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避嫌
避嫌
*
楊觀青在醫院做檢查。
蕭思越一走進去,楊觀青整個人就縮進被子裏,他覺得沒臉面對蕭思越。
“粥給你放這了。”蕭思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什麽情況,問清楚了嗎?”蕭思越看向齊宣。
齊宣小聲嘀咕:“那狗b拍了私密照威脅楊觀青,而且一直瞞着楊觀青自己有未婚妻,他意思是跟楊觀青只是玩玩而已,沒有到要把後半生都搭進去的意思。”
“而且對方意思是他本來就男女通吃,根本不是男同。”
蕭思越“哦”了聲,“就是爽完了不想負責,最後覺得還是結婚生子再融入社會比較好?”
“....精辟。”齊宣點評。
“真他嗎畜生。”蕭思越火氣很旺。
“聊天記錄你看看。”齊宣把楊觀青發給自己的記錄轉給了蕭思越,“典型的pua,聊天過程一直在給楊觀青灌輸什麽,你都三十多歲了,年紀太大了,沒人要了這種觀念。”
“本來楊觀青就焦慮,他故意的吧。”齊宣咬牙切齒。
末了,齊宣又嘆了氣:“......但是楊觀青一直都是認真跟他談的。”
所以才會崩潰。
聽到這話蕭思越很無奈。
Advertisement
都說同性戀到了三十歲四十歲就會隐身,也只有二十來歲的時候才會張揚地揮霍青春。好像他們的傳奇史到了三十歲就戛然而止了。
蕭思越承認大部分人是這樣,三十而立,該賺錢的賺錢,該顧家的顧家,即使沒有找到可以陪伴共度餘生的伴侶也不會再像年輕時候那樣到處獵豔。
大家的追求從愛情轉移到了其他方面,從激流勇進踏入一馬平川。
蕭思越了解楊觀青,他對人很真誠。
而恰好楊觀青又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以前也遭受過不少難以啓齒的囧事,他到了年紀,想穩妥,想有人陪着搭夥過日子。
于是他抛出一顆真心,閉上了眼睛。
“太着急了,小楊。”蕭思越坐在床邊看着面色倉白的人,“再等等,會有的。”
蕭思越說了句這麽沒頭沒尾的話,楊觀青鼻子一酸,哭了。
“你別老是這麽懂我。”楊觀青悶聲。
蕭思越看他哭得認真,站起身,一側的吊瓶內,營養液像時間一樣滴答滴答地落下。
蕭思越:“行。好好吃飯,再有下次我打斷你的腿。”
楊觀青:..........
齊宣在旁邊插了嘴:“應該沒什麽事,放心,我看着呢。”
“後面的交給我。”齊宣身上有淡淡的煙味,“我高低得讓那男的身敗名裂。”
蕭思越又“嗯”一聲,格外高冷。
齊宣和楊觀青其實都挺怕的,跳樓這事兒簡直在蕭思越雷區上蹦迪。
“趙音瀾人呢?”蕭思越卻突然問。
齊宣反應快,随手一指:“剛...剛出去了,說是醫院花園附近散散步。”
于是病房內兩人看着蕭思越轉身朝花園走去。
*
醫院的花園裏都是在散步的病人。
老年人由家屬牽着,或者推着車,陽光打在他們臉上,打在花園的每一塊路磚。
但是蕭思越見到趙音瀾的時候,他發現趙音瀾找了個最陰暗的角落蹲着。
蕭思越在心裏很感謝趙音瀾,如果不是他反應快,楊觀青可能真就掉下去了。
救援還沒趕到,從十幾層高的樓這麽摔下去,楊觀青不死也殘。
一想到此,蕭思越就心有餘悸。
很遠地,蕭思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個熟悉背影,他慢慢走過去,突然就發現了不對。
趙音瀾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夾着一根煙,在蕭思越炙熱的目光裏,他撚着煙根,上下唇輕鎖着煙屁股,接着他吐出一口煙圈,很漂亮,嘴前那一部分被吹出流雲狀。
蕭思越隔得老遠,仿佛都能聽到“呼”的一聲。
煙霧缭繞裏,趙音瀾指尖的煙頭還閃着星火,風一吹,煙灰挲挲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攤成碎屍。
而趙音瀾的睫毛又長又翹,蕭思越感覺煙灰要是落在他睫毛上,能玩滑滑梯。
看了半晌,蕭思越才繼續擡腳走過去。
他心想自己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攝像頭攻,整天就放大趙音瀾的一舉一動。
“趙音瀾。”蕭思越喊。
他知道趙音瀾聽不見,但是沒想到趙音瀾居然真的扭頭看過來了。
一種意外的共振。
蕭思越注意到,趙音瀾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手上動作一僵,好像上課睡覺被老師點名的同學,如夢初醒。
“趙音瀾。”蕭思越慢騰騰走到他身邊,也蹲下,“第一次見面就約你去酒店,你不僅敢出來,現在還被我發現你會抽煙。”
“你是不是比我想象中的.....更狡猾一點?”蕭思越自顧自地笑。
更叛逆一點。
人都是多面的,今天他看到了趙音瀾的另一面。
可是即使是另一面,蕭思越也覺得有趣且新奇。
他指着趙音瀾手上夾着的煙,挑了挑眉。
趙音瀾默默滅了煙,拿出手機開始發消息。
趙音瀾:你怎麽出來了?
蕭思越:來找你。
蕭思越:經常抽?抽煙可不好。
趙音瀾:沒有的,心情不好才抽了一根,我沒有瘾,偶爾會用這種方式解解悶
解釋得倒是清楚,蕭思越一時半會還不好批評了。
他轉而又有了想法。
蕭思越:那你幫我個忙吧
大尾巴狼開始露出獠牙。
趙音瀾:沒問題,怎麽了?
蕭思越心想這人連什麽忙都不問就敢應下來,路子不是一般野。
他正色道:我最近在戒煙
蕭思越:你來監督我吧
他想擺脫煙瘾,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似乎又染上了另一種瘾。
古方裏說以毒攻毒不是全無道理的。蕭思越感覺自己腦子真有病。
趙音瀾:好o。o
趙音瀾:保證完成任務
*
楊觀青在醫院這兩天格外黏趙音瀾。
他說趙音瀾是他救命恩人,現在楊觀青非常信任趙音瀾,一旦趙音瀾離開視線,他就時不時要詢問一番趙音瀾在哪。
為了确認楊觀青的身體情況,齊宣和蕭思越讓楊觀青做了全面的檢查,看到楊觀青這副模樣,醫生的建議是帶楊觀青去散散心。
“可能會有心理問題,你們要多陪他。”醫生低頭在病歷本上刷刷刷地寫着什麽。
齊宣和蕭思越道謝後,兩人站在病房門口朝裏看。
楊觀青死死拽着趙音瀾的胳膊,就像旱鴨子掉水裏抓住了救命的浮板。
兩日後楊觀青就回家躺着了,他有些頹廢,不願意出門,甚至請了很長的病假。
蕭思越會打電話和他聊聊,但時間也不久。
幾個人迅速回到了正常生活,蕭思越仍然每天都在快樂地送外賣,也仍然每天都路過silver畫室面前的黃色路牌。
不過他好幾日沒遇到過趙音瀾,蕭思越知道他最近在忙着畫展的事情。
而且趙音瀾還經常去看望楊觀青。
每當蕭思越仰頭看到天上的飛鳥,他就會想起在天臺上的場景。
如果說在那一刻,趙音瀾成了蕭思越心裏永恒的飛鳥,那是不是就注定了他只能仰望?
仰望趙音瀾。
現實告訴蕭思越不是的。
他啧啧兩聲,看着手機裏新進來的消息。
趙音瀾:今天感覺如何
趙音瀾:你不會背着我偷偷抽煙吧o。o
看到這,蕭思越低低地笑了幾聲,他打字:童叟無欺,我真沒抽。
趙音瀾回得很快:好的,繼續保持
于是蕭思越又幹勁滿滿了。
什麽飛鳥什麽仰望,他只要低頭,趙音瀾就躺在手機裏,而且還在監督自己戒煙。
這種感覺蕭思越也說不上來叫什麽。
*
但是蕭思越沒想到,趙音瀾的畫展會出問題。
他路過同樣的展館時注意到門口圍了好多人,還沒到檢票時間,蕭思越從趙音瀾的朋友圈捕捉到了信息,知道今天這兒是他的主場。
但蕭思越忙着送單,超時了要扣錢,當他路過展館的時候就這麽遙遙望了一眼,打算等會兒回頭再來。
當他真的送完單子回來時,卻發現場館空無一人!
蕭思越納悶地走到門口,他朝裏面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整個展館的場地上都是東倒西歪的畫架,展示櫃的玻璃窗也被砸碎了好幾個,玻璃碎片堆在角落裏頭,周圍一片頹唐景象。
有三兩個工作人員還在打掃,蕭思越情緒有些激動,他快步走到旁邊攔着一個小哥問:“這裏怎麽了?”
“害,別提了,也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倒黴,今天畫展上來了幾個男的鬧事,把這裏全砸了!還好作品沒有損傷,只是看起來亂七八糟的.......”
“是啊,不知道二十一世紀了怎麽還有這麽沒素質的人!辛苦的都是我們這些後勤啊。”
旁邊立刻有人抱怨起來。
蕭思越大腦宕機,鬼使神差地,他打開手機想問問趙音瀾到底怎麽了,結果注意到手機裏有一條未讀短信。
【少跟那個姓趙的畫家接觸,我警告你別在外面給我丢臉。】
看到這,蕭思越覺得火焰山噴發了。
他怒不可遏。
蕭思越大概能猜到這事兒跟蕭征脫不了關系,以前蕭思越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時候,蕭征也幹過類似的事情,美名其曰“警告”他。
但是趙音瀾又何其無辜。
蕭思越很想去找蕭征跟他打一架,但是武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蕭征死性不改。
場館裏的小哥注意到,蕭思越原本起伏的胸膛逐漸平穩,整個人像被針紮了的皮球一般洩了氣,逐漸失了氣勢。
蕭思越想的是完了,他以後沒臉見趙音瀾。
再想的是,以後他得少見趙音瀾,得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