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焚
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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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越又送了兩天外賣。他發現趙音瀾給自己配的藥還真管用,燒一晚上就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蕭思越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他電瓶車和邁巴赫換着開,今天輪到小邁。
蕭思越這車開在路上非常酷炫狂拽,他拎着外賣塞進後備箱裏,忙得不亦樂乎。可能是因為長得很帥,偶爾還會被顧客叫住問能不能要個聯系方式。
他這兩天接單都盡量往恒星花園附近跑,果不其然就在路上遇到了趙音瀾。
蕭思越坐在駕駛座,緩緩把車停在路邊,趙音瀾在自己畫室門口,還是那個黃色路牌下面。
他沒有上去打擾,因為趙音瀾正在和幾個正裝打扮的人交流。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在趙音瀾臉上,也在他肩膀鍍上一層碎金,蕭思越眯着眼睛,他坐在車裏,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手指無意識點着自己大腿。
趙音瀾今天穿着灰青色的薄外套,搭了牛仔褲,黑發別在耳後,額前有兩搓碎絲,站在人堆裏格外不一樣。
蕭思越莫名想觀察下趙音瀾和別人交流時是什麽樣的。
他看到趙音瀾偶爾會用搖頭或擺手的肢體語言示意對方,但更多的時候是低頭打字。
等幾個人走了後,趙音瀾還站在路牌下,蕭思越沒有喊,對方聽不見,他也不打算走上去拍拍肩膀,怕趙音瀾被吓到。
蕭思越伸手拿手機,他滑了下找到趙音瀾的聊天框,給人發消息。
然後他擡眸在車裏觀察趙音瀾的舉動,幾乎是他發完的一瞬間,趙音瀾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低頭。
這反應在蕭思越意料之中,他不由得開始想象,每次自己發消息而對方秒回的時候,趙音瀾都是類似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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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裏,蕭思越就發了倆字:
“回頭。”
趙音瀾一愣,果然扭頭,蕭思越這時候開了車門,長腿邁下去。
他靠在車門邊上,笑着朝趙音瀾勾了勾手。
蕭思越:剛在和什麽人聊?
趙音瀾:後天我要舉辦畫展,在商量相關事宜
蕭思越眉毛一挑。
他大概猜得到趙音瀾會很有名,但真正看到對方說這話,蕭思越還是有些震驚。
像敲開蛋殼後發現裏面是雙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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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自看着手機,氣氛有些僵持,蕭思越鬼使神差地問:你接下來還回畫室?
趙音瀾搖頭:我要去配眼鏡
配眼鏡?
“哪兒配?”蕭思越擡眸看他,好奇,“附近的眼鏡店?”
蕭思越又打字:打車去?一個人?
趙音瀾點點頭。
趙音瀾:我去醫院看了一下,是假性近視,要配眼鏡治療。醫生說可以去眼鏡店測一下度數。
“不是。”蕭思越皺眉嘀咕,“趙斯勤忙成陀螺了?他怎麽不陪你去。”
一個做哥的,淨賺錢不顧家,蕭思越馬上給趙斯勤訂上兩标簽。
而顧家的蕭思越決定先不賺錢了,他沒在手機上接單,啪啪打字:上車
蕭思越:我載你去
面前的人好像很驚訝,一副受寵若驚生怕麻煩了別人的表情,趙音瀾剛要拒絕,蕭思越已經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請吧。”蕭思越笑眯眯行紳士禮。
于是趙音瀾就這麽雲裏霧裏地被拐上了車。
車裏。
蕭思越握着方向盤,盤表面有個像學校天花板上那種挂式電風扇的車标,趙音瀾掃了一眼,蕭思越剛好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于是蕭二少開始嘚瑟:我車帥嗎
趙音瀾微微低着頭,後脖頸上露出一片白皙,他回得快:我們家也有一輛,但我哥哥更喜歡開勞斯萊斯o。o
蕭思越:你不能先簡單誇我句好嗎
蕭思越瞥了一眼身邊的豪門小趙,眼神不是一般幽怨。
趙音瀾:帥!
看到這字和這感嘆號,蕭思越滿意地一踩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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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眼鏡店,趙音瀾馬上被兩個店員圍住。
“先生您好,是要配眼鏡嗎?”小姐笑意盈盈地問。
蕭思越後腳跟了進來,他微微颔首:“不好意思,他聽不見,可以文字交流。”
說完蕭思越啧了聲。他沒想到趙音瀾找的店居然是這。
小姐一愣,馬上露出抱歉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趙音瀾回頭看了一眼蕭思越,蕭思越朝他笑笑。
“第一次來?先去測一下度數好嗎?”店員小姐引着趙音瀾往裏走。
蕭思越和店員打過招呼後就沒跟進去。
他相信接下來趙音瀾自己可以應付的。
外頭的陽光從雨棚往下洩,蕭思越盯着雨棚的影子發呆,他私心裏承認自己會來,是因為擔心趙音瀾。
畢竟趙音瀾在交流上還是有很多不便。
當蕭思越放空的時候,趙音瀾不知不覺已經測好了度數,店員覺得有必要和家屬彙報一下,于是走過來:
“先生,左右眼都一百五,您要陪同一起挑選鏡框和鏡片嗎?”
蕭思越回頭,站起身,“好。”
他朝趙音瀾走去,兩人視線交彙,趙音瀾鼻梁上已經架着測試用的眼鏡,樣子有些滑稽。
蕭思越盯着展示櫃裏一排排的鏡框,他在腦補趙音瀾戴上後會是什麽樣。
“你們二位先挑一挑,我稍後就過來!”店員小姐打了聲招呼。
蕭思越應了聲好。
他繞着展示櫃轉圈,每一個都仔細看過去,趙音瀾也挑得認真。
可能是有些累了,趙音瀾坐在櫃前的椅子上,他手裏在翻鏡片的價格本。
這時候店內走進來一對中年夫婦,似乎也是要選鏡框,男人嗓門很大,有些老花。
他四處打量,徑直走向趙音瀾。
“喂,你們店的鏡框最貴的是哪一檔?”
“喂。我跟你說話呢。”
男人的語調開始不耐煩。
他老婆站在旁邊,也皺着眉。
“你們店的店員什麽服務态度?問你問題不知道回答?啞巴嗎?”男人敲了下桌子,有點氣急敗壞。
蕭思越幾乎是在看到男人站在趙音瀾身邊的時候就拔腿走了過去。
他擋在趙音瀾面前,居高臨下睨着男人:“你有事?”
蕭思越一張臉确實無可挑剔,眉骨鋒利山根挺拔,冷起臉來氣場逼人,特別是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向下俯視時,壓迫感與張力讓人心顫。
“跟誰說話呢?誰是店員?穿的是店服嗎他?”蕭思越語氣很不好,句句帶刺,“你瞎子?”
他知道不與傻逼論長短的道理,但是事關趙音瀾,不行。
男人表情霎時間跟皺成團的紙般扭曲:“你這人怎麽說話的?!”
店員這時候跑了過來,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也是我們店的顧客,不是店員......”
“聽到了嗎?人家不是店員,有什麽必要回答你的問題?”蕭思越譏諷勾唇。
男人動作有些僵硬,他老婆尴尬地扯了扯男人衣袖:“算了,你這人也是,性子急,跟別人好好說話不行?”
“你撒手。”男人死要面子,嘴硬道,“不就來買個眼鏡?我就認錯人了怎麽滴吧!你打我啊?他坐在這一言不發誰知道是幹什麽的。”
店員小姐兩邊賠不是,額頭上都出了汗,她十分抱歉地朝蕭思越彎腰:“抱歉先生......真的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趙音瀾似乎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有點困惑地看着店員小姐瘋狂朝着自己鞠躬賠禮。
一般這種時候事情都會憋屈地收場,但蕭思越不舍得讓趙音瀾和店員小姐憋屈。
他叩了叩桌面,“你們老板在嗎?”
“在的。”店員小姐表情一怔。
“叫他來。”蕭思越淡淡。
一分鐘後,走廊最裏面的一扇門被打開,方山走了出來。
“蕭二少!”方山看到蕭思越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蕭思越打了個招呼,他跟方山是老朋友,于是直截了當,“解決下。”
方山詫異,随即問了問店員什麽情況。
了解後,方山看向鬧事的男人:“先生,我們店不賣眼鏡給你了,你去別家吧。”
男人一聽,瞪大眼睛:“你們不賣?哈,世界上還有這種道理?顧客是上帝的道理你不懂?我今天還就要買了,我還不信有我花錢買不到的東西!”
方山皺眉要說什麽,蕭思越卻站在旁邊幽幽:“老方,你從牢裏出來也有個五六年了吧,現在混得這麽好,其他幾個兄弟們呢?”
方山聞言差點翻了個白眼。
但是他跟蕭思越什麽關系,在外人面前丢了誰的面子都不能丢了蕭二少的。
于是方山抱拳行禮:“老大你放心,兄弟幾個都在隔壁,手裏頭都有家夥。”
蕭思越淡淡“嗯”了聲。
“道歉或者骨折,你選吧。”蕭思越伸手想從褲兜裏掏煙盒,掏了一半才想起自己在戒煙,于是他動作一頓,巧妙地用單手插兜緩解了尴尬。
男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暗道出來配個眼鏡居然撞上道上混的痞子了?
他老婆還在身邊,更是手都在抖,連忙摁着男人的腦袋彎腰:“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态度不好認錯人了,我們道歉。”
“....不好意思。”男人不甘不願地也吐出這麽一句。
蕭思越手一擡:“成。走吧。”
夫婦兩一瘸一拐飛速跑走後,方山一拳敲在蕭思越手臂上:“我牢你大爺個洋蔥頭!”
“卧槽。你肌肉練得這麽實?”方山倒吸一口涼氣,發現自己手疼死了。
蕭思越笑出聲,他低頭看身後的趙音瀾,趙音瀾還懵圈地發着呆,蕭思越心又一癢。
“我聰明吧?”方山抖了抖手上的灰,“也就只有我能接你小子的戲了。”
什麽牢什麽兄弟什麽家夥都是兩人臨時編的,蕭思越豎大拇指:“給力啊老方,寶刀不老。”
“這位是?”方山注意到了趙音瀾。
蕭思越想了想,“朋友。陪他來的。他耳朵不太好,麻煩多照顧。”
方山表情怔了怔,“诶,好嘞。那肯定要的。”
“那個小佩小文,你兩帶着去挑鏡框。”方山吆喝。
蕭思越朝趙音瀾點點頭,趙音瀾會意,跟着去了。
“你也真夠搞笑的,剛才要是那男的軟硬不吃呢?”方山啧啧兩聲,“這麽玩人家,也就你這種腦子不好的想得出來。”
蕭思越笑:“其實到你說不賣他們眼鏡那就可以了。”
“後面的是吊絲特有的報複方法。你不懂。”
方山:..........
他拍拍蕭思越肩膀,“病得不輕。陪你朋友選鏡框去吧,我還忙着進貨,沒空招待你了啊蕭二少。”
“結賬的時候喊我。”方山說。
蕭思越:“幹嘛?打五折?還是白送?”
方山:“我要親自收你的錢,确保一分不少。”
蕭思越飛起一腳:“滾蛋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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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越看到方山離開後,他轉身去找趙音瀾。
展示櫃裏的光打在趙音瀾臉上,襯得他皮膚更白,蕭思越心頭一動,走了過去。
趙音瀾已經挑了三幅鏡框,它們規規矩矩地被擺在桌子上。
“都喜歡?”蕭思越随便掃了眼,“那三個都買。”
趙音瀾看明白了,毅然決然搖頭。
趙音瀾:有點糾結
趙音瀾:.....你覺得哪個最好看?幫我選一選o。o
看完微信消息,蕭思越目光落在那三幅鏡框上。
他覺得光這麽看沒意思,于是有點兒壞心思地問:三個都戴上給我看看,我才能挑
趙音瀾點點頭,伸手要拿,蕭思越卻搶先一步。
“坐好。”蕭思越話說得很慢,他知道趙音瀾能看懂。
“我給你戴。”
蕭思越端起左邊那副,輕輕地架在了趙音瀾鼻梁上。
他的指腹撚着眼鏡腿,掌心偶然間被趙音瀾的呼吸噴灑到一瞬。
戴上眼鏡後,面前人徹底變了個樣。
趙音瀾很适合黑框眼鏡。
這是蕭思越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想法。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一擡,就像彎鈎似的把蕭思越這條發情的魚釣上了船。
蕭思越在心裏低低地罵了聲。
他自作孽,他思春期,他上瘾,他玩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