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痛苦
痛苦
雨後的空氣很清新,吸在鼻子裏,還混雜着泥土的清香。
這期間似乎又下起了細細密密的小雨,點滴打在小亭的屋檐上。
耳邊只有雨水砸在地面的聲音,呼吸聲被模糊去了。
溫浮舟看着面前人的眼睛,那裏似乎朦胧着一層霧,要随時掉下眼淚來。
他是一個吃過那麽多苦的人,卻偏偏在自己面前輕而易舉的可以掉下眼淚來。
溫浮舟有些不忍,心髒跟着絲絲的抽動。
在這個時刻,他腦子裏響起系統的聲音,冷冰冰的。
“如果宿主接受了他,可能這個任務會失敗。”
“你無法做出判斷,顧祐南到底會不會繼續被你攻略?”
他說完這句話後,并沒有接下去。
任務失敗的後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是跟随了溫浮舟這麽久的系統了,是最不想看到那樣結果的。
他在此時提個醒,只是想要溫浮舟足夠清醒。
現實就是這麽殘忍,這些沒有辦法改變。
周桉川期待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臉上的笑僵硬住。
眼睫慢慢低垂下來,他努力在克制自己的呼吸,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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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不該去強迫對方的。
不喜歡他又怎樣?
不接受他又能怎麽樣?
可是在滿懷期待着去等待對方答複的時候,一切的沉默,都是無聲的拒絕。
雨越下越大,打在屋檐上的聲響像是轟鳴。
吹來的風裹上了寒意。
溫浮舟閉上眼睛。
“對不起。”
他說完這句話,飛速站起身來,沖出亭子時,他只匆匆的丢下了一句話。
“我只把你當朋友。”
溫浮舟沖進雨裏,能清楚的感知到那冰冷的液體砸在他的臉頰,他的手臂,他身上所有的感覺。
像是在教訓他如何如何的不識趣,那冰冷的雨水像是突然伸出的兩只大手,将他整個人包裹住。
不斷的糾扯着他滾燙的心髒。
你那裏是冰做的嗎?
你如此自私自利,對得起他嗎?
溫浮舟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心像被什麽塞滿,又像被什麽一瞬間抽空。
他雖作為攻略者,需要讓許許多多的人愛上他,但在每次的任務中,他猶如一個過客,唯有這次,他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動了感情。
很荒謬,也很可笑。
他曾經還記得,有人形容過愛情的樣子。
像是你內心裏在不知不覺中生根發芽的小樹,待到你察覺時,它已經長出枝芽,深深地紮根進你的心髒。
若想除去,就只能剖開心肝。
這份感情讓他開始懷疑在每個世界穿梭,完成任務的目的了。
雨水滴在他的眼睫上,順着他的眼角滑落,內裏似乎摻雜了什麽晶瑩滾燙的東西,随即消失在雨裏。
雷聲轟鳴,陣雨不斷,今天的天氣太糟糕了,包括每一個人的心情,都低沉浸了泥裏。
小亭裏——
周桉川依舊保持着望着前方的姿勢,方才前方的位置,坐着的是溫浮舟。
那處已經空蕩蕩,早就沒有了人,細密的雨水從亭子外吹進來,打在他的臉上。
他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感情,胸口那處一直在一抽一抽的疼痛着,如果說只是簡簡單單的拒絕,拒絕他的喜歡是同性的喜歡,他也不會這樣的難過。
可最重要的是,他能夠清楚地察覺到溫浮舟也是喜歡男人的,可他拒絕了自己,同樣結合今早的經歷,在不知不覺之中,溫浮舟和顧祐南似乎已經很親近了。
周桉川慢慢的擡手,摸向臉,隐約摸到一片濕潤,竟然哭了。
他閉着眼睛,在冷風中呆了許久,久到周圍隐約的人聲都消失下去。
他才慢慢站起身來,由于喝了酒又吹了風的緣故,他腦子裏一片漿糊,恍惚地往旁邊倒去時,突然被人一把扶住。
他旁邊響起男人溫柔的聲音,很陌生,卻在此刻,仿佛帶有一定的魔力。
“我可以幫你,你難道不渴望得到他?”
男人躲在黑暗中,他扶着周桉川的指尖柔軟,聲音清亮,在這狂風驟雨中仿佛是一顆定心丸。
“你放心,我也有我想要得到的人。”他說,“想要得到的,得靠自己努力。”
風帶着雨不停的在耳邊刮着,稀稀落落的砸在水裏,聲響從四周擴散開。
風吹的很冷,人心也漸漸冷卻下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溫浮舟做了個夢。
他渾身燒得滾燙,隐約可以感覺到旁邊有人在不斷的給他驅散熱量。
他自小身體的底子就不好,一受寒就容易感冒,這次淋着雨回去的,一到家就發起了燒來。
溫父早就醒來,在屋裏等着他,許久沒見到這個又長大了不少的兒子,他怎麽都是睡不着的。
結果半夜對方才回來,門推開,身上沾滿了雨水,眼圈通紅,才哭過。
男人皮膚白,烏黑的發絲貼在臉頰上,營造出一種羸弱的感覺,他看過來,強裝的鎮定再次土崩瓦解。
“父親……”
溫浮舟聲音哽咽。
他許是燒糊塗了,才會這般的真情實感,他眼前模糊,将面前的男人早早就當成了他還在的那個世界上的父親。
他抽噎了一下,随即走進屋子裏,雙手抱住男人,他将頭埋在對方的肩頸。
“哭什麽?”溫父皺着眉,他輕輕地順着溫浮舟的後背,摸了摸他有些濕潤的頭發。
他聲音已經帶了些蒼老的意味,卻依舊還是慈祥和藹的。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他說。
屋子裏燭火搖曳,印在臉上光亮一片,暗沉一片。
溫浮舟搖搖頭,他總覺得自己腦袋裏仿佛裝了一腦袋的水,晃動間在腦子裏來回響。
“我才沒有哭。”他哽咽着。
就是覺得委屈,煩死了這些事情。
可偏偏又不得不面對。
窗外的雨水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雨,直到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溫浮舟額頭的燒才褪去些。
太陽慢慢爬上頭頂,灼熱的溫度炙烤着大地,與昨天形成了極致的反差。
地面上的水漬被熱空氣蒸發,逐漸幹燥。
顧祐南躺在屋內的床上,叼着二郎腿,手裏拿着一份報紙。
窗外的光漏進來落了一地。
他嘴裏還哼着歌,昨天,溫浮舟答應了他的,今天要來府裏看他。
一大早,他就已經将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頭發抹了發膠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潔好看的額頭。
他覺得窗外叽喳鳴叫的鳥兒都格外有趣。
起初,他是滿懷期待的等待着的,直到他眼睜睜的看着窗外的太陽,從半山腰爬到頭頂,最後又慢慢落下,昏黃蓋滿了天。
顧祐南眼裏的光漸漸熄滅下去,在他幹脆不抱任何期待的時候,他的房門被敲響。
接着,府裏的仆人推開門,他聽到了幾聲低低的咳嗽。
他擡眸看過去,溫浮舟蒼白着一張臉,他面色很差,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唇色從淺粉色淡成了一片蒼白。
此刻悶聲咳了好幾下,瘦弱的身軀跟着有着輕微的顫抖。
“顧先生……”
溫浮舟喊了一聲。
顧祐南本來的一腔郁悶早就消散過去,他以為這人今天不打算來了的,沒想到是生了病。
瞧着比他還要脆弱些許。
“怎麽生病了?”顧祐南說着想要坐起身子來,他還沒坐起來,溫浮舟就已經站在床邊。
他低垂着眼睫,看着顧祐南,強行扯起一抹笑。
“沒事,昨天夜裏受了涼。”
他說。
屋子裏安靜下來,仆人退出房內,粉色的晚霞布滿了天空,像一場夢幻的畫。
顧祐南目光一直落在溫浮舟的臉上,他眨了眨眼睛,“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的。”
聲音很輕,猶如林黛玉一般軟弱,眼睛卻炯炯有神的盯着溫浮舟。
房門在此刻再次被敲響,接着,門把手被拉開,門口站着的男人板着一張臉。
瞧着他的面容與顧祐南有七分相像,就可以直接猜出他的身份。
顧父。
他剛才才回來,車一停就聽到府裏的下人報備,便急匆匆的趕上樓。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個讓他兒子平白無故挨了一槍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此刻,他站在門外,上下打量着裏面站着的男人。
青年面色蒼白,瘦弱,仿佛風一吹就要倒地一般,渾身上下一點都瞧不出男子的陽剛之氣。
簡直不成體統!
況且對方男性的身份就已經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線!
“你就是溫…浮舟?”顧父上下打量着溫浮舟。
“你就是這麽上門來看望人的?”
他們家壓根就不缺那些需要探望送來的禮品,明顯可以瞧出他有點為難人的意思。
溫浮舟沒有什麽精神力,神色厭厭的,他今早一早就起來準備了一上午的戲,中午匆匆吃了點午餐,便趕過來,線下接受着對方的審視,倒沒做出什麽充足的反應。
他愣了片刻沒有接話。
待到對方又要開口時,他說:“叔叔,昨天夜裏我淋了些雨,可能有點受涼,今天事情較多,來的時候匆忙了,可能沒有備來探望的水果,非常抱歉。”
他道歉的誠懇,還帶上了彎腰鞠躬,反而此刻顯得顧父在為難人。
顧祐南聲音輕飄飄的飛過來,他聲音裏沒有帶什麽感情。
“你向來都不管我的事,怎麽?現在就要來扮演你父親的角色?”
他坐直身子,伸手拉着溫浮舟的手腕把他拽起,“你要是這樣為難他,以後你帶人來,我也就這樣問了。”
連看都沒有看那邊一眼,他唇角挂着嘲諷的笑。
溫浮舟拉着顧祐南的手臂,示意了對方閉嘴。
他輕輕彎着唇角。
“我為我的行為表示道歉,但叔叔,似乎您也是不懂得待客之道的。”
他讨厭所有帶有先入為主意味的排斥,對誰都不公平。