外加上這邊的魔物屬實沒有璃月稻妻和須彌那邊來得強,甚至就連丘丘暴徒都會守護着個精致寶箱,于是,冒險家們想要突破一下自己的話,基本就會找到龍脊雪山這邊來。

險惡的環境、随時需要注意到寒冷條、以及蒙德大部分地區來說,都更難解決的魔物……

總之,龍脊雪山這邊的冒險家數量還是相當多的。

塞琉斯,這位目前蒙德無神之眼人士中應該可以算是最強的存在,面對着風魔龍後知後覺地表示“為什麽不能再堅持一下,我們還沒出場呢”的冒險家協會會長,最近這段時間就一直待在雪山下的營地裏。

他為人也相當熱心腸。

在聽票務說完這件事之後,當即表示沒問題啊,他們這邊什麽都不多,就是火堆和帳篷特別多。

他還給趙姑蘇指了個角落,很有經驗地告訴她。

“那邊,就那邊,看到沒有?帳篷左邊對着那棵樹的方向,風吹過來的時候可以被帳篷擋住,會更暖和一點。”

趙姑蘇很感激他的收容。

但是,在聽到塞琉斯說話的時候,她仍然忍不住因為這個語氣和這個聲線,聯想到當年“異世相遇,盡享美味”時期的彭導。

倘若實話實說的話,趙姑蘇不得不承認:她最初對于整活的熱愛,其實就源于那位善于整活的配音演員。

仿佛變态大叔一樣的“吶吶吶,服務員歐尼醬”,屬實給那時候尚且純潔的她帶來了相當的震撼。

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多,時至今日,她仍然一聽到這個聲線就DNA亂動。

屬實是DNA裏面刻了太多東西,因此時不時就要蹦個迪了。

帳篷外頭,一夜寒風呼嘯。

趙姑蘇原本以為風聲這麽大,自己大概會睡不好,但是結果卻截然不同:人類本來就容易在環境比較冷的情況下睡得更好,更別說當前在靠近龍脊雪山山腳下的這麽個環境了。

她靠在火堆邊上,身體溫暖,但是又沒有那麽溫暖,很快就蜷縮着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也很香。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好心的票務已經坐着今天早上第一班返回蒙德城的公共馬車離開了,但是那件用來以防萬一的厚外套還是蓋在她的身上。

趙姑蘇撫摸着肩頭的厚實布料,垂下眼睫,神色微動。

她本來是想要等上一班回蒙德城的公共馬車,再從蒙德城這個總站點換乘上去璃月石門的馬車。

但是在去領免費發放的面包和熱水的時候,她聽到一旁有個冒險家正在揚聲招喝。

趙姑蘇叼着面包,聽了那麽一兩耳朵。

對方其實正在招呼人來和他們組隊進入龍脊雪山。

好像是因為人數不夠,而且整體實力也就那樣,所以打算在山麓這一帶轉悠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帶回來的東西就折返。

趙姑蘇有點兒心動。

——他們給錢。

不僅給錢,甚至還表示有可能在安全的地方挖到點好東西。

趙姑蘇對于挖到什麽其實并不感興趣,但是她對山上可能可以獲得的礦石相當感興趣。

她是很有一點饞星銀礦的。

畢竟,阿貝多也說過,星銀礦可以用來制作高級銀色顏料,他平常也會采集星銀礦自制銀色顏料。

而金銀這種顏色,在比較華麗的繪畫中其實是經常用到的,但價格卻又貴得讓很多畫師望而卻步。

趙姑蘇想要給自己整兩塊星銀礦——哪有畫師不希望自己擁有更多的顏料的呢。

不過星銀礦這種東西,因為只有在龍脊雪山産出,所以如果離開了蒙德,基本上也就可以別指望自己能夠弄到了。

甚至就算是在蒙德城內,星銀礦的價格也很是不低。

如果能自己采集到一些的話,想來是大賺特賺的。

于是,她往那個正在呼喊的瘦弱冒險家那邊走了兩步,很是認真地問:“我不是冒險家,也沒有冒險經驗,但是我想加入,還想弄到兩塊星銀礦,可以嗎?”

一般來說,比較優秀,還比較有經驗的冒險家應該是不會接納趙姑蘇這種完全的新手的。

尤其是,她甚至連上雪山的裝備都沒有。

但是,面前的這個冒險家,好像也是個新手。

而他們這個團隊,整體就不打算往危險的地方走。

——過段時間,冒險家協會要舉辦一場和在龍脊雪山上的冒險活動,他們身為冒險家,理所當然地就被塞琉斯會長報上了名字。

“但是我們的實力……嗨,你看我們幾個的樣子,就知道我們絕對沒有在雪山生活的能力。”

瘦弱冒險家無奈的聳聳肩,再一揮手,一副“這種事情就別提了”的表情。

“所以啊,我們就在安全的地方晃悠一圈,帶點雪山上的特産回來,應付一下差事就算了咯。”

于是,趙姑蘇就這麽成功切相當随意地加入了這個隊伍。

然後趙姑蘇發現,這支隊伍啊,一共就只有三個人。

除了她之外的兩個,雖然都穿着綠色的冒險家協會的制服,但是……

這身體素質,看着還不如她呢。

趙姑蘇有一點點小後悔,但是轉念又一想:除了這樣的隊伍,估計也就沒別人願意帶她去龍脊雪山,而且還專門只走已經被探明、仔仔細細地标明了所有特産分布區間,魔物也都被趕跑了的區域。

那些比較強悍的冒險家隊伍,必然都是更想要去探明危險的地方,追逐生死一刻的刺激,以及不斷攀登更高峰獲得更廣闊的視野。

算了,就這樣吧。

趙姑蘇接受了這個組隊配置。

從營地去往龍脊雪山,有一條已經被很多人走過的道路。

甚至在走過那道分割了蒙德平原與雪山的冰河之前,路邊還能看到維護得并不怎麽好的木制栅欄。

走出沒多遠,就到了雪線處,白雪覆蓋了道路,古老的石橋最中央的位置有不斷的斷裂,于是冒險家協會又在中間連接上了木橋。

走出不遠就能看到火堆——沿路放置的火堆是用來保證冒險家們,以及那些大膽的,往龍脊雪山上頭走的普通人不被凍着的必要道具。

瘦弱冒險家的朋友——也就是這個隊伍中的第三人,長着個看起來酒量相當不錯的圓肚子冒險家——對趙姑蘇說:“只要沿着火把往前走,就一定是安全的,不過不要上山,山上很容易出現魔物的。”

畢竟,那些由三根木頭撐起來的火盆,裏頭能夠燃燒的炭火并不能堅持上太久,所以為了保證人員安全,總是會有人在附近巡邏、添加木炭的。

而人類嘛,只要一聚集在一起活動,戰鬥力就會猛地上升了。

一般的魔物都是不敢招惹普通人組成的大部隊的。

所以,跟着火把保平安,這是所有來到雪山營地的冒險家第一天就需要知道的知識。

——真的能救命。

“還有,上山之後別手欠,也別走遠,萬一遇到魔物。”

平心而論,他覺得趙姑蘇應該只能和沒帶武器的丘丘人較較勁,或許還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的那種較勁。

而倘若趙姑蘇被魔物纏住了,他……他肯定是轉身就跑的。

畢竟,他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所以還是讓趙姑蘇自己小心謹慎比較好。

“在山腳下這一片呢,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麽魔物的——卧槽!”

在石橋的斷裂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誰放過來了三個還是四個冰史萊姆桶。

圓肚子冒險家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氣但中氣十足地道:“吓死我了!”

他要是不小心,因為體型太大把這些冰史萊姆桶推進水裏……

冰史萊姆桶爆炸,他估計就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死倒也不至于真死,但是肯定要很難過地在床上躺好長一段時間。

趙姑蘇:“……”

這就是所謂的“沿着火把走絕對安全嗎”?

圓肚子冒險家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被瘋狂打臉。

他尴尬地笑了兩聲,擡手撓撓頭:“诶……基本上是安全的啦,總之,你要是遇到這種史萊姆桶,一定要小心走遠點,被炸一下可要疼死了。”

趙姑蘇是知道的。

她在玩游戲的時候,走攻岩爆流派的武神鐘離都能被四個堆在一起的史萊姆桶弄破了玉璋護盾,可見史萊姆桶殺傷力之強。

但是話又說回來……

難道說圓肚子冒險家,以前也被史萊姆桶炸過?

沿着覆雪之路往前走,走出不多遠就能看到有緋紅色的深赤之石,用武器敲下來之後可以将寒冷條固定在一個數值。

這兩個冒險家還不算太沒經驗,用武器搗鼓了一陣之後也往趙姑蘇懷裏揣了一個,告訴她:“萬一迷路了,找不到火把的話,懷裏帶着這個也不會太冷。”

而在深赤之石邊上,不算很遠,就能看到兩枚星銀礦。

趙姑蘇仿照着他們兩人剛剛是如何将深赤之石搗騰下來的動作,也将這兩塊星銀礦石從附着的岩石上弄了下來。

光是這兩塊小小的石頭,開采就已經要了趙姑蘇大半的體力。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将這兩塊星銀礦石收進懷裏,擡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她真的好懷念鐘離啊。

懷念岩王帝君,尤其是懷疑E鍵長按即可大範圍開礦的快樂。

唉。

但使滿命帝君在,橫行雪山若等閑。

趙姑蘇懷念自己的游戲賬號了。

雖然懷念着懷念着,她就想到了自己當初穿越的原因之一——或者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是因為沒有獲得《崩壞:星穹鐵道》的三測資格才過分激動,以至于暈倒穿越的。

硬要說起來嘛……

害人不淺馬哈魚!

這一切都是馬哈魚的錯!

這一路沿着山麓走的過程中,趙姑蘇一共往懷裏揣了五塊星銀礦。

倒不是因為她沒有遇到更多的星銀礦。

事實上,在剛剛開雪山的那段時間,趙姑蘇幾乎天天都要沿着采集路線跑一遍,直到強迫症地将星銀礦石下方的數量弄成了999才滿足。

星銀礦的開采點位,她心裏是很有數的,就和晶蝶一樣,如果給她一個滿命鐘離,那她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讓自己的背包變沉好多好多。

但是她實在是沒那個力氣去折騰星銀礦了。

到現在為止,她的手臂已經酸得很可以的了,要是再挖上兩塊……

趙姑蘇合理懷疑,第二天的自己可能會直接擡不起胳膊。

但是有些可惜的是,她從劇情中聽阿貝多說起,要用星銀礦制作銀色顏料,首先需要選材,雜質最好連一點都不要有,銀色的光芒越多越好。

這樣才能制作出最優質的銀色顏料。

而她現在找到的這幾塊星銀礦,基本都算不上好。

如果将雜質比較多的地方給削掉,那也只勉強算是能用。

除此之外,另外兩名冒險家還運氣不錯地找到了一枚聖遺物。

就樣子來看,趙姑蘇判斷這枚聖遺物應該是綠色的,三星道具。

這玩意放在盜寶團裏,不算特別稀罕,但至少也能夠算是值得搶劫的寶貝了。

總之還算是值錢的。

也正因為如此,這兩個冒險家非常興奮。

趙姑蘇自己挖出來的星銀礦沒和他們分,看到聖遺物當然也沒有要去分一杯羹的意思——雖然她缺錢,但她當年好歹也是會把詞條不行的五星聖遺物當作狗糧融了的玩家好嗎?

三星聖遺物什麽的。

還是算了。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忍冬之樹,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和另外兩名冒險家到了這麽深的地方來。

赤紅之石仍然在起效,她還沒有被凍着,但是畢竟火把也不是到處都是的。

走了這麽遠,趙姑蘇皮膚表面的溫度早就降低下來了。

她覺得是時候回到營地裏去了。

另外那兩個冒險家也是這麽想的。

畢竟到了忍冬之樹附近的時候,天空已經徹底變得灰沉起來了,四周的環境也是昏暗了,整體并不會比璃月的無妄坡好上太多。

陰森森的松柏等耐寒樹種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生長得很高,墨綠色的樹葉和銀藍灰的覆雪交織在一起,将放置在石塊上的那些火堆映襯得像是昏暗中的鬼火一樣。

總之,恐怖是很有點恐怖的。

這兩個冒險家也不是什麽很有膽子的人,況且聖遺物已經到手了一個,就算現在就回到營地,也不能算是虧了。

“回去?好啊,現在回去吧。”

“嗯嗯,現在營地裏應該在煮湯了吧?熱乎乎的肉湯,我要喝三碗。”

趙姑蘇朝着前方那棵大體上和游戲中的建模沒什麽區別,但是從她現在的角度來看,則是更為高大,而且樹幹上化作緋紅玉髓的部分更為鮮亮且流光溢彩的忍冬之樹。

樹枝上同樣化作緋紅玉髓的蝴蝶模樣的古老樹葉看着比游戲裏更細致、也更令人震撼這棵古樹的生命力,驚異于枝幹線條的粗犷與玉髓蝴蝶精細之間矛盾沖突卻又統一和諧的美。

如果實力強一點,她或許會在這裏留上一個晚上,為這棵古樹繪制一張油畫吧?

但是沒辦法,要是讓現在的她在這個地方住上一個晚上,趙姑蘇非常懷疑自己孱弱的生命是否還能夠維持到她找到回到藍星的辦法那時候。

也就只能這樣了。

趙姑蘇調轉頭,将被風吹亂的長發往耳後勾了勾——隐隐約約地,她覺得自己或許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有誰在雜草叢裏頭?

只是,當她循着聲音看過去的時候,趙姑蘇卻沒看見任何人,甚至是任何小動物。

仿佛那聲音只不過是她的幻聽,或者就是一陣稍微大了一點的風而已。

趙姑蘇向另外兩位冒險家确認。

他們也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在雪山,四周有點什麽動靜是很正常的啦,不過塞琉斯會長也說過……這裏的盜寶團啊,小偷什麽的還是很多的,有可能會偷偷藏在路邊準備搶劫冒險家——總之,不管有沒有聲音,我們還是快走吧!”

趙姑蘇點頭。

從聽到剛才那個聲音開始,她就覺得四周對于自己而言又變得更為陰森了一點。

她不喜歡這個氛圍,總覺得自己背後在起雞皮疙瘩,毛骨悚然的。

她和另外那兩位冒險家各自加快了腳步。

然而風雪卻變大了。

空中飛舞的雪片甚至掠過她的睫毛,直接貼進了她的眼睛裏,把她凍得連連眨眼。

風更是一瞬間就吹得相當大起來,趙姑蘇決定在臺風天裏走在街道上應該也就是這個感受。

她甚至懷疑自己快要被吹走了——還好圓肚子冒險家還算關心隊伍裏剩下的兩個瘦子,伸出他那圓滾滾肉嘟嘟的手,握住兩個人。

但他也只能用動作來表示自己的噸位足夠安全了。

因為根本張不開口,一張嘴就會吃上滿嘴的雪,還會被風灌滿口腔,甚至灌到咽喉裏去。

趙姑蘇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不僅僅是因為風雪,更是因為……

她已經看不清方向了。

這突然遇到的困難……趙姑蘇深吸一口氣,令她有點懷疑,自己加入的這支實力水平都欠缺了點的冒險家團隊,到底能不能全頭全尾地回到雪山腳下的營地去。

她和圓肚子冒險家的手攥得很緊。

但正是因為攥得緊,兩個人還都很緊張,所以掌心裏很快就出了好多汗。

趙姑蘇很清楚這樣下去絕對不行,但是她又不能松手将掌心擦幹一點……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握得越來越緊,直到最後,用力已經全然無用了。

她的手指從圓肚子冒險家的手掌間滑了出去,下一秒人被風吹得往後溜了兩步,徹底迷散在了風雪之中。

“蘇——?!”

趙姑蘇隐約聽到瘦弱冒險家的呼喊聲,但這混雜在呼嘯的風聲中的呼喊聲,已經微弱得幾乎聽不到了。

她甚至分不清這聲音是從哪裏來。

趙姑蘇不得不認清一個慘痛的現實:

她迷路了,和團隊失散了,一個人在這強度高得離譜的風雪中,随時都有可能遇到生命危險。

四周的風打着旋,像是龍卷一樣,她身處其中,沒多久就被滿目旋轉着的灰白弄得頭暈腦脹。

仿佛聽到了點兒什麽像是嬉笑似的聲音,但此刻她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麽虛無缥缈。

趙姑蘇什麽都不能确定。

霜雪凝結在她的眼睫上,壓得她幾乎完全睜不開眼睛來,她試圖蹲下,抱住腦袋讓自己不要在暴風中被吹到不知道哪裏去——

金色的元素力組成的光芒亮了起來。

在呼嘯的風暴聲中,趙姑蘇并不能聽到清脆的、仿佛金屬爆炸開來一般的聲音。

但是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明亮的金色。

趙姑蘇并不知道自己在風雪中掙紮了多久,也不清楚她和自己的團隊到底分開了多遠。

但是她很清楚地意識到:

這些金色的光,是阿貝多的陽華。

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段時間,風雪一點一點地停了下來。

找到了一塊岩石扒拉着讓自己不被吹跑的趙姑蘇擡起頭來——天空仍然是昏暗的,但是先前那股讓她感覺很不舒服的陰森感已經徹底消散了。

或許是因為空中綻放的金色四瓣花,正一朵朵生滅着,托舉起阿貝多平平穩穩的步子,将他從高處送下來。

阿貝多的靴尖落在雪面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他伸手,将趙姑蘇從地上扶起來,溫聲問道:“沒事吧?”

這會兒風雪停下來了,趙姑蘇才意識到:她其實根本沒有走出多遠,甚至到現在還能往回看見忍冬之樹。

說起來,剛剛那場暴風雪可真是好大啊,原本只是淺淺一層的積雪現在直接堆到了她的腳脖子深度。

甚至沁進了她的鞋子裏,在被體溫捂得融化之後,弄濕了她的襪子,很快讓她腳上的溫度降低了下來,甚至開始被凍僵如覆蓋了一層冰殼。

剛才的風雪中,那塊深赤之石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甩到哪裏去了。

所以寒冷侵入她的皮膚,幾乎讓她想要蹲下來抱緊自己。

阿貝多明顯意識到了這一點。

面前的少女只擁有普通人的體質,若是再這樣讓她站在這裏而不做出任何舉措的話,她或許會凍傷或者因為寒氣入體而生病。

他在口袋裏找了找,最後找出一個放熱瓶來,交給趙姑蘇。

“拿着這個,應該會好受一點。”

趙姑蘇小聲說了“謝謝”。

拿到放熱瓶之後,她那原本被寒氣凍得基本已經沒了運轉能力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行起來。

阿貝多……是阿貝多啊!

那若隐若現在領口之間的金色四芒星,映襯在白色的皮膚之間。

趙姑蘇當即就吞咽下了一口唾液。

她是想說些什麽的,但是很是可惜。

先前沒有說些什麽,現在想要再找個話頭開始和阿貝多的交談就顯得有些太尴尬了。

于是她抿了抿嘴唇,在确定自己身上應該沒有需要治療的地方之後,表示自己現在應該回到雪山腳下的營地去了。

她的臨時隊友可能正在擔心她。

雖然對于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見到阿貝多,卻只能和真的萍水相逢一樣,說上兩句話就告別感到很是遺憾,但是明顯:

如果她再毫無保護措施地留在雪山裏,哪怕手上有個放熱瓶,她也會感冒。

阿貝多點點頭。

他出現在這裏,自然不會是沒有原因的——最好的一片星銀礦石也并不分布在這裏。

在他之後要做的事情中,越少的人參與進來越好——

“等一下。”

阿貝多那雙翠藍色的,仿佛雪山上最漂亮的湖泊在晴天的陽光中熠熠生輝一般的眼睛幾不可見地縮了一下。

趙姑蘇沒想到自己會被叫住,回頭的時候眼睛睜得挺圓,看起來相當懵且無辜。

阿貝多“不經意”道:“你懷裏的是星銀礦石嗎?”

趙姑蘇點點頭:“我打算用他們做些銀色的顏料,不過可惜,今天找到的礦石質量都差了點。”

阿貝多笑起來:“你也會畫畫——是這樣的,我剛剛想到,這裏距離我的營地更近一點,而且我那邊有可以防治感冒的沖劑,或許你可以先跟我去一趟,我再将你送回冒險家協會的那個營地?”

倉促之間找的借口其實沒有太多說服力。

至少對于趙姑蘇來說是這樣。

不過,她用餘光細致觀察了一下阿貝多的目光,意識到剛剛阿貝多應該是在看到她背後的時候,看到了什麽,這才邀請她去自己的營地。

趙姑蘇沒有提出異議。

阿貝多目光的落點、讓她跟着自己一起去他在雪山裏頭的營地的這個要求,以及找借口的拙劣,其實讓她确認了一點:

這場暴風雪大概不是大自然的造物。

它是有人刻意推動的。

那麽,沿着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思考呢?

會推動一場暴風雪,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動機的人是誰?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一定是萊茵多特制造的“失敗品”,在杜林的身體中重新活了過來的,“完美”的“阿貝多”。

那麽,她做為另一個“阿貝多”制造的動靜的受害者,是身上留下了什麽印記,還是另外發生了什麽?

——總之,會讓阿貝多邀請她這個陌生人去自己營地的事情,應該不會很小吧?

趙姑蘇跟在阿貝多身後,朝着他營地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想:她可能是攤上事了。

阿貝多的營地其實距離忍冬之樹,并不比冒險家協會的營地更近。

但是架不住他能夠在路上偶爾運用一些障眼法。

趙姑蘇對于提瓦特全境……也不能說是全境,只能說截至她穿越的時候,游戲裏已經開的地圖的了解程度,簡直就像是她對繪畫軟件裏面的那些筆刷一樣精通。

到底哪個營地更近,她還是清楚的,因此,雖然沒有注意到阿貝多是在什麽時候對這段路做了些小手腳,但是阿貝多肯定是做了點什麽!

否則她絕對不會那麽快就看到出現在面前的營地!

好吧,阿貝多在體貼的時候,确實相當體貼。

難怪他雖然覺得社交頗為耗費精力,但在維持和蒙德人之間的關系的時候卻做得那麽好呢。

營地中的烘爐将她的衣服烤幹,連着被雪沁濕的襪子和鞋也是一樣。

趙姑蘇在暖融融且相對幹燥的山洞內,找了張不知道是不是由煉金術“無中生有”的椅子坐下,手中捧着阿貝多遞給她的,加了牛奶和方糖的熱紅茶,淺淺抿了一口。

一口熱茶下肚,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好溫暖。

熱量沿着咽喉往下,滲透到全身,整個人都蘇醒了過來。

因為室內的溫度足夠,她将身上那件其實是屬于票務的外套脫了下來,在裝作随手往旁邊一搭烤火烘幹的時候,眼睛朝着衣服那邊瞥了一眼。

好像一晃而過了個什麽東西,小小的,也是和陽華一樣的造型——但當趙姑蘇再凝神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衣服背面什麽都沒有了。

趙姑蘇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她确信這一定是另一個“阿貝多”留下的印記。

但……真是好奇怪啊。

她明明就是個普通路人,為什麽會被那個“阿貝多”盯上呢?

明明在她所知道的游戲劇情中,那個“阿貝多”想做的姿勢頂替阿貝多,成為人群中真正的人。

她知道的劇本裏面沒有別人被“阿貝多”盯上的這個橋段啊……還是說,因為在她沒有穿越過來的那個時空,她的那兩位隊友沒能湊齊一支小隊,所以幸免于難……?

趙姑蘇不能保證沒有這種可能性。

于是她向阿貝多提出請求:“您能不能把我在您營地這邊的事情和我的隊友說一下?我怕他們回去找不到我。”

阿貝多微笑:“已經考慮過這點了,請放心——請問要怎麽稱呼您?”

趙姑蘇被那個“您”字弄得有點兒局促起來,她調整了下自己在椅子上的坐姿,雙腿并攏着:“蘇,叫我蘇就好。”

“蘇小姐。”

阿貝多點點頭。

“您的同伴已經順利抵達冒險家協會的營地,也收到了你受邀到我這邊來暫時休息一會兒的消息。”

雖然不知道阿貝多是怎麽做到的……但是阿貝多可是神奇的阿貝多啊!

趙姑蘇安心了。

既然阿貝多讓她放心,那麽大概她那兩位臨時組隊的隊友身上應該沒有“阿貝多”的印記。

只要安全就好,至于更多的,趙姑蘇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呢。

此時,她将已經喝完了的紅茶杯子放在面前的小圓桌上頭,偷偷摸摸地将手指按到了身下的椅子上去。

——到底是不是煉金術畫出來的啊?

阿貝多并未注意到她的動作。

他此時正背對着她,好像是在熬湯——或者是加熱藥劑。

趙姑蘇畢竟是在風雪裏面被凍了那麽久的,光是一杯熱且甜的紅茶效果可能沒那麽好,還是要喝點藥才行。

阿貝多一只手拿着勺子,在鍋中稍稍攪拌了兩下,另一只手伸到一邊的畫本上,翻到一頁,手指隔空點了點。

金色的岩元素光芒從他指尖流淌而出,進入畫紙裏頭,而後就像是魔術一樣,畫面中飛一只帶着勺子的碗,碗短暫地漂浮在空中了幾秒,等阿貝多用勺子舀起鍋中的藥,倒入碗中之後,這才輕飄飄地落入了他的掌心,再被轉交遞給趙姑蘇。

“我加了一點糖,喝起來應該不會苦。”

阿貝多在營地裏面儲存的糖量可是一點都不少,放糖的時候也下意識按照自己的喜好,一下子放了三塊方糖……

阿貝多按捺下了摸摸鼻子的沖動,有些尴尬地心想:但願沒有太甜吧。

但其實趙姑蘇在一揚脖幹了這碗稍微有點齁的防感冒藥劑的時候,一點兒都沒在意這碗藥的味道如何。

她滿腦子都是方才阿貝多那優雅的動作。

一手像是魔女一樣調配着藥劑(感冒藥就不是藥劑了嗎!);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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